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董苦儿（下）

　　董苦儿原名叫董小清，出生在大户人家，乃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家望族。
　　可就在董苦儿出世之后，董府便开始连遭厄运坎坷，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起来。
　　在她七岁那年，一伙强人闯入愈发衰败的董府，屠了董家满门，并放了把大火将董府付之一炬。
　　而董府被屠当日，董苦儿正由一名家丁领着，在外买糖果点心吃，所以才逃过一劫。
　　知道董府被屠后，这名家丁没有选择抚养董苦儿，而是将她以十枚银板的价格卖给了一名人贩子。
　　因为长相漂亮讨喜，人贩子想要将她卖个好价钱，所以董苦儿跟着人贩子走了很多地方，都因为价格没谈拢而没被卖出去。
　　期间有很多次她差点被打断四肢乞讨、被卖进妓院当幼脔，但都阴差阳错的避过去了。
　　在跟着人贩子的第二个月，人贩子终于决定放低一点价格，将董苦儿卖进一个乞丐窝，让董苦儿变成乞丐们淫乐的玩具和乞讨工具时，一位江湖游侠发现了人贩子的行踪窝点，打上门击杀了人贩子，将董苦儿从人贩子的魔爪中救了出来。
　　跟董苦儿一同被救出来的共有二十一名孩子，这名游侠的精力有限，所以便将孩子们都交给了当地官府。
　　当地府令倒也算是个好官，接收了孩子们之后，有条件能送回原来家庭的便都送回去了。
　　像董苦儿这样已经是孤儿、或者因为各种原因送不回去的，便收进了府中做丫鬟仆人。
　　至此，董苦儿彻底从一名千金小姐变成了侍女丫鬟。
　　董苦儿卑微却稳定的生活只持续了两年，这名府令便因为官场倾轧做了替死鬼，宗亲三代被满门抄斩。董苦儿这种普通的仆从侍女倒是不用跟着赔命，但也被收拢起来，通过各种渠道或卖或送了出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董苦儿因为姿容上佳，出落得愈发漂亮，所以被一名乡绅老夫妇花高价买了回去，给自己家傻儿子当童养媳。
　　结果刚买回去不到半年，这个地主家傻儿子就得了怪病，暴毙身亡。
　　儿子死了，自然也不需要童养媳了。乡绅老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后，觉得是董苦儿克死了他们儿子，开始对董苦儿进行虐待和折磨。
　　可没过几天，乡绅老头竟也得了自己儿子的那种怪病暴毙了，老妇终于精神崩溃，准备杀死董苦儿这个“罪魁祸首”。
　　还没等老妇有所行动，一直暗中喜欢董苦儿的牛童便先带着董苦儿逃跑了。
　　两人这算私奔，也可以算是亡命天涯。
　　因为两人是没有路引和户籍身凭的黑户，一旦被官府抓住，轻则充军入坊，重则甚至可直接打死。
　　但好在两人提心吊胆的生活只过了不到一个月，那牛童便被山间扑出来的猛虎给咬死了。
　　董苦儿则被刚好赶到的一名猎人救下收养，可没过多久这名经验丰富的猎人就也在死在了山林里。
　　这回，董苦儿终于确定身上有问题了。她发现了，似乎任何跟她有关系、有接触的人，到最后都会惨死。
　　至此，对自己命运有些绝望了的她，才给自己改名叫董苦儿。
　　孤身一人的董苦儿开始了漂泊的生活，知道自身古怪的她尽量不会跟任何人扯上关系，避免与外人接触，只是尽力做事为自己讨一口吃食。
　　几年的时间，她碰到过真心爱上的书生、碰到过想要强抢她的土匪、碰到过诱骗她的人贩、碰到过设计她的公子哥，甚至还有看中她体质，想要将她收入门下的江湖高手。
　　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惨死。
　　直至半年前，已经十八岁的董苦儿拿着一笔意外之财，辗转流离到圣京城，在城南自己开了间早餐铺子，短短半年便因为精致的面孔和清冷的气质，赢得了“豆浆仙子”的美称。
　　听到豆浆仙子这个“美称”的时候，程小楼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豆浆仙子？这起名儿的一看就是劳苦大众们啊。也就是江湖的事他们参合不到，不然这天下再多出一些煎饼大侠、韭菜包子公子、大葱蘸酱掌、铁锅焖面拳之类的名号，可真就让人不想再闯荡江湖了。”
　　“呵呵。”竹伯轻笑了两声，没去接程小楼的话茬，而是继续对程小楼解释道：“本来董苦儿这么一个普通人，即便以咱们王府发达的情报网也没注意到。还是前日，通政司副使赵瑜的三儿子赵舒超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董苦儿这个人，想要强上她，结果房子不知怎的忽然塌了，将赵舒超砸的不轻。咱们王府也是因此，才注意到董苦儿这个人，查清楚董苦儿的身世后，发现了董苦儿独特的命格和体质。”
　　仅仅一天时间，便在暗中查清了董苦儿这个辗转流离不知多少地方的人的底细，由此可见，镇鼎王府的情报机构是多么强大。
　　程小楼捋了捋竹伯说出的信息后，若有所思的道：“这个董苦儿的身世确实曲折。不过，虽然任何人跟董苦儿扯上关系，最后都逃不掉一死，但时间却有长有短。董家七年，府令两年，乡绅四个月，人贩子两个月，牛童不到一个月……是不是可以推断，这董苦儿对身边人的影响不是绝对一致的，还要看被影响人的身份？只要权势或者实力足够强大，便可以降低董苦儿所造成的影响，甚至是免疫？”
　　“没错！”竹伯满意的看着程小楼，笑道：“在来之前，我经过调查推断，又翻阅了一些典籍记载，并对专业人士进行了问询请教后，已经可以确定，董苦儿的命格和体质虽然相辅相成，对身边亲近的人有着强大的诅咒效果，但也是有范围上限的。小楼你接近她，以咱们镇鼎王府的气运和权势，完全不必担心会被董苦儿的命格所影响。不然，竹伯又岂会将她推荐给你？”
　　程小楼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如果我靠近她，是仅仅我不会被她影响吗？我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到她？”
　　“会。她的命格，有点类似于一种天生自带的被动诅咒术法，一旦有人与她接近便会生效。如果无法克制他人，那她自己便会遭到反噬。”竹伯承认道。
　　“我明白了。”程小楼了然。
　　之所以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不是程小楼心肠慈悲，担心董苦儿的安全。
　　而是程小楼心中有自己的算计，在想要得到董苦儿，借对方体质修炼外景真阳章的同时，又有了别的算计。想要一石二鸟，甚至是一石三鸟……
　　说完正事后，程小楼和竹伯在屋内又随便闲聊了一会，直到天色开始大亮，程小楼才将竹伯送出了院子。
　　两人刚出了院门，便见慕容菁手中提着个餐笼，带着两名配给她的侍女从远处窕窕走了过来。
　　竹伯淡淡的瞥了慕容菁一眼，跟程小楼告辞一声后便离开了，也没有跟慕容菁打招呼的意思。
　　程小楼也有几日未见慕容菁了，不是因为慕容菁忙，而是每天慕容菁来找程小楼时他都避而不见，懒得跟慕容菁说话。
　　今天既然碰上了，程小楼正好也有几句话想要敲打敲打慕容菁，倒是不妨见上一面。
　　慕容菁也看到程小楼和竹伯从院子里出来了，本来慕容菁都提起微笑要跟竹伯问好了，没想到竹伯恍若没看见她一般，直接走了过去，让她有些尴尬起来。
　　随后又看见程小楼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转身进去，似是在等自己。慕容菁面色一喜，也顾不得竹伯的态度了，一手提着餐笼一手提着裙子，连忙向前快跑几步，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对程小楼招呼道：“小王爷早！”
　　程小楼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回了院子，坐到了院子中的玉石桌椅上。
　　本来慕容菁是想到房间里跟程小楼单独相处的，见此也只能来到程小楼旁边，将手中的餐笼放在石桌上，在打开餐笼的同时温声笑道：“小王爷，这些都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也不知和不和你口味。”
　　参鲍玉液粥，九宫金酥肉，百草熬牦羹，懿水煮蛋……都是些程小楼日常吃的早餐，慕容菁在做之前应该是有过调查，看起来模样倒也还不错。
　　只是，在慕容菁期待的目光下，程小楼却没有丝毫想要品尝一下的意思。
　　漠然的看着慕容菁，程小楼缓缓道：“和不和我的口味？王府制膳坊的厨师都是精挑细选的顶尖大厨，个顶个的手艺高超。里面的杂役估计手艺都比你强，你觉得你做出来的这些玩意能和我口味吗？”
　　听到程小楼毫不留情的话语，慕容菁低下了头，面带委屈的道：“小王爷，菁儿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好心如果有用的话，这世界哪还需要分出什么高低贵贱、三六九等。我用好心给你端上盆狗屎来，你给我吃掉试试？”程小楼的话依旧一点都不客气。
　　程小楼的话音落下，慕容菁也不敢再反驳什么，只是眼泪瞬间就涌入到了眼眶，泫然欲泣，表现得十分伤心。
　　程小楼却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道：“慕容菁，不讨厌有心机的女人，但你的小心思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很多男人都讨厌自己身边的女人太过聪明，但我觉得女人有点头脑不是坏事。我不期望你聪明一点能帮助我什么，但至少聪明的头脑可以让你少做一些蠢事。”
　　闻言，慕容菁脸色转为愕然，似乎是不明白程小楼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张了张嘴，慕容菁刚要解释什么，程小楼便继续道：“我听说，现在圣京城传得满城风雨，都在说我被你迷住了，为你灭了林家，杀了林磊，为你足不出户……啧啧，我怎么没感觉你的魅力那么大呢？”
　　“那都是一些愚民传的风言风语，小王爷你别迁怒我呀。”慕容菁连忙走到程小楼身后，将手搭在程小楼的肩膀上，嘟着嘴轻轻推动着，跟程小楼撒起了娇。
　　“哦？愚民传的风言风语？”程小楼挑了挑眉，抬手放在肩膀上慕容菁的手上，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没错。王府派出人调查之后，发现此事确实是几个人有心传播出来的。我已经让他们将那几人处死了，死相还是蛮惨的，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瞬间，慕容菁搭在程小楼肩膀上的手便僵住了，在程小楼手的包裹下迅速变得冰凉。
　　微微转过头，看向慕容菁有些苍白下来的面容，程小楼寒声道：“这回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有心机没关系，但少做一点蠢事。”
　　“我，我……你把我家人怎么样了？他，他们……”慕容菁的声音颤抖着，再也维持不住刚刚的神态了。
　　“你家人？慕容菁这一段时间在圣京城里活的还算滋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程小楼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的道：“抓住了那几个传谣的人后，我心情不太好，就直接把他们弄死了，没接着往下查。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