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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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陈漪取名字的时候家里并没有费什么精力，这孩子是七月十一的时候出生的，姥姥取了“依依”，希望她以后的生命能像《诗经·采薇》里那颗高大挺拔的柳树一样茂盛。可老爷觉得这个寓意不好，不该是寄予女孩子的期望，于是把“依”改为“漪”，寓意陈漪能像湖里的水波纹一样轻婉，潋滟。
陈漪六个月大的时候，出事情了。
那天家里没人，小舅陈朋去上班了，姥姥出去买菜，姥爷去大院里跟人下棋去了，陈美玉今天也没去娘家照看嫂子，她儿子霍沐泽刚刚出生十个月，孩子身体弱时不时的生病，今天又发烧了，实在分不开身去照顾自己嫂子和陈漪。
陈漪像是饿了，一直哭，脸哭得通红头上直冒热气，双手双脚一起往外用力撑裹着她的小被子，她那个本就不敢着急的母亲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并未料到孩子只是饿了。她先把她小被子解开了，解开以后陈漪哭的更厉害了，马上就要腊月了，大人出门都要穿个厚棉袄，小孩子却被自己母亲会错意脱了个精光。陈漪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姥姥买完菜回来光听见孩子哭，见不着孩子在哪，找了一圈发现在厨房的水桶里。桶里的水是自己家井里抽上来的，夜里结的冰早晨刚刚化冻。陈家人眼中那个疯儿媳妇此时正在往锅里添水，要烧水给她那怕热的孩子洗澡，动作迅速，关爱心切，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姥姥一把把陈漪从水桶里抱出来了，裹上小被子去前面大院里找姥爷去了。
好在家里离县医院不远，老两口先是一路小跑去医院，直接抱着孩子往院长办公室去了，这院长张敬忠是陈家远房亲戚，按辈分排的话陈漪该叫一声表叔的，只是这次突如其来的见面发生时陈漪状态不太好，也不会说话，这声表舅张敬忠自然是没听到了。若是按着陈姥爷这硬脾气，别的时间别的事情他怎么也不会走这后门，他是个固执的人，不麻烦别人，不动用私权，不搞特殊化。可这是自己孙女，实在是没办法了，人命关天。
找了熟人好办事，任何时候任何行业似乎都是这样。
整场闹剧以陈漪发烧两天，确诊肺炎结束。
小舅赶到医院时陈漪已经在输液了，小脸通红，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陈姥爷气不过回家了，看见自己那个疯儿媳妇满屋子的找东西，看见自己还疯了一样的问：“爸，爸你看见漪漪没？我刚刚把她放水桶里了，我烧好水她就没了！我找不到她了！”，她抓着陈姥爷的衣袖，迫切的想从他嘴里听到有关自己女儿的消息，只要能让她找到自己闺女，让她干什么都行。
她不提把陈漪放在水桶里还好，一提陈姥爷就忍不住了：“你怎么把孩子放水桶里了？”
“漪漪热啊，热的蹬被子，我哄不好，放水桶里就不热了啊......”
话没说完陈姥爷就开始打她了，蹬了一脚把她踹倒在地，顺手就拿起墙边竖着的扫帚开始抽她，这个在家没挨过打的女人只管一直哭，不知道护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一边挨打一边喊着：“爸，你打我干啥，漪漪到底哪去了，我哪都找不到她，你别打了......”
陈姥爷只管打，嘴里恨道：“你这个疯女人，除了添乱还会干什么！我是老共产党员了！我们家娶了你真是给我脸上抹黑！”，刚从医院回来的姥姥眼冷眼看着，没有任何要上去劝一劝的意思，这老两口本身就对这个儿媳妇十分的不满意，若不是她娘家有点本事，无论如何这婚也要退了，自己儿子不能受这委屈，可自己非但没逼他俩离婚，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今这女人却差点弄死自己孙女，这老两口如何能忍！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三姨陈惠芳和三姨夫老虎拦着自己父亲别打了，三姨夫好言相劝道：“爸，她是个疯子你打她有什么用！她能知道什么！”，话里话外贬低着陈漪的妈妈，这才把陈姥爷劝停了下来。
三姨上前把这个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女人扶了起来，只多看了一眼就吓得腿软，这个令陈家人讨厌的女人竟然见红了。
这是在厂的几个人从未想到也措手不及的。
这下好了，大人小孩都送进了医院，张敬忠一天也没闲着，尽跟着忙前忙后的安排。先是送去妇科做手术，闻讯赶来手术室的小舅陈朋也是傻了眼，完全乱了阵脚，若不是三姐三姐夫在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父亲固然有错，可他也不知该从何怪起，也不敢怪他，从小父亲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从没有人忤逆他，他虽心里十分怨恨，虽然这事父亲做的确实不对，可他还是敢怒不敢言。结婚前他与金灵只见过两面，虽是见过两面，可每次都有媒人在场，婚前他与金灵从未说过话，只觉得她漂亮，却不知自己是否喜欢她，就稀里糊涂的听自己父亲的话把她娶回了家。娶回家后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没有退路了，而且父亲似乎也不想自己与她离婚，金灵于他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算讨厌，反正是娶回家过日子的，谁都一样，而且金灵大多时候都很好的，家务活抢着做，做的饭也好吃，会洗衣服知道疼人，人又漂亮，哪都好哪都好。只是人傻傻的，这怕是她第一次发病！现在大人小孩都出了情况，他招架不来！自己还要上班，父亲母亲年岁大了如何守得住一大一小两个人......
手术室的灯熄灭以后，主刀医生先走出来，瞅了一圈，对着陈姥爷说了一句：“陈老，是个带把的！”，说完后掉头走开。
或许主刀医生脸上是有嘲讽的笑意的，只是口罩没有全部拉下来，陈姥爷看得不太清楚，也来不及追究那么多。
金灵也被护士推去了病房。
陈漪六个月大的时候，出事情了。
那天家里没人，小舅陈朋去上班了，姥姥出去买菜，姥爷去大院里跟人下棋去了，陈美玉今天也没去娘家照看嫂子，她儿子霍沐泽刚刚出生十个月，孩子身体弱时不时的生病，今天又发烧了，实在分不开身去照顾自己嫂子和陈漪。
陈漪像是饿了，一直哭，脸哭得通红头上直冒热气，双手双脚一起往外用力撑裹着她的小被子，她那个本就不敢着急的母亲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并未料到孩子只是饿了。她先把她小被子解开了，解开以后陈漪哭的更厉害了，马上就要腊月了，大人出门都要穿个厚棉袄，小孩子却被自己母亲会错意脱了个精光。陈漪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姥姥买完菜回来光听见孩子哭，见不着孩子在哪，找了一圈发现在厨房的水桶里。桶里的水是自己家井里抽上来的，夜里结的冰早晨刚刚化冻。陈家人眼中那个疯儿媳妇此时正在往锅里添水，要烧水给她那怕热的孩子洗澡，动作迅速，关爱心切，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姥姥一把把陈漪从水桶里抱出来了，裹上小被子去前面大院里找姥爷去了。
好在家里离县医院不远，老两口先是一路小跑去医院，直接抱着孩子往院长办公室去了，这院长张敬忠是陈家远房亲戚，按辈分排的话陈漪该叫一声表叔的，只是这次突如其来的见面发生时陈漪状态不太好，也不会说话，这声表舅张敬忠自然是没听到了。若是按着陈姥爷这硬脾气，别的时间别的事情他怎么也不会走这后门，他是个固执的人，不麻烦别人，不动用私权，不搞特殊化。可这是自己孙女，实在是没办法了，人命关天。
找了熟人好办事，任何时候任何行业似乎都是这样。
整场闹剧以陈漪发烧两天，确诊肺炎结束。
小舅赶到医院时陈漪已经在输液了，小脸通红，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陈姥爷气不过回家了，看见自己那个疯儿媳妇满屋子的找东西，看见自己还疯了一样的问：“爸，爸你看见漪漪没？我刚刚把她放水桶里了，我烧好水她就没了！我找不到她了！”，她抓着陈姥爷的衣袖，迫切的想从他嘴里听到有关自己女儿的消息，只要能让她找到自己闺女，让她干什么都行。
她不提把陈漪放在水桶里还好，一提陈姥爷就忍不住了：“你怎么把孩子放水桶里了？”
“漪漪热啊，热的蹬被子，我哄不好，放水桶里就不热了啊......”
话没说完陈姥爷就开始打她了，蹬了一脚把她踹倒在地，顺手就拿起墙边竖着的扫帚开始抽她，这个在家没挨过打的女人只管一直哭，不知道护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一边挨打一边喊着：“爸，你打我干啥，漪漪到底哪去了，我哪都找不到她，你别打了......”
陈姥爷只管打，嘴里恨道：“你这个疯女人，除了添乱还会干什么！我是老共产党员了！我们家娶了你真是给我脸上抹黑！”，刚从医院回来的姥姥眼冷眼看着，没有任何要上去劝一劝的意思，这老两口本身就对这个儿媳妇十分的不满意，若不是她娘家有点本事，无论如何这婚也要退了，自己儿子不能受这委屈，可自己非但没逼他俩离婚，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今这女人却差点弄死自己孙女，这老两口如何能忍！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三姨陈惠芳和三姨夫老虎拦着自己父亲别打了，三姨夫好言相劝道：“爸，她是个疯子你打她有什么用！她能知道什么！”，话里话外贬低着陈漪的妈妈，这才把陈姥爷劝停了下来。
三姨上前把这个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女人扶了起来，只多看了一眼就吓得腿软，这个令陈家人讨厌的女人竟然见红了。
这是在厂的几个人从未想到也措手不及的。
这下好了，大人小孩都送进了医院，张敬忠一天也没闲着，尽跟着忙前忙后的安排。先是送去妇科做手术，闻讯赶来手术室的小舅陈朋也是傻了眼，完全乱了阵脚，若不是三姐三姐夫在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父亲固然有错，可他也不知该从何怪起，也不敢怪他，从小父亲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从没有人忤逆他，他虽心里十分怨恨，虽然这事父亲做的确实不对，可他还是敢怒不敢言。结婚前他与金灵只见过两面，虽是见过两面，可每次都有媒人在场，婚前他与金灵从未说过话，只觉得她漂亮，却不知自己是否喜欢她，就稀里糊涂的听自己父亲的话把她娶回了家。娶回家后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没有退路了，而且父亲似乎也不想自己与她离婚，金灵于他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算讨厌，反正是娶回家过日子的，谁都一样，而且金灵大多时候都很好的，家务活抢着做，做的饭也好吃，会洗衣服知道疼人，人又漂亮，哪都好哪都好。只是人傻傻的，这怕是她第一次发病！现在大人小孩都出了情况，他招架不来！自己还要上班，父亲母亲年岁大了如何守得住一大一小两个人......
手术室的灯熄灭以后，主刀医生先走出来，瞅了一圈，对着陈姥爷说了一句：“陈老，是个带把的！”，说完后掉头走开。
或许主刀医生脸上是有嘲讽的笑意的，只是口罩没有全部拉下来，陈姥爷看得不太清楚，也来不及追究那么多。
金灵也被护士推去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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