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轮开窍

　　公孙府后山禁地。
　　旭日东升，与世隔绝不知道多少年的山谷，终于是迎来了第一缕阳光。被世间遗弃的山谷之中，晨风阵阵，笼罩山谷千万年的烟雾慢慢散去，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洒下的光明，让整个山谷一改以往的死气沉沉，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也许，伴随着谷中的第一缕阳光，笼罩在整个公孙府无数年的雾霾，也跟着随风而散。
　　雷云梯顶端，躺在雷池之中的李易宁眉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眼中五轮开窍，五色虹色在五轮之内猛地一闪，有如日月星辰之辉，一闪而逝。体内五脏六腑、血肉骨骼精力舒畅，百泰存窍生安，勃勃生机流转于每个器官之间，整个躯体已经脱胎换骨，一改以往死气沉沉、病态恹恹之势。
　　天地刍狗于万物，绝境之中偏存一丝出路；大道一分为三千，死地之内犹含半道生机。
　　修炼之道，逆天而行。天下修炼之人为寻觅天地大道留下的那半丝出路，或是犹如深山枯木，半世潜隐俗世之外，枯寂之中，妄想和鸣于大道；或是仿佛出笼飞鸟，一生浮沉凡尘之中，繁华之外，图谋涅槃在红尘。
　　没踏进修炼大道中的李易宁，机缘巧合之下，眼中五轮之窍全开，全身五脏六腑凡俗之气尽去，日后修炼相比与他人而言，可谓是水到渠成，一日千里。
　　《三千道藏》论及眼睛五轮，依其各自所属脏腑的生理持性命名，取类比象的冠以轮字，即肉轮、血轮、气轮、风轮、水轮，‘五轮窍开，世间一切魑魅魍魉皆入五轮，荧惑之道尽废矣’。古书《灵枢大惑论》更是说道：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窼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窼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
　　李易宁虽然没踏进修炼界，体内勃勃生机和像是用不完的力气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他知道，这一次雷云梯之行，他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缓缓从雷池中走出，池内的五彩雷液竟然没沾染上半分，像是有什么力量约束着。
　　李易宁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雷池，心中知道池中的液体必定是段无涯曾经跟他说过的天材地宝这一层次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死心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空玉瓶，在池边蹲下身来，尝试地把雷池液装入瓶中，却不管他如何尝试，玉瓶依旧空空无也，半滴也装不下。
　　苦笑了一下，收起了玉瓶，传闻大道去九存一，凡事都不能过于求满，想必这好处也不能让他一家独占了，诸事适可而止，不可尽兴，乐极生悲，福极生祸，物极必反。既然强求不得，那就随缘吧。
　　心中想了一下，随即释然，抬头看了看东起的旭日，微笑着抬脚往来路慢慢走了下去。
　　雷云梯对面的高峰小凉亭中，蒙着紫色面纱的公孙明月盘坐在凉亭的地面上，明眸微闭，神态安详，犹如入定的老僧一般，全身穴窍寂灭枯隐，像是在修炼什么高深法门。
　　边上三个年迈老者看到对面的李易宁已经慢慢走下雷云梯，眼神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公孙明月。
　　待李易宁快走出雷云梯只是，凉亭中本来入定的公孙明月终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眸，彷如秋水般的双目之中，竟然有两道微弱的紫雷一闪而逝。
　　凉亭中三个老人见如此光景，紧绷的脸庞终于是露出了笑容，同声说道：“恭喜大小姐！”
　　公孙明月身体激动地颤了颤，强忍着眼中的雾气，向亭中三人微微揖了一礼，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明月让几位长辈担心了，雷云梯的封印已经全部解除，已真正为我们公孙府所有，公孙氏血脉之劫尽除！”
　　“哈哈！”
　　性格一向直来直往的方伯畅快地大笑两声，说道：“我公孙府背负诅咒之名千万年，公孙氏血脉卧薪尝胆，在这一方之隅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为了化去血脉中血咒，公孙氏先辈不惜以无上仙躯铸成雷云梯，为后辈留下一丝机缘，布局上万年，终究是雾开云散，时来运转了。”
　　公孙明月终于是忍不住掉泪，向三位老人又是恭敬行了一礼，激动说道：“这么多年来，公孙氏忍辱负重，血脉延连，还在朱雀闯下诺大名头，多得方家、赵家和陈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辅助，明月代公孙氏列祖列宗向致谢！”
　　赵伯压了压激动的情绪，说道：“大小姐不必如此，我们三家祖上曾受公孙氏天大恩情，曾立下后辈子孙世代为公孙氏家奴的血誓，况且每一代公孙氏之人都没有把我们当下人看待，我们三家所作所为，只不过尽一些本分而已。”
　　陈伯主管公孙府中大小事务，平时所见所闻最是渊博，很快稳定了自己的心绪，平静说道：“老赵所言甚是，大小姐无需再对我等多礼。”
　　说完，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眼下公孙府血脉之劫已除，内忧已无，外患却是依然还在，况且大小姐新掌雷云梯，恐怕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但是昨天谷内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外界诸多猜测，依老奴之见，还是优先想好应对之法为好。”
　　亭中几人到底不是平同人，没多久就平复了心绪，公孙明月想了一会，说道：“不错，还是陈老想得周到。这样吧，我们还是以不动制万动，此间之事暂且保密，至于李易宁，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赵老远方亲戚，因投奔赵老而来，又有些炼丹的资质所以就被府中定位鸣丹阁的药童。我这边估计要闭关半个月，出关之后再给紫月解去血脉之劫，公孙府内外之事暂且由陈伯去处理。”
　　陈伯点点头，说道：“一切依大小姐所言，只不过这段时间府中的夜猫子可能会比以往多一些，到时候就要麻烦天武院那边辛苦些了。”
　　方伯笑了笑，说道：“哈哈，那帮臭小子正愁没用武之地呢，府中今年不是找了一百多个新弟子么，刚好让他们见见血光，养养血性。这些年公孙府一直养精蓄锐，也是到了出剑的时候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公孙府好欺负！”
　　赵伯看了眼雷云梯那边，发现李易宁快走出雷云梯了，转头对公孙明月说道：“大小姐，你是否要去见一下这个叫李易宁的少年？”
　　公孙明月看了远处的李易宁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马上就闭关，他的事情就有劳你们了。”
　　李易宁刚走下雷云梯，发现陈伯正笑着带着两位跟他年纪相仿的老人过来，还没走到他身前，陈伯就大笑着说道：“易宁小兄弟果然没令我失望，没想到竟然登顶雷云梯，真是少年出英雄，来，老夫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鸣丹阁的赵老，以后你要住在他那里学习药理上的东西，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他，这一位是天武院的方老，你日后在公孙府中虽然是药童，但如果对修炼之事感兴趣的话可以到天武院中去向他请教。”
　　李易宁急忙向两人恭敬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赵老、方老！”
　　“哈哈，少年人，干得不错！”方伯大笑两声，左手轻轻拍了拍李易宁的右肩，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牌塞到他手上，说道：“老夫已经好多年没有今天这么畅快了，来这个玉牌你收着，日后有空就来天武院陪我喝酒！”
　　说完，又是大笑两声，没等李易宁有什么反映，直接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陈伯也微笑着看了看李易宁，说道：“这几天因为你的事情，府中的事务已经耽搁很多了，你往后在公孙府中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来找我，我就先走了。”
　　“好的，多谢陈伯！”
　　一直没说话的赵伯等两人都走了之后，微笑地看着李易宁，说道：“眼神内敛，全身锐气尽藏体内，印堂圆润方正，资质确实不错。日后你就以我远房侄子的身份留在府中，先住在鸣丹阁中，药理上的东西，到时候二小姐会教你的。”
　　“一切接听赵老吩咐。”
　　“嗯，你叫我赵伯吧，昨天此间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外人的注意，为了你的安全和公孙府的安静，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起，切记了。”
　　“小子省得。”
　　“嗯，走吧，我们去鸣丹阁，先见见二小姐。”
　　赵伯说完，带着李易宁走出了山谷，在公孙府禁地之内接着往北继续走了半盏茶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块紫色的牌子交给他，边走边说道：“这鸣丹阁属于府中禁地，除了我，就算是二小姐也要这块牌子才能进出，你拿好。”
　　李易宁点了点头，接过牌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大概一盏茶，过了七八道明岗暗哨之后，两人终于是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之前。
　　两人刚走到院门前，远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年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妪，一头长发已经灰白，满是皱褶的脸庞随着脚下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像是随时都会从她脸上掉下来一般，老妪朝赵伯拱了拱手，说道：“赵老！”
　　老妪身份似乎不低，即使赵老是鸣丹阁的主人也没敢托大，揖身回了一礼，说道：“李嬷嬷安好，这位是大小姐钦定的鸣丹阁药童，日后要住在鸣丹阁中，望李嬷嬷往后多加照顾。”
　　“见过李嬷嬷！”
　　老妪眼中精光闪了一下，盯着李易宁看了一会，说道：“嗯，资质不错，没想到老身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鸣丹阁的药童，进去吧，二小姐和紫嫣那小丫头都在里面。”
　　赵伯点点头，带着李易宁往院中走去。
　　院子占地极大，药香阵阵，无数两尺多高的栅栏围城一个个药圃，药圃之间七纵八下地穿插着石子小路和小桥流水，两三栋小楼阁在药圃尽头的参天大树之间隐隐露出了房檐的尖尖角。整个院子在灰蒙蒙晨雾和明亮的晨光笼罩之下，彷如远离尘世的净土。
　　李易宁一边观看着边上散发着各种药箱的药草，一边跟着赵伯往小楼阁那边走去，还没等来那个人走到楼阁那边，附近药圃的石子路之上出现了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少女，少女年纪大概十一二岁，五官玲珑有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犹如黑夜中的星辰，小丫头儿此时正迎着晨光，追逐着在她头上轻快飞舞的彩蝶，随着她脚下轻快的跳跃，黑色长发编成的三根长辫子在空中犹如微风中的柳条轻轻扶摆着。
　　少女似乎玩得正酣，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等她追着彩蝶转过身来的时候终于是看到不远处的两人，小身板儿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双大眼睛看了看赵伯，急转了几下，小脸儿犹如变脸一般，一下子堆满了笑容，迈着小碎步，向赵伯小跑了过来，本来跟她嬉戏着的彩蝶，见她这般动作，竟然也不怕生地降落到她的小肩膀上。
　　“爷爷，你回来了，可想死紫嫣了！”
　　小丫头儿一边抱着赵伯，一边糯糯的撒娇着，小脑袋儿还不忘在赵伯身上蹭了蹭。
　　赵伯苦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不是让你别在这里玩耍么，要是踩到药圃了怎么办，到时候李嬷嬷打你手板，又要哭鼻子了。”
　　小丫头扮了个鬼脸，两条柳叶眉微笑地弯成了一对月牙儿，轻声说道：“才不会踩到药圃呢，二小姐丢下紫嫣一个人去忙了，紫嫣一个人无聊才会和彩儿它们玩的，是不是啊，小彩儿？”
　　说完，还耸了耸小肩膀，惹得上面休息的彩蝶轻轻飞到了她的黑发之上。
　　“你这小丫头！”
　　赵伯无奈说了句，指了指李易宁，说道：“这是你远房表哥李易宁，以后他就是鸣丹阁的药童，往后要听他的话，可不能给他添麻烦，知道么？”
　　“表哥？”
　　赵紫嫣正了正身子，向李易宁行了一礼，甜甜说道：“见过表哥！”
　　大眼睛却是扑闪扑闪地看着李易宁，似乎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很是好奇。
　　“丫头，二小姐人呢？”
　　赵紫嫣回过神，眼睛却依然打量着李易宁，说道：“好像去丹房那边了。”
　　她话音刚落，院子东北边的那栋三层小楼阁中突然发出一声爆炸声，滚滚黑烟从三楼的北边房子中传出，一个一脸乌黑的紫色身影飞快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边拍着高耸的胸口一边急促地咳嗽着。
　　“二小姐？！”
　　赵伯高喊了一声，纵身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