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章 南澳风云（四）

　　因为双方船身角度的原因，飞鲨军战船上的军卒，只能先从不断晃动的甲板上汇集到船身中部被撞的部位，然后才有冲上元军船头的可能。
　　这样一来，无形中大大增加了他们冲上敌船的难度，而元军自然就更容易做出防备和应对。
　　元军战船中央的甲板上，十几名弓箭手不停的朝着对面密集的人群攒射。虽然在海上船身晃动不停，可是双方之间的距离实在的太近了，元军的弓箭手们几乎是面对面的射杀着根本没功夫做出防御和格挡的飞鲨水师军卒。
　　第一个冲向元军战船的老卒，肩头插着一支利箭，刚登上船头，立足未稳之际就被人数众多的元卒砍倒在血泊中，后继的军将们冒着元军的冷箭，依然奋不顾身的冲向敌船。
　　狭窄的船头一次只能容三五名勇士一起前冲，面对着船头数十名列好阵势的元卒和四面八方挥舞而来的冷冽刀锋，人单力孤的他们不是被劈落大海，就是被当场砍杀在船头。
　　当几个身强力壮，武技强横的军将身披铁甲联手冲上敌船，勉强站住脚之际，后面的飞鲨军将士们还没来得及跟上去，元军战船却已经完成了转舵后退的动作。
　　双方的战船脱离之后，船身被撞开一个大洞的海鳅船，被迅速涌进船舱的海水压低了一大截，那些仍然在船上的飞鲨军将士们已经不可能再跳上敌船了，冲上船头的几个军将纵然再有武勇，最终却只能满怀着不甘和遗憾，在元军的围攻中倒了下去。
　　除了体形最为庞大的青鲨号之外，大部分飞鲨军战船已经成功的与敌船错身而过，他们面前就是众多无论从体形、速度还是攻击防御都差上一大截的奔马船、双层楼船，此时如果再让他们回身救援，不仅会错过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战机，更会让他们重新陷入精锐敌船的围攻之中。
　　立在青鲨号的船头，佟阳亲眼目睹了三艘海鳅船的惨状，可是他却只能咬着牙强忍心痛，任那些船上的军将们自生自灭。
　　残酷的战场上，身为一军主将，总是要做出许多无奈又无情的决定，慈不掌兵啊！
　　眼角抽搐了两下之后，佟阳沉声发令：“擂鼓传令，让冲过去的弟兄们全力攻击那些奔马船和双层楼船！”
　　青鲨号上八面沉浑的军鼓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密集鼓声，催促着飞鲨军战船迅速对面前的元军船只展开全力猛攻，而目睹了三艘海鳅船上同伴惨状的将士们，也唯有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面前的敌人身上。
　　一艘艘海鹘、海鳅战船，甚至是那灵活的飞蜈快船，都开始全速朝着面前的元军战船冲去。一根根粗大尖锐的撞角，带着飞鲨水师将士们的愤怒，狠狠的刺穿了面前那些相对而言行动缓慢的双层楼船的船身。
　　体型稍小些的海鳅船只是把敌船撞开一个大洞，然后就迅速转舵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那些体型庞大的海鹘战船，当粗大锋利的撞角刺透船身之后，伴着坚固的船头再次撞上去的巨大力量，往往直接就将体形比自己小一半的内河双层楼船撞成了两截。
　　巨大的声响过后，断成两截的楼船迅速向海中沉没，船上众多元卒在惨叫和哭喊声中落水。
　　水性差一点的，直接就被沉船搅起的漩涡带进了海底，即便是精通水性的人，如果得不到救援，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也同样坚持不了太久。
　　更何况他们还要面对着无数在海面上往来纵横的战船碾压和撞击，别说是海鹘战船这样庞大的船身，即使是只有三丈长的飞蜈快船，同样可以轻易将他们在海面上的挣扎无情的碾碎。
　　海战或许看起来比陆战少了许多的血腥，可那只是因为无垠的大海掩盖、包容了这一切，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深远的蔚蓝色海水下，却不知埋葬了多少累累尸骸。
　　其实在古往今来的海战中，若是单从伤亡比例上来说，海战远比陆战更为残酷和无情，因为通常情况下，海战都是没有俘虏的。
　　不管是元军水师还是大宋飞鲨军，所有从船上落水的军将们，如果能够在海水中换气坚持到自己一方获胜，那么他们可能还可以收到战友们的救援，否则的话，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们最终只能在力竭之后，变成海底游鱼的食粮。
　　比起行动缓慢的楼船，体型较小只能装载三五十名军卒的奔马船，因为舱底还装有特制的轮桨和踏板，可以由舱内的军卒用人力踩踏来驱动，速度自然极快。
　　只是这些奔马船虽然可以躲过飞鲨军海鹘和海鳅战船的攻击，可当三十艘体型和元军奔马船差不多，而船身吃水更深，体形也更加修长流畅的飞蜈快船找上它们时，失去了速度优势之后，面对着速度、机动性、坚固程度都更胜一筹的对手，这些奔马船连逃都逃不开。
　　想回身而战，却不可能抵挡得住飞鲨军海鹘、海鳅战船的冲撞，想逃却又跑不过飞蜈快船，那些奔马船上的元卒们，最后只能徒劳的将全身的力气放在船舱内的踏板上，可是最后却依然躲不开飞蜈快船从身后发起的猛烈撞击。
　　飞蜈快船的船头同样有一根锋利的撞角，虽然比不得大型战船造成的伤害，可是却已经足以在那些落荒而逃的奔马船上开出一个足够海水涌入的大洞了。
　　如同一群嗜血的鲨鱼一般，三十艘飞蜈快船仗着速度优势，在大型战船的掩护下，却意外的取得了不逊于大型战船的战绩。虽然被他们击伤的元军战船，看起来没有那么凄惨，可是当船身上开出三五个不断涌入海水的小洞之后，那些远远看上去依然完整的元军战船，却一样逃不开葬身海底的命运。
　　佟阳指挥着只有一半的飞鲨军战船，用近乎搏命的方式，终于抓住了元军水师的漏洞，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
　　从两军最精锐的战船错身而过，到元军水师的海鹘、海鳅战船减速转身，其实也只有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可是当他们重新赶回到船队中央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深深杀入自家船队中央的飞鲨军战船，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肆意的用撞角、拍杆将一艘艘楼船、奔马船击碎。
　　海面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仍然在海水中挣扎求生、高声呼救的元军，可是就连他们的同伴，也顾不上去停船拯救他们，因为每多停留一刻，前面的大宋水师就会在元军船队中造成更大的伤害。
　　对于水师来说，船，永远比人更贵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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