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子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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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旭来到练功房里，就见到一道欣长的人影正默然而立。忠武侯换上了一身月白棉袍，他身材略显清瘦，面容白皙，神色儒雅。此时看去，根本不像是一个统兵百万的武侯，倒像是一名端坐朝堂的大儒。
岳旭走上前，躬身拜道：“父亲。”
“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把你母亲接了出来。”忠武侯回过身来，目光明亮，尽是赞许之意。
“母亲她……”岳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
“此番因果，乃是我逆转天命，气运反噬，合该有此一劫。你母亲，便是我劫数所在。”忠武侯面含微笑，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你二娘困于我魂剑空间之内，不多不少，整整十年。”
岳旭闻言一惊，父亲的性子，向来不会说什么废话的。他这番话，也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这一刻，一道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岳旭脑海里。
十年！十年！！
这一世他重生，便是回到了十年之前！！
岳旭心中波澜起伏，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随即又听父亲问了一句：“可曾见过文圣了？他那一盘棋，也已经下了十年了。”
“这……”岳旭骇然失色，他突然又想到初见文圣之时，那位文圣称呼他的那一句“侯爷”，和前世初见之时，称呼的“小侯爷”，绝对有不同。
这一刻，岳旭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波澜，隐隐间在自己眼前展开。虽然只窥见了一角，但其中蕴含的浩大之意，已然令他心神震动。
“有些事情，你还不能知道。日后但有所想，放手去做便是。”忠武侯轻轻一笑，“现在看来，你做的还不错。”
岳旭张了张嘴，只感觉口干舌燥。
“你今年刚满十四，如今就成婚，的确早了一些。不过正所谓成家立业，先成了家，再立功业，亦是可行。”忠武侯却又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霍家亦是大德之辈，这门亲事，得来不易，须得用心珍惜。”
岳旭听的分明，父亲那一句“得来不易”，似乎颇为郑重。他心潮涌动，下意识的躬身行礼：“孩儿领受教训。”
“蓬莱仙岛即将出世，我已于两个月前以剑气斩断其根基。日后如何处置，便由着你。”忠武侯的话似乎跳格的极快，但是这番话在岳旭心中引起的波澜，却比前几句话更加强烈。
蓬莱仙岛，蓬莱仙岛！
前世他第二段孽缘缘起之地，他心魂破碎，险些神魂俱灭之地！
而且，两个月前……便是他重生之时。
这一刻，岳旭再怎么愚钝，也知道自己的重生绝对绝对不是偶然了。这片刻时间，父亲短短几句话，就透露出太多太多的讯息。
他心潮涌动，突然间想起什么，问了一句：“父亲，人皇陛下他……”
“他交给我。”
忠武侯淡淡的回了一句，神色古波不惊，“炼神鼎出世，乃是天定，不过也总不能任由你舅舅胡闹。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他交给我就行。”
岳旭心中震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中土神州人杰并起，但是若是论谁最强大，最无敌，最不可战胜。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人皇洪武大帝。
而他的诸多筹谋，所要面临的最大阻力，那就是来自于那位深宫中的人皇陛下。父亲这番话，短短几句，却把他即将面临的最大的麻烦给剔除了出去。
“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不能告诉你的，你还不能知道。”忠武侯轻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做得很不错。”
岳旭心头热流滚涌，没有人知道，重生这一世，他心里的压力有多大。那中土神州的毁灭命运，岂是那么好逆转的？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得到了心中最为敬重的父亲的支持。虽然父亲言语不详，仅仅只是旁侧敲击的提点了几句，但是带给他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
“魂剑修为，需要积累和沉淀。你的灵魂之剑初成，不必急于一时，可多做温养。蛰伏的越久，爆发出来的威力便越大。”忠武侯的话依旧跳格的极快，刚才还说着一件事情，立马又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你那剑道，有些玄奇，冲我全力击出一剑。”
岳旭怔了一下，知道父亲要检验自己的剑道修为。连忙躬身行了一礼：“孩儿得罪了。”随即便从虚元古碑内取出湛泸剑，内息灌注，天下苍生剑道瞬间施展开来。
回到不朽天都的这些天来，他和霍水仙以及柔儿双修，借助着两女的神兽血脉福泽，修为暴涨。后来又获得了小月的先天元阴之气，已经打通了十一条灵脉。
此时功法一动，内息顿时滚滚汹涌而出，在他身周闪耀出一团灼亮的红芒。那红芒之中，更是有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遍布其中，仿佛一道道金丝游动不休。湛泸剑剑身上顿时冲涌出一股灼亮红芒，在身周幻化出道道光影。
那光影之中，农夫耕田，商户叫卖，猎人潜伏，士子苦读。一幅幅众生相若隐若现，令他身上的气息层层拔高。
下一刻，随着他全力催动内息，那一道道流光瞬间没入湛泸剑之中。刹那间，他手中长剑像是突然有了千钧之重，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似缓实急的剑光，向着父亲怒斩而去。那一道剑光是如此的炫亮，隐隐间，似乎伴随着苍生怒吼，带着一股勃然浩大之意。
忠武侯眼神明亮，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剑气弥漫开来。那剑气混沌一片，看不清颜色看不清大小看不清威力，就那么直直的伸了出来。随即，岳旭斩出的那道气势万钧的剑光便层层崩碎，无声无息的消散开来。
“有些差了。”
忠武侯摇摇头，“你这一剑，若要破我这混沌指劲，本当轻而易举。不过这一式虽然气息浩大，意境深远，却只得皮毛，未得神髓。”
“这……孩儿聆听父亲赐教。”岳旭恭敬道。
天下苍生这一剑，乃是他前世苦心领悟而来，观众生相从而衍化出一缕至强剑意。在前世他最巅峰之时，这天下苍生以灵魂之剑斩出，纵然是八域豪杰亦会心惊不已。此番听到父亲点评，却隐隐间有些不服。
实话说，单轮剑术之道，这天下苍生的一剑，无人可破。
“我知你心有不服。”知子莫若父，忠武侯如何能听不出来儿子语气里的意思。他要是诚心求教，绝对不会说出“聆听”二字。因此忠武侯笑了一下，道：“我问你，府外两条街外的一处摊子上，白菜多少钱一斤？”
“啊？”岳旭怔住了，这什么意思？他心心念念就是尽快提升修为，并且筹谋许久，更是倾心培养王著，暗中甄选可用之才以作谋划，哪里有什么精力去管白菜多少钱一斤？
“我再问你，那白菜是何时所种，需要种植多久，何时浇水，何时除虫？”忠武侯又问道。
岳旭忽的沉默下来，父亲绝对不会跟他说无意义的废话。此话细细想来，似乎大有深意。
“那白菜栽于何地，从何地运来，在菜市场才能卖出个好价格？一担白菜能挣多少两银子？”忠武侯面含笑意。
岳旭默然。
“古往今来，有哪些诗词歌赋，是说白菜的？我知你读书甚多，可以随便吟诵两句给我听听。”忠武侯又问。
岳旭彻底答不上来了。
“这棵白菜，便是你这剑道欠缺的东西了。”忠武侯见到儿子沉默不言，似在苦思，点了点头，说道，
“你这剑道衍化天下苍生，身为农夫，自然要知道如何耕种。身为商贾，自然要知道如何售卖。身为士子，也当知道该如何吟诵。你皆不知，自然不能衍化其中精髓。所以我说，你这剑道，只得皮毛，未得神髓。”
岳旭心神震动，蓦然间仿佛醍醐灌顶。前世十年，他三年苦闷庸碌，三年流放沙海，四年征战四方。虽然目睹苍生疾苦，但是真正的深入苍生之中，却从来都没有做过。
这一剑，只得皮毛，未得神髓，却是实实在在的，并未刻意贬低。
他心潮起伏，蓦的跪倒在地，叩首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受教了。”
“苍生之力，便是天地权柄。天下苍生认你，你便可为皇为帝，成圣成祖。天下苍生若不认你，你便什么都不是。纵然高坐龙庭，自有人揭竿而起。”
忠武侯双手扶起儿子，神色郑重，“我儿有大志，要掌天地权柄，既然如此，为父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忠武侯便一指点在岳旭眉心。刹那间，岳旭紫府识海轰然震动，那一座半透明状、几乎快要化为实体的远古太山化身轰然一声颤鸣，蓦然从岳旭识海内冲出，化为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边之外。
从此之后，在遥远的豫州山野村庄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名叫“岳山”的年轻人。带着一口外地口音，寻了一处荒地，便开垦翻土，耕种粮食，自给自足的生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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