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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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湘南，虽然不像海南等地开始暖和起来，但是也不像北方那么依旧寒冷。勤快一些的农民已经开始犁田，并准备今年的种子了，当然更勤快一些的则是已经离开了家，到城里或者外面的工地去打工了。
陈家湾村是郴州下面的一个普通农村，只不过因为粤汉铁路长沙到韶关断的正式通车，铁路正好从这个小村附近通过，使得这里的人们有了一条快速的进城道路。
揣着媳妇给准备的两个咸鸭蛋，王二虎带着今年准备购买种子的钱走出了家门，朝着隔壁村的火车站走去。要说这火车就是方便，以往他们最多到附近乡上赶集，而且来回还要走个大半天的，现在好了，通了火车之后他只要准点赶到隔壁村的火车站，就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郴州城里。
在火车通车之后，王二虎这个从来没有进过城的乡下农民才第一次见识到了城里的繁华，那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流，刚刚在扫盲夜校识数不到100的王二虎根本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夜校的先生说万是一个很大的数字，那郴州城里的人应该有好几万吧。
在郴州城里，王二虎见到的可不止那数也数不清的人，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比如南面卖过来的花布，看上去薄薄的，可是很结实，甚至比一些土布还要结实，要不是他兜里钱不够，肯定要给自己媳妇买一匹回去，好好给家里人做几身新衣裳。
除了布料之外，王二虎还发现市面上的洋糖居然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本地工厂生产的红糖，当然还有南面运过来的白砂糖，看那跟雪花一样白净的白糖，王二虎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这糖是怎么熬成这么白的。
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王二虎还是没敢去问那白糖怎么卖，只能咬牙买了半斤红糖，准备拿回家给自家孩子们尝尝鲜。想起自己小时候偶然吃过一次红糖水，那个甜味至今还停留在王二虎内心里。
进城之后的王二虎没有多耽搁，直接朝着火车站东面的种子公司走去，在那里有各种各样南宁农业研究所培育处理的高产农作物种子。其实这些农作物种子去年就已近出现在市面上了，但是当时没有人种过这东西，不知打表现会怎么样，所以尽管农技站的老师们极力推广这新式种子，但是农民们还是不敢轻易尝试，毕竟关系到整个一年的生计问题。
不过农民当中还是有胆大的，在扫盲学校学的最好的苏老三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大家都不敢的时候他第一个把自家的稻种全部换成了种子公司出售的稻种。当时他这么激进的时候，大家伙都不住劝他，这种子要是出点差池的话，那整整一年的收成可就泡汤了，到时候一家老小的口粮都没有着落。
不过苏老三还是非常执着，坚定的把新种子给种到了自家的田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苏老三是对的，他农田里面的秧苗从出苗之后就比别人的整齐，在结穗之后稻穗的长度更是比别人家的长了三分之一左右。看到这里还是有些人不认输，觉得这新种子结出来的稻子肯定不饱满，不然怎么能长到那么长的稻穗啊。
不过等苏老三的稻子收获的时候，大家都傻眼了。那加长的稻穗上面所结的稻子不仅没有干瘪，反而比他们自己种的稻子更加饱满一些。农技站的老师们在苏老三家收获的时候也下来帮忙，然后帮苏老三测算了一下一亩田的产量，当听到苏老三这一亩地产了接近五百斤的时候，大家都被吓到了。
现在的湖南，单季水稻的产量，就算放在最好的良田上面也不过三四百斤左右。现在苏老三这里一下子就把产量提高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以前一年能够收获个一千四五百斤的稻谷，现在就可以收获个两千五百斤左右。
这下子大家可不敢对苏老三冷言冷语了，看到实际收益之后，大家都开始围着苏老三和农技站那几个老师转了起来，想要获取苏老三高产的秘诀。对于这些东西，苏老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无非就是采用了新式稻种，还有就是田间管理完全按照农技站的老师们吩咐的去做，自然而然的就得到了这样的高产。
这也是今年一开年，王二虎就连忙赶到郴州城的原因，他生怕来的晚了之后，这些良种稻种被人买光了，那自己就要再等一年才能种上这种稻谷了。作为一个在温饱线附近徘徊的家庭的一家之主，王二虎对于任何能够改善他们家庭状况的事物都看的非常紧，因为那是他那体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能够生活的更好的希望。
上午十点过，王二虎终于来到了种子公司门口，那栋红色的砖楼非常好认。走到种子公司大门口，王二虎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站在门口排队等待购买种子了。走上去一问，这些差不多都是郴州附近农村的，有一些是去年就种过新种子，亲身感受过新种子的好处的。更多的则是去年没有敢种，但是看到别人种了之后取得了好的收成，所以今年趁早过来购买种子。
排了大半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王二虎了，他赶忙对着营业员开口道：“同志，我要买种子，那种新的种子。”
营业员听到这话，笑了：“你要买什么新种子啊，我们这里的种子可都是新种子。”听到这，王二虎有些紧张的说道：“就是那种新的谷种，能产好多谷子那种，我们乡农技站老师说你们这里能买到。”
听到王二虎这话，营业员知道他要什么了，转身从背后拿出一个棉布袋子放到案板上对着王二虎说道：“这就是你要的谷种，一块大洋两袋，一袋能种一亩地，你看你要多少。”
听到营业员的报价，王二虎有些迟疑，这个价格比他的心理价稍微高了点。现在郴州城一带大米的价格不过一石两块钱左右，也就是说这一袋谷种就要跟三十来斤大米的价格差不多，而这一袋谷种看样子最多两斤左右的样子。
看王二虎有些迟疑，后面排队的人有些不耐烦得起哄到：“老兄你买不买啊，不买就让开，我们这后面这么多人等着呢。”听到后面的催促，王二虎赶忙从兜里拿出自己准备的钱，摸出三个大洋，非常不舍的递给了营业员，购买了六袋谷种，他家四口人，自己有三亩地，然后又在村里的陈大财主家租了三亩地，六袋谷种差不多够用了。
把谷种装在一个麻布袋子里交给王二虎之后，营业员又给王二虎吩咐到：“这位大哥，这袋子不能防水，所以你这谷种一定要注意不能被雨淋了，拿回家之后也放在干燥的地方，播种什么的多问问你们农技站的老师，他们懂的多。”听到营业员的吩咐，王二虎连连道谢，然后带着自己的谷种离开了种子公司的大院。
提着谷种站在大街上，王二虎有些迟疑。回陈家湾附近的火车要下午才有，但是现在在街上逛着的话自己兜里又没多少钱了，好像也买不了些什么东西。其实王二虎生活不必过的这么拮据，前年的时候陈家湾附近修铁路，就近招聘了一批筑路工人，每个月稳稳的五块大洋，还包吃包住。
不过王二虎没有去，因为修铁路不仅仅要在陈家湾附近干活，还要随着工程的推进一路北上，甚至到长沙北面去。而王二虎家里父母早逝，他也只有一个亲姐姐嫁到外村去了，家里面只有一个体弱的妻子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是不放心让妻子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所以也拒绝了这难得的外出挣钱机会。
经济有些窘迫之下，王二虎只能提着谷种来带火车站，那里有个候车大厅，运气好的哈还能找到座位，不用在外面站着傻等。现在的粤汉铁路还没有全线贯通，仅仅是通车了广州到长沙一段，所以现在的火车班次都比较少，尤其是陈家湾附近只是一个小站，停靠的火车就更加的少了。
坐在郴州火车站里面，百无聊赖的王二虎第一次认真的盯着墙上的湖南省地图看了起来。这地图上的地方可比他自己所知的大多了，不仅有省城长沙，还有更北面的岳州等地。听说这火车一路南下的话就会到达广州，那可是一座比长沙城还要繁华的多的城市。
长沙城是怎样个繁华王二虎也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因为他没到过长沙城，只能凭借自己在郴州的所见所闻去猜测。而比长沙城更为繁华的广州该是什么模样，王二虎却连想象都没法想象了，因为对长沙城的想象就已经用尽了他脑海里对繁华这个词的所有理解。
虽然自己可能没法见识广州的繁华了，但是王二虎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一天能够到那样的大城市里面去生活，夜校的识字老师们说过，读书是他们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此时的王二虎已经坚定了要培养自己两个孩子好好读书的想法，让他们将来能够去到大城市里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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