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岚江的寒与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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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荣光的世界里宛如遭受到核弹般的爆炸时，夏寒在哪呢？
凌晨12点半，岚江边上。夏寒一个人坐在江边公园的长椅上，半躺着吐着烟圈，似乎很是惬意。
他自打离开了比赛场馆后，就一刻也没停下，也在没有回过头。径直打车来到了江边公园，就这么坐在这里，静静地望着江上波澜。
至于今夜发生过什么，有多么轰动。他毫不知情，也懒得理会。他只知道他决赛输了，他退役了。他没什么要收拾的，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宏市在国内并不算顶尖大都市，但是它凭借着永痕荣光的兴起成为了荣光圈中的旗帜城市。七年荣光史，多达五届总冠军在此处诞生。这里不仅坐拥昔日的王朝承天，还崛起了迈入巅峰的豪门恒川。荣光就是宏市的旗帜，这里的市民对荣光的热爱远远超出了其他竞技游戏或是体育项目。
虽然今晚是夺冠之夜，但粉丝们的欢呼声肯定不会传到这里来。岚江距离岚山体育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一排排昏黄的路灯倒映在江面上，零零碎碎。夏寒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手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根烟，就在么静静地坐看向平静的江面。
七年来，他始终都有这个习惯，每次打完比赛，他都会抽空来到这里，沿着江边走一走，走累了就找个长椅坐下抽根烟。
“老路，七年了，我也走到头了。”夏寒换了个姿势，直接躺在了长椅上，将头靠在椅边的扶手上。
他在对着江面说话，或许又是在自言自语。
“好快，嗖的一下就过了七年，真是让人措不及防。”夏寒少见的发出了感慨，好似有过什么丰富的人生经验一般。
“那年我十九，顶着丧失双亲之痛懦弱的想要跳江，呵，就像昨天发生的似的。压抑，绝望，痛苦，迷茫，无助，恐惧。一无所长，一无是处，真的不知道如何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我想死。”
“冬天，那天下了一天的雪，零下五度好像。我都不知道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我是怎么鼓足勇气选择投江这种死法的，我完全可以在家里把空调打到三十五度热死，呵。”
“我当时毅然决然，很果断。感觉自己好像还很帅，等我跳到水里被冻得跟个****似得时，我才感到后怕，我才发觉后悔，冰冷刺骨的江水直接灌醒了我，但是晚了。当时我不会游泳，拼劲全力也就是搅动一下水花，我在水中呛得直冒泡，当时才是真的绝望，曾经我还活着，但马上我就要死了。还是这种窝囊的死法。”
“我好想要停止了呼吸了，我只是本能挥出最后那一点点求生的欲望。真的要死了，没人会救我。然后，你出现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将我救上岸的。但我感觉在冰冷刺股的水中有一股温暖有力的大手将我生生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出来。等我清醒时，我躺在你的怀里，三十多岁的大叔，胡子邋遢的，浑身湿透，脸色被冻得苍白毫无人色，在整个人抱着我在亭子里瑟瑟发抖。但你当时一脸紧张焦虑的神色真的很暖啊。我当时就哭了。”
“你安慰我，问我怎么坠到河里去的，我将原由讲给你听，结果被你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哈哈。不过我当时真的很感动。你给我说了好多励志故事，灌了我好多鸡汤，生怕我哪一天再次想不开。其实你真是多虑了。不过你有一句话点醒了我。你说哪怕玩游戏，玩得出彩依然能体现出人生价值。你把我带入了荣光，那时候荣光也刚刚开服。我终于发现了我的天赋所在，无与伦比，与生俱来。那一年我寄宿在你家中，你有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多么和睦的一家啊。”
“作为一名个体户，你很忙，但每晚你都会按时回来，然后我们一起登入游戏，叱咤荣光。不过叱咤的只有我而已，你太菜了都是抱着我大腿飞的，哈哈。不过这依然不能影响你的热爱。那段时间，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永痕荣光的火爆程度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于是开测半年就推出了职业赛制。站在荣光巅峰的那批人有的组建战队，有的被战队邀请，而我则是其中之一，加入了本市的承天战队。很遗憾不能再与你并肩作战了，而我也不得不离开你们，搬入了承天的战队基地。”
“不过我终于算是有了自己奋斗的目标。虽然不舍，但更加兴奋。我们依然保持联系。我很强，比我想象中的自己还要强，率队打入荣光第一届总决赛，对阵昼北。昼北队长白鹭诚，很强，我压制不住他。结局你也知道了，毕竟你是在比赛现场的。最后你比我还要难过，反倒还要我安慰你，真是脆弱啊。”
“第二赛季，队中来了一位新人，他的天赋很强，我很看好他的未来，他叫季时雨，使用职业时空行者。李拦山在第二赛季爆发了，状态很猛，而吴呈也有稳定的进步。我很期待与白鹭诚的再次对决。然后那小子竟然玩消失，第二赛季就退役了，当时你我都震惊了，一个18岁的小伙竟然退役了？好吧，昼北的其他人其实都很不错，他们磕磕盼盼的杀入总决赛，于是被我们无情的给碾压了。白鹭诚那个心机boy，我一辈子都没机会打败他了，太气人了。”
“第三赛季，荣光职业队伍增加到了十五支。总决赛我们卫冕，毫无意外。擎空战队在我们面前不堪一击。你当时激动地热泪盈眶，说我们是最强的，我们下赛季就要开创王朝，然后接下来包揽起码十个冠军。听你的语气，感情承天队长你来当算了。”
“第四赛季，宏市再次出现了一支荣光队伍，恒川。紧随其后的，是季时雨和吴呈的离开，加盟入了那支队伍。我理解他们为何离开，是我太强了，光芒完全掩盖了他们，哈哈这算是实话吧。好吧，这个选择其实并没有错，尤其是季时雨，他有着扛起一支战队的实力。而且前途无量。跟着我确实有些埋没了。”
“我并没有看错人，第四赛季的总决赛，是同城德比。承天战恒川。比赛很激烈，季时雨的进步也很大，但是他确实还是得交些学费。我们赢了，我们开创了承天王朝。但是，我看向那个特定的属于你的座位上时，空空如也，你没有来么？”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么，我开创了王朝，三连冠伟业，但是颁奖仪式上，我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只想赶紧结束。终于熬完了这个该死的仪式，我没有去参加什么记者发布会，我火急火燎的打开了手机，收到了你的信息‘我们是冠军，我们开创了王朝，很开心，别想我’。”
“别想我？什么意思，我赶忙拨打了你的手机，没人接，拨打你家中的电话，没人接，拨打嫂子的，没人接。怎么了？我当时突然很害怕，很恐慌。我急忙去了你家，死命的敲门，为什么不开，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可却是你家邻居的。一位阿姨，她小声的对我说，你家中好像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这老婆子特么在胡扯什么！我当时是这么想的。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去了岚江的江边公园，曾经我寻死的地方，我多么希望你就在这里。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你，我看着波纹泛泛的江面，脑子里突然回荡着你从这里投江的画面。真的恐怖，我当时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夏寒自言自语到这里，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撇头看了看平静地江面，眼圈有些泛红。
“我真希望如果我没有那种想法该多好，真的，该多好。夺冠后第二天的当地报纸上，几乎全是我们承天夺冠的版面。而有一对母女在决赛德比的火热开战所带来的交通事故中丧失了她们鲜活的生命的新闻则出现在了某一个角落中。我的心那时候真的是揪心的痛。丧妻之痛，丧女之痛，因为这场总决赛造成的么？那么，你人呢？又一则新闻，岚江上，打捞了一具尸体，男，三十多岁。那一年所有人都记得我们开启的王朝，夺得了三连冠。但却是我最痛苦的时刻。”
“你不会告诉我你给了我励志的故事和鸡汤后，你没有存货了吧。你当时劈头盖脸的对我一顿猛喷我可是还记得呢，珍爱生命，享受人生。这不是你的口头禅么。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可都当真着呢。”
夏寒侧起了身子，将烟头扔掉，又掏出了一根点燃。猛吸了一口。长吁了一声。
“第五赛季，决赛输给魂桥。第六赛季，半决赛输给承天。第七赛季，老伙计李拦山被裁，总决赛输给了恒川，输给了承天，输掉了自己的生涯。你当初豪言的十连冠，很遗憾我没能实现，看来跟着你入土了。你走后，我再也没有染指总冠军。冥冥之中自由天意吧。”
“唉~七年，如果你一直在，该多好。”夏寒惆怅着叹息一声，脑海中频频闪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一举一动，音容笑貌，都是格外的清晰。
七年前，老路在这里拯救了他，给他的人生指引了方向。三年前，老路在这里用了他曾经使用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人生。而今天，自己在这个老路指给他的方向上画上了句号，走到了终点。
“最后一次给你述说关于荣光的事迹了，以后可没有喽。”夏寒微笑着看着江面。“老路，再见。”
他挥了挥手，准备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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