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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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不绝的冬雪簌簌而下。
一日又一日，寒冷的冬天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陈良趴在屋顶，吃力地抱着两把枯黄的稻草，努力把屋顶上两个碗大的洞口堵住，狂风呼啸，吹得他瑟缩了一下，一双手皴裂，懂得通红通红的，单薄的外衣根本就抵挡不了严寒。
屋里隐约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陈良心里一酸，眼泪滚滚而落，却立时就抬起手，把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抹干净，从屋顶小心翼翼地滑下，抖落了一身雪花，才钻进屋里，刚一进屋，就赶紧把破旧的门板关好。
只是这门板四处漏风，房子也四处漏风，在这么冷的天里，实在是没太大的作用。
“阿良。”一个听起来颇为沧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你爹可回来了？我刚才看见你爹站在门口儿……”
陈良叹了口气，脸上说过一抹痛楚，沉默半晌，搓了搓手，才从唯一的一床旧棉被里面摸出两个半冷的馍馍，低声道：“娘，吃点儿吧，爹，爹他很快就回来。”
才十三岁的少年，如今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可他毕竟太小，就是出去做力气活，也没人愿意雇他，以前他爹在的时候还好，家里不说有什么余粮，到底也能过得下去，可上个月一次突如其来的海潮，带走了他父亲年仅三十岁的生命，也让他这个半大的少年不得不褪去天真的外衣。
陈良努力把自己娘亲扶起来，掰碎了馍馍，一小口一小口地塞在她的嘴里，可才吃了小半个，那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女人就不肯再用，陈良心里担心的厉害，她娘亲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病得越来越重。
幸亏济世堂的孙大夫宅心仁厚，他去了刚一说，就冒着风雪来给他娘看病，还开了不少不算贵的药材，他娘亲的状况才稍微好一点儿。
但昨日孙大夫已经说了，他娘的身体亏虚，想要完全恢复健康根本不可能，如果好好保养，吃好喝好，慢慢调理，调理上一两年，仗着还年轻，身体底子也还好，到能调养过来，可若是还照这般下去，那他娘恐怕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了。
陈良愣愣地看着母亲惨淡的容颜，心下忽然绝望，一颗心像被烙铁烤得融化了一般，猛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蹲下身蜷缩成一团，滚滚的热泪沿着面颊落下，在他稚嫩的面孔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痕迹。
难道他要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死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声音很轻柔，仿佛能从里面听出一种尊重的味道。
陈良没读过书，品不出这敲门声的味道，却还是被安抚了情绪，愣了半晌，站起身开门，就看见外面雾蒙蒙的空气下停着好几辆牛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站在他们家门前。
“请问，可是陈大家？”
那中年男人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脖子上围着个灰色的长条带子，手上也毛茸茸的，即使是这么大的雪，他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子暖意。
陈良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人就舒展开眉眼，叹道：“你爹是在工地上受了伤，因伤而亡，你还未成年，你母亲生病，没有劳动能力，经过核准，官府给你们家送来一批过冬的物资，还有，你们家原来的房子被冲毁了，现在暂住的这个窝棚不保暖，而且位置也比较危险，经过协商，先给你和你娘亲分一间保障房。”
中年人的语速并不快，可陈良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好半晌才猛地抬头，“官府……官府赔偿？”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轻轻一挥手，立时就有两个衙役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统一规格的竹筐承装，里面垫了防水的油纸，上面都写着名字，也不怕拿错。
这些衙役的动作都很麻利，因为这一家只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他娘还卧床不起，所以苏文成多呆了一会儿，等到衙役帮忙把东西拆包，都给规整清楚，才告辞离去。
这番举动说来漫长，但其实连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陈良的目光从厚实的棉被上滑过，落在雪白的面粉，一连串的腊肉，黄澄澄猪油上，又看了眼包好的药包，还有各种家里急需的物品……
他忽然哇一声，放声大哭。
这么长时间以来，陈良一直在压抑自己，拼命的压抑着，即使哭，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家娘亲伤心，但此时此刻，他却想要把肚子里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一直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浑身脱力，才擦了擦眼泪，反身抱住娘亲：“娘，儿子会好好的，儿子以后会有出息，会孝顺您，您一定要好起来。”
虚弱的女人嘴唇抽动了一下，眼角渗出一丝泪光。
这一幕并不是只在这一户人家发生，苏文成一路走访，陈家也不是他见过的最悲惨的家庭。
这一次，他用了不到八万贯的银钱，却买到了足足价值二十万的物资，让所有的遇难者家属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济，即使还不大够，却足以让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读过难关。
所谓救急不救穷，这些老百姓们要的只是能支持下去，只是能活下去，只要有这么一丁点儿的好处，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苏文成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连周知县都啧啧称奇，忍不住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说白了，这事儿并没有多么费力。
苏桐不过是给自家爹出了一个小小的主意——先是让苏文成跟知县商量，由官府出面，就在大堰边上立一座功德碑，上面写上所有为援助死难者亲属而出钱出力的人的名字。
这其实并不算大事，可对商人甚至很多权贵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名可是排在利益之前的。
消息一传出，如皋县捐钱捐物的人立时多出十倍。
然后苏桐给让苏文成告诉所有意图和官府做生意的商家，要大家匿名竞标，每个人标出价格，送上样品，再由官府公开审查，确定人选。
凡是中标的商人，由官府公开声名，以后三年内此商人在所有如皋县官府的生意中具有优先权，表明对他商品质量的信任，那些商人哪怕是为了这个，也不会不尽力，开的价自然是越发地接近成本价，不敢赚的太多，商品的质量也不会差。
一日又一日，寒冷的冬天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陈良趴在屋顶，吃力地抱着两把枯黄的稻草，努力把屋顶上两个碗大的洞口堵住，狂风呼啸，吹得他瑟缩了一下，一双手皴裂，懂得通红通红的，单薄的外衣根本就抵挡不了严寒。
屋里隐约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陈良心里一酸，眼泪滚滚而落，却立时就抬起手，把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抹干净，从屋顶小心翼翼地滑下，抖落了一身雪花，才钻进屋里，刚一进屋，就赶紧把破旧的门板关好。
只是这门板四处漏风，房子也四处漏风，在这么冷的天里，实在是没太大的作用。
“阿良。”一个听起来颇为沧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你爹可回来了？我刚才看见你爹站在门口儿……”
陈良叹了口气，脸上说过一抹痛楚，沉默半晌，搓了搓手，才从唯一的一床旧棉被里面摸出两个半冷的馍馍，低声道：“娘，吃点儿吧，爹，爹他很快就回来。”
才十三岁的少年，如今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可他毕竟太小，就是出去做力气活，也没人愿意雇他，以前他爹在的时候还好，家里不说有什么余粮，到底也能过得下去，可上个月一次突如其来的海潮，带走了他父亲年仅三十岁的生命，也让他这个半大的少年不得不褪去天真的外衣。
陈良努力把自己娘亲扶起来，掰碎了馍馍，一小口一小口地塞在她的嘴里，可才吃了小半个，那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女人就不肯再用，陈良心里担心的厉害，她娘亲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病得越来越重。
幸亏济世堂的孙大夫宅心仁厚，他去了刚一说，就冒着风雪来给他娘看病，还开了不少不算贵的药材，他娘亲的状况才稍微好一点儿。
但昨日孙大夫已经说了，他娘的身体亏虚，想要完全恢复健康根本不可能，如果好好保养，吃好喝好，慢慢调理，调理上一两年，仗着还年轻，身体底子也还好，到能调养过来，可若是还照这般下去，那他娘恐怕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了。
陈良愣愣地看着母亲惨淡的容颜，心下忽然绝望，一颗心像被烙铁烤得融化了一般，猛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蹲下身蜷缩成一团，滚滚的热泪沿着面颊落下，在他稚嫩的面孔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痕迹。
难道他要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死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声音很轻柔，仿佛能从里面听出一种尊重的味道。
陈良没读过书，品不出这敲门声的味道，却还是被安抚了情绪，愣了半晌，站起身开门，就看见外面雾蒙蒙的空气下停着好几辆牛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站在他们家门前。
“请问，可是陈大家？”
那中年男人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脖子上围着个灰色的长条带子，手上也毛茸茸的，即使是这么大的雪，他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子暖意。
陈良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人就舒展开眉眼，叹道：“你爹是在工地上受了伤，因伤而亡，你还未成年，你母亲生病，没有劳动能力，经过核准，官府给你们家送来一批过冬的物资，还有，你们家原来的房子被冲毁了，现在暂住的这个窝棚不保暖，而且位置也比较危险，经过协商，先给你和你娘亲分一间保障房。”
中年人的语速并不快，可陈良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好半晌才猛地抬头，“官府……官府赔偿？”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轻轻一挥手，立时就有两个衙役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统一规格的竹筐承装，里面垫了防水的油纸，上面都写着名字，也不怕拿错。
这些衙役的动作都很麻利，因为这一家只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他娘还卧床不起，所以苏文成多呆了一会儿，等到衙役帮忙把东西拆包，都给规整清楚，才告辞离去。
这番举动说来漫长，但其实连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陈良的目光从厚实的棉被上滑过，落在雪白的面粉，一连串的腊肉，黄澄澄猪油上，又看了眼包好的药包，还有各种家里急需的物品……
他忽然哇一声，放声大哭。
这么长时间以来，陈良一直在压抑自己，拼命的压抑着，即使哭，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家娘亲伤心，但此时此刻，他却想要把肚子里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一直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浑身脱力，才擦了擦眼泪，反身抱住娘亲：“娘，儿子会好好的，儿子以后会有出息，会孝顺您，您一定要好起来。”
虚弱的女人嘴唇抽动了一下，眼角渗出一丝泪光。
这一幕并不是只在这一户人家发生，苏文成一路走访，陈家也不是他见过的最悲惨的家庭。
这一次，他用了不到八万贯的银钱，却买到了足足价值二十万的物资，让所有的遇难者家属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济，即使还不大够，却足以让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读过难关。
所谓救急不救穷，这些老百姓们要的只是能支持下去，只是能活下去，只要有这么一丁点儿的好处，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苏文成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连周知县都啧啧称奇，忍不住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说白了，这事儿并没有多么费力。
苏桐不过是给自家爹出了一个小小的主意——先是让苏文成跟知县商量，由官府出面，就在大堰边上立一座功德碑，上面写上所有为援助死难者亲属而出钱出力的人的名字。
这其实并不算大事，可对商人甚至很多权贵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名可是排在利益之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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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苏桐给让苏文成告诉所有意图和官府做生意的商家，要大家匿名竞标，每个人标出价格，送上样品，再由官府公开审查，确定人选。
凡是中标的商人，由官府公开声名，以后三年内此商人在所有如皋县官府的生意中具有优先权，表明对他商品质量的信任，那些商人哪怕是为了这个，也不会不尽力，开的价自然是越发地接近成本价，不敢赚的太多，商品的质量也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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