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志不可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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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解李解忧，所以不能阻止她的决意，她对她只能保证，“我一定会尽量照顾好可儿的！”她不会带孩子，这点她并没有完全说假话，荆不夜就是例证，庆幸的是可儿已经有这么大了，已经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应该不至于被她带歪。
“谢谢姐姐！”
“那武修罗呢？他知道你的打算吗？”
李解忧点了点头。
李解忧的安排里没有武修罗，显然夫妻两已经决定了，“你们夫妻倒是有些让人羡慕！”所谓夫妻，同生共死便是是最大的圆满。
“姐姐不用羡慕，你也可以的。”
“我可以什么？”傅青竹问完反应了过来，“不可能！”
“只要姐姐你愿意放下报仇，就有可能！”
“但我不能放下！”她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如果她不报仇了，那受过的苦算什么，她忍耐蛰伏二十年为了什么？她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姐姐，那孩子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他，但是那又如何？”他对她的爱能弥补什么吗？不能！
李解忧幽叹一声道，“上一回他来无忧岛，将阿亚送回，一刻也不愿意多留想要回去，我问他，他说放心不下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姓傅，就是姐姐你吧！”
“应该是吧！”荆不夜认识的姓傅的姑娘似乎也只有她，虽然是失忆时候的她。
“姐姐，我知道你的性子十分要强，你一定憎恨林楚，也憎恨当年毁了寒月宫的人，可你就算杀了林楚，杀了他们所有人，你报了仇，又能怎样？”
“能怎样？”傅青竹轻蔑一笑，“至少我自己开心！”
“真的能开心吗，姐姐？你杀了林楚，那孩子必定与你成仇，就算他不找你报仇，也必定与你分离，从此你们陌路相忘便是最好的结局，而其余被你报仇所杀的人也会来找你报仇……仇恨是没有终结的，难道你要永远就活在这周而复始的仇恨之中？”
“我无所谓！”
“姐姐，真的值得吗？为了害你的人为了你的恨，你要牺牲掉爱你的人吗？那孩子那么爱你，你为何不学着去珍惜他呢？”
“够了！”傅青竹冷喝道，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了又道，“我没有资格和权利去珍惜任何人，尤其是他！”
“姐姐……”
“你知道什么，李解忧？”傅青竹盯着她讽刺地笑了，“你知道寒月宫如今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当年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李解忧叹息了一声，满目忧心道，“我知道姐姐受了很大的苦，可是报仇并不能解决问题！当年是林楚负了你，也是他出卖你的身世导致寒月宫被毁，他是罪责难逃，但若非姐姐你苦苦相逼，他又何至于出此下策导致后果不可收拾？”
“你要替他说话吗，李解忧？”傅青竹决然道，“任何向着他的人都是我的仇人，你也不例外！”
李解忧被傅青竹的决然吓得怔了一下，“姐姐，我当然是向着你！”
“向着我就别替他说话！我告诉你，仇我一定要报，林楚必须死！而且我要他死得很痛苦！”
“姐姐，他死了你就能快乐些吗？你想想到底你和荆不夜在一起的时候更快乐，还是你报仇更快乐？”
“是！”傅青竹轻点了下头，“我不否认和荆不夜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快的日子，但这改变不了什么。还是那句话，仇我必须报！”
“姐姐，你本来是个什么事都不看在眼里，那样的你其实反而凡事都看得清，为何如今如此执念？”李解忧轻吸了一口气，又叹息道，“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大的苦，也知道是林楚对不起你对不起寒月宫，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你杀了他，哪怕灭了他的满门，又有什么用？当年死去的人活不过来了！”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活不过来了，所以我才绝对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放弃报仇！我寒月宫数百人命都化为了焦土，而他安然地活了这么多年，妻儿在侧，幸福美满！他凭什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活着？你不知道寒月宫现在的样子，那我告诉你，那里现在一片焦土，寸草不生，那些死去的寒月宫的门人的冤魂一定还没散去，他们还在那里看着我，他们还等着我这个宫主给他们报仇！”
“姐姐，死去的人不会抓着活人不放的，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不愿意放下仇恨！“
“你要我放下？说放下就放下，哪那么容易？我又凭什么放下？林楚好好地活着，当年那些毁我寒月宫杀我门人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我为什么要放下？”
“姐姐……”
“够了！”傅青竹冷漠地打断了她，“李解忧，如果换做是你，无忧岛的人被人杀光害死，你一个人活下来，你能轻易放下报仇的念头吗？”
李解忧缓了缓，很平静地回道，“我现在不就是吗？”
傅青竹怔愣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我们不一样！你现在还可以陪着你的族人去死，我却没有那个机会了！我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能白活着！”
“姐姐……”
“你知道当初我怎么活下来的吗？”傅青竹再度打断了李解忧，“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前几个月我完全看不见，眼前永远是漆黑的，声音也听不清，嗡嗡不停地响，身上每一处都疼，没日没夜的疼，就算疼到眼泪要滚出来也必须忍住，因为眼泪进了纱布里会更疼，我不能睡，睡不了，因为疼，每日换纱布，被翻身都疼……”那之后她就怕了疼。
“再后面几个月我仍动不了，能听见了，眼睛模模糊糊能看见，身上又疼又痒，雅言告诉我是在长肉……一年后我能下地了，那时候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和鬼一样，头发长出了稀疏的一些，白的，长长短短细弱得一头杂草一样，脸十分丑，坑洼不平、红白交错，我已经认不出自己……一年之后又养了一年我才勉强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李解忧眼含疼惜地看着她，不无欣慰道，“好在你终究恢复了！”
“我原本并不在乎恢复容貌，我宁愿自己是哪个丑陋如鬼的模样，那才是我应得的！”
“姐姐，你没必要如此折磨自己！”
“我并不觉得是折磨，我只是要我自己记住，记住自己犯的错！我养伤那一年最痛苦的时候，因为睡不了，所以我每时每刻都在清醒地诅咒我的仇人，我诅咒林楚，我诅咒他加倍地尝到我受的所有痛苦，我诅咒捣毁寒月宫的每一个人不得善终，我要他们都和我一样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在天地之间没有容身之所……”
李解忧皱起了眉，“姐姐，你这又是何必？仇恨不能让任何人快乐！就算他们真如你所愿得到了最惨痛的结局，那又能怎样？你会如何？你能得到什么？”
“我不在乎我能得到什么，我只在乎要让他们得到报复！”
“你会失去那孩子，也会失去快乐，还会失去安稳，被你杀的人的亲友会来杀你，你之后将永无宁日！”
“我说过，我原本就没资格快乐地活下去！”
“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让你放下仇恨吗？”
“不能！”
“我知道我不能，那傅前辈呢？”
“你说的……谁？”
“傅无涯傅前辈！”
“义父已经死了！”如果他活着，也许……也许寒月宫被毁一事就根本不会发生！
“傅前辈确实死了，不过他留了点东西在我这里，托付我待有缘与你相逢之时交给你！”
“什么东西？”
“姐姐——”
傅青竹看着李解忧露出莫名有几分诡异的笑意而略愣了一下，就在这瞬间，李解忧的手掌忽然在她眼前一挥，一道幽光一闪而过，她捕捉到那光之后眼前忽然恍惚，接着她再也睁不开眼来。当傅青竹察觉到不对之时，连多问一个字都来不及就被拽入了无意识之中。
“青儿，醒醒，青儿……”
一声声低吟般温柔的呼唤促使傅青竹睁开眼，她睁眼第一眼望见一张中年男人俊美而温和的脸，心头一阵悸动，“义父？”
傅无颜轻笑，“青儿，如今见到我，你一定很惊讶吧！这是我最后的执念，你就当是一场梦！”
傅青竹用力地睁眼，但瞧着眼前的人仍是不真实，像是隔着蒙蒙的白光，感觉虚如梦境，可纵是梦境也让她感动。“义父，青儿好想你！”
“青儿，我想此时我应该是已不在人世了。”傅无涯依旧给予她温和而慈爱的笑容，他的话却让傅青竹想上前抱他的举动停下了。
“义父？”为什么做梦也要提醒她这个现实呢？
“青儿，你能看到我，那代表你再见到了李解忧。她说你们有缘，一定会再相见，所以我托付了东西给她，就是此刻你看到的我。”
傅青竹不由得一惊，无忧岛三个字提醒了她才发生的事。
“青儿，义父不能说太多，但许多事你以后一定都会明白，我只希望当你知晓一切之时，你不会怨我！”
“什么？”傅青竹有些迷惘。为什么义父总说她会怨他？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说过。
“青儿，义父有话想对你说，那就是你的将来你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去选择，你不用背负任何东西，也不必要被仇怨和多寒月宫的责任所累！”
傅青竹摇头，“义父，我不行，我不能！”
“就算将来天倾地覆，义父也只希望你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最好能快快乐乐地，有你最爱的人相陪。”傅无颜用温和如化雨的嗓音将温柔传入了傅青竹的心中。
“义父！”傅青竹禁不住双膝沉地，“义父，对不起，青儿这次要让你失望了！”
“青儿，你的性子倔强，从来一条路不到底都不会回头，也许此时你听我说了这些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但你此时一定不再是孤身一人，那个人应该已经在你身边了。青儿，我们活在世上就注定一直要失去，义父希望不要沉湎于失去的过往，而是要珍惜眼前！因为失去的永远不会再来，只有眼前的才是你的所有，若你不珍惜眼前错过了，那又将是失去！”
“义父，你说的青儿都懂，但是……青儿还是想要报仇！”
“青儿，义父说过，就算老天不给你的，义父也争来给你。如今，你可以怨义父让你走了一段痛苦艰难的路，但义父并不悔，只是你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义父死而无怨！”
“青儿，我的女儿，好好地活下去！”
眼前的人与景仿佛化为了雾，越来越稀薄看不清，“义父——义父！”她伸手去抓，只有空气从手指间隙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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