第六十章 亏欠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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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庞，别装了，你刚才的表情我都看到了。我把丑话说前头，不管你和老瞎子之间有什么恩怨，那都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但是，你别把我当枪使！”段森淡淡道。
“看你说得，我庞永亮是那种人嘛？咱们两个同属麻衣一脉，虽然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但是你我毕竟同根同源，我咋个可能把你当枪使嘛……”庞永亮的脸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那你怎么突然把老瞎子扯了进来？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你不信是吧？”
“废话，我当然不信。”
“好好好。”庞永亮说着，当即竖起三根指头，一本正经道：“我庞永亮发誓，我下面说出的话，绝对属实，如果有半句作假，我……我天打五雷轰，婆娘跟旁人跑咯，自己家财散尽、晚景凄凉！那个……话的内容就是，我庞永亮本人，绝对没能力破这个煞，据我所知，应该是只有徐慎那个老瞎子能破，我是出于好心，想帮助躺在床上中了煞的这个年轻人。”
虽然在发誓，不过，这话说得却是啰啰嗦嗦，不管怎么听，都让人感觉别扭极了。
然而，段森皱着眉头揣摩了一下，发现庞永亮的话里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于是脸色缓和下来：“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呐，已经发了誓，你又是一个卜卦问天的相师，可不能出尔反尔，老天爷可看着呢。”
“那当然咯，我就是家财散尽，自己被五雷轰顶，也万万不会舍得我那婆娘跟人跑了的。”庞永亮嘿嘿一笑。
发誓食言遭天谴这种事，老庞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不过，他刚才却是小小的耍了一个心机，故意把话分开了说。
前面那几句诸如什么自己不是那种人、不会拿段森当枪使，说在发誓之前，而且还特意强调，自己后面说出的话，绝对属实，如果有半句作假，便如何如何。
段森没故意留心去听，自然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当然了，老庞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捉弄一下老瞎子，倒也没有安什么十恶不赦的坏心。
“那行吧，我看瀚志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再加上今天时间也不早，我明天上午去拜访一下老瞎子，看能不能请得动他。”段森道。
“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那个老家伙，说是我让你去的哦。还有，明天他来，我就不来咯。”庞永亮道。
“我就算不告诉他，恐怕，他也能猜到吧。”
“他猜到和你告诉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况，你不了解老瞎子那个人，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代表。你只要不提起我这个人，他绝对抹不开面子拒绝你，别忘咯，他还欠你一个大人情。”
“好吧。那等霍怀山回来以后，我和他说一声。”段森点头道。
这里不得不提一点，虽然庞永亮一肚子坏水，花花肠子多，但是，段森也不是愣头愣脑的一根木头。
段森之所以没有做太多反驳就答应老庞，一是因为对方发了誓，二则是因为他感觉得出来，老庞虽然蔫坏，但本性其实是纯良的。
商定好之后，两人坐在病房里等了起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连段森自己都觉得有点后悔，不应该让霍怀山那么折腾的。
到了晚上快八点的时候，霍怀山才拎着一大包东西推开了病房的门。
“哎哟，小仙师，让您久等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啊。您看看这些东西行不行？”霍怀山满头大汗，看来是一路上紧赶慢赶。
段森接在手中，装模作样看了几眼，点头道：“东西没什么问题，那个，待会我们俩走了以后，你等到子时，也就是凌晨十二点，到楼下找个没人的角落，朝着西北方向，把这几张黄纸粉纸烧干净。”
“噢，好好好。那然后呢？”霍怀山问道。
“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安心等我来就好了。”段森说着，冲庞永亮一招手，便准备离开。
“小仙师，您先别急走，我的意思是，呃……您之前不是说，今天就能帮我和瀚志斩断因果么？”
“本来今天是可以的，但是吧，要在日落之前。至于现在……”段森耸了耸肩，顺便指了指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哎呀，都怪我啊！本来能很早就回来的，谁知道刚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太急着要上楼，不小心把酒给打碎了。返回头去再买的路上，又不小心把香给弄折了……唉，以前都是吩咐手下的人去办事，养尊处优习惯了，想不到亲自去办这么一点小事，居然发生这么多的波折……”霍怀山一脸沮丧，好不懊恼。
“没事的，不过迟了一天而已，你不要着急。折腾了一天，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段森心里突然有点愧疚。
“小仙师，我派车送你们二位回去。”霍怀山忙道。
“不用，老庞开车来的。”
说完之后，段森逃也似的离开了。
……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看着车窗外道驰而过的滨江城夜景，段森微微有些失神，过去这一整天发生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出现。
“为啥子闷闷不乐嘛？”庞永亮在一旁问道。
段森叹了口气，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捉弄一个父亲，不能因为他的护子心切，就任着性子胡来。说实话，看着霍怀山那么来回折腾，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庞永亮突然笑了，只是笑着笑着，脸上表情却又严肃起来：“我倒是觉得，你让他这么折腾折腾，挺好。”
“为什么？”
“我问你，你知道斩断因果意味着啥子么？”
“你说。”
“我跟你说，斩断因果之后，那个霍老板，包括他周围的知情人士，都不会再知道他有瀚志这么一个儿子。斩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对于霍老板来说，瀚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保镖！”庞永亮道。
“是这样么？”段森微微皱眉。
“当然是这样。我再问你，何为因果？”
段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他有太多的答案，却不知道该说哪一个。
庞永亮叹了口气：“因果就是牵挂，就是惦念，就是欠下来的债，就是不问付出的偿还。他们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然而老子没有养过儿子，儿子没有尽过孝道。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因为他们不能……说起来，这好像是累赘，是责任，可是啊，又有多少人舍不得这累赘，这责任？
你今天折腾那个霍老板，让他跑东跑西为儿子做一点事情，其实嘛，我觉得他心里或许是很高兴的。等斩断因果之后，他就是想做，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该为谁做。真的是可怜呐，说起来，这可能是霍老板为他亲生儿子所能做的最后的事情咯……”
说完这段话以后，老头似想到了些什么，再也没有开口。
段森则是神色动容，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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