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人死如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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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九和付叶两人，还有邹捕快，换了干净的衣服，打理整齐，就轮番过去审问，只是无论怎么问，顾寒都不发一言。讀蕶蕶尐說網
两个人最后也彻底没辙。
付叶心下不安：“这事儿透着诡异。”
沈小九也点头：“我绝对不信天下有什么药，还需要女孩子的心来做药引，就算有这种药，也是歪门邪道，用来欺骗百姓的。顾寒，你可是神医，你们神医顾家的名声连我都有所耳闻，听说你的父亲，为了救治西北瘟疫，孤身涉险，因此而死，你伯父更是曾做过随军医生，为国尽忠，你呢，你又给你们顾家添了什么光彩？”
苏桐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寡言的沈小九，居然也有一张利嘴。
她以前听人说，付叶付提刑官，精通讲价艺术，每次出门买东西，都能让卖货的给他便宜一半。
简直比拿脸当卡刷的赵允纯，赵小王爷，还要牛气！
当时苏桐觉得不大可能，付叶家里应该不至于缺钱到如此地步，现在相处的时间长了，到觉得这传言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皇家的密探，各个都不容小觑。
沈小九俯下身，盯着顾寒的眼睛：“事已至此，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从哪儿得到的医书，除了你，和你的人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你配置了毒药？解药又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同伙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顾寒充耳不闻，视线越过他的身体，看着妙音。
妙音的生命，一点点消失。
他中的毒，本就比寻常百姓中的那毒，毒性更浓烈十倍，发作也极为迅速，他的身体又很糟糕，哪里经受的起毒药的侵蚀？
苏桐尝试用针灸减缓毒性蔓延，但效果并不很大。
别说在场的这些见惯了死人的，就是阿珍她们，都已经察觉到妙音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按照老话说，他脸上死气尽显。
苏桐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烫的和要融化了一般。
妙音轻轻推开苏桐的手，笑道：“我比任何时候都好，身体轻飘飘，很舒服……阿寒果然是好人，连下毒也不愿意让人痛苦。”
其实哪里会如此，毒药就是毒药，顾寒不刻意作践人是真，但要说他下的毒，会让人觉得舒服，那只能是心理作用。
这是毒药，又非毒品。
妙音的声音很细弱，却努力坐直了身体，伸手去抱自己的琴，他宽袍广袖，颇有魏晋名士的风范。
“阿寒，你坐过来。”
顾寒一怔，想要起身，脚下一软，又跌了回去。
付叶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扶起他，扶着他走了过去，妙音一笑，就把手里的琴，塞到他的手中。
“看来，我要先走一步，这把琴就送给你，等你死的时候，就让它陪葬，九泉之下，我可能找不到你，却绝不会错过我的琴。”
顾寒抱着琴，默然无语。
妙音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还不讨好一下人家付提刑，要是人家不高兴，把这琴贪墨了去，到了地下，我找不到你也就算了，丢了吃饭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扑哧！”
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不应该，苏桐居然想笑——这简直是把顾寒当小孩子来哄了，换了别人，非要气死不可。
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把笑意给吞回肚子里，苏桐就听顾寒叹了口气，搂着琴冲付叶道：“你们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是真的，那本医书是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在书房门口看到的，里面记载的东西很骇人，每一个药引要用到的都是不可得之物，偏偏那药方，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记住药方以后，它就被我烧了，如此邪恶，留在世间，也只能害人，我自己主动下了地狱，却不能再让它祸害旁人。”
顾寒苦笑：“其实我心里明白，那东西有一大半的可能，不是真的，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真。”
“送给我医书的人，也许有自己的目的，但我还是想试一次，即便是妖魔在诱惑我，我也想试，至于送书的人，我真的查过，很努力地去查，但我只是个医生，在这一次的事情发生之前，我只知道拼命研习艺术，救治更多的人，我打交道的对象，除了妙音，就只有我的病人，我又能去哪里查？”
付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信了这人的话，心里却很失望，索性他这样的身份，失望的时候，远比得偿所愿的时候多，到也无所谓。
“……你等伏法，我会给你置办一具棺材，让你和这把琴同葬一处。”
雨下了很久很久，一点儿雨过天晴的意思都不见，浓云密布，窗外偶尔还见几只野生的小动物狼狈奔窜。
苏桐一开始觉得，或许还会出什么事，但一直到天黑，妙音静静地躺在那里，完全没了声息，一切都还平静。
妙音死了。
阿珍缩在苏桐身后，不敢多看，但其实，他的死亡并不恐怖，反而带着安详。
苏桐抬起头，看了顾寒一眼，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其实安乐死是一项德政，他罹患心疾，非常严重，如果到病情最糟糕的时候病死，必然要受尽苦楚，与其那样，还不如早一点儿死去。”
顾寒笑了，“你真是个幸福的人，一定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真正重要的人死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桐无语，想说她自己也死过一次的，可自己这个例子，好像还真不怎么合适。
在最后一缕阳光还残存的时候，大雨终于停止，云层散去，大地还是昏昏暗暗，却透露出一股清亮。
苏文成派车马来接人。
顾寒抱起妙音的尸身，踉踉跄跄地出了门，那把妙音生前心心念念的琴，就扔在地上，无人理会。
还是苏桐把琴给捡起——果然人死如灯灭，顾寒是个冷漠人，连挚友说的话，也不会放在心上。顾寒一路走远，衙役追上去呵斥，付叶却阻了：“派几个人跟上，等他葬了妙音，再把他带回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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