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厨子与伙食

　　回来的时候，杨根生和方振国已经在团部门口来回走动了。
　　他们一见着刘迪，心中一喜，随即连忙小跑过来，其间杨根生思索一会儿，又折了回去，让人把今儿的早餐热好，然后赶紧又跑去刘迪的面前。
　　“宣民，你说林部长先生指名让我去建国大典怎么回事？”方振国这次并没有绕他的书生弯路，直接问了起来。
　　“子华，你先别急，让我给你解释。”刘迪口中的子华，便是方振国的表字。
　　方振国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把心急的模样抹去了，整个人又扬溢着书生气息。
　　“这事原先是打算在昨晚同你说说的，但是光顾着团里的事，却忘记了这件大事。”刘迪瞄了一眼杨根生，他很识趣地没有插嘴，乖巧地候着。
　　“四天后将举行建国大典，到时候咱们团会去受阅，可能会指名表扬，而我这个团长和你也可能会在事后受勋。”刘迪的话如同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振国当场愣了，随后泪流满面，多年以来夙兴夜寐为革*工作，日夜无不在渴求着新生的国家。这一天终于来了，可把他激动坏了。
　　杨根生也是一愣，心里窃喜。在反清战争中，他都会见到什么打倒地主、什么消灭封建之类的口号。现在细细想来，这似乎是针对宗家的，想必建国后，那开国皇…总统会第一时间铲除了宗家之流，到时候自己就不必担心受怕了。
　　“这么大事怎么不早点通知在下？”方振国有些气愤，对他而言，越迟一点知道就如同生活在没有太阳的白天里，是昏暗的。
　　“现在不是通知了吗？”
　　他有些语塞，无言以对。
　　“那你说林部长先生指名在下去参加建国大典是怎么回事？”方振国不知怎么了，心里头有些小期待。
　　“呃，其实呢……咱们团要去受阅的时候，不是要派人过去参加受阅吗？上面让我调一个连过去。然后我就寻思着一个连一百多号人要是不和你打声招呼，你铁定急死了，然后就扯了一个理由……呃，我现在就是想说这事。”刘迪越讲越心虚。
　　方振国沉默了许久，随后幽怨地开口说道:“宣民啊，这事让人知会一声就成了，不要小题大做，让人误会你这个团的主事人不是你，而是我啊。”他巧妙地借此批了刘迪一番，没有说自己因刘迪的理由而产生期待。
　　“我以后会注意的。另外，我琢磨着这个连是代表全团的，外表上可不能落了下风，打算让这百来号人都穿上新军装，备上最好的枪。”刘迪有些为难地开口。
　　“这个是应该的，在下回头就找来最新的一套衣服给他们，可含糊不得。”方振国十分严肃。
　　刘迪本来以为方振国会婉拒，表示无能为力，却没料到他直接一口应下了，倒是低估了他对建国大典的热情。
　　“若是无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倘若想起什么要事，让人知会一声便是了，在下能办便办，不能办再来找你。”他行了一个不太合格的军礼，随即小步走回自己的地方。
　　刘迪负着手，来回走动，时而望着手表。
　　“团长，要不进屋歇会吧？站在门外，总不是什么好地方。”杨根生凑了上来。
　　“不了，我在这儿等鸿山他们吧。”刘迪拒绝道。
　　“可你今早没吃早餐吧？要不咱边吃边等。”杨根生建议道。
　　刘迪稍微思索，肚子不争气地被引起了食欲，也便不好意思推脱。
　　“今天吃什么？”刘迪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他转身往屋里走，越过门口，瞧见那几个文职员正边啃着馒头边看着些文件，边上还有几口碗，碗里的粥已经被吃光了。
　　杨根生跟了上来，轻声回道:“今儿个吃粉条加饺子。”说罢，他忽地笑了一声。这个饭菜可是他想出来的，不然可急死了那些厨子。
　　刘迪稍稍一愣，却不曾料这饭食似乎奢侈了些，又转念想起团副说的粮食不足，随即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有件事昨晚就想跟你说说了，却忘了，今天趁机说一下。让伙房不必做这些了，以后的三餐照团里士兵的饭食做，没必要顾及我的享受，而让士兵空着肚子去眼巴巴地望着我的碗。”刘迪走到自个的位置上，端坐着望向杨根生。
　　杨根生走向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刘迪。
　　他有些为难道:“那也不能让你饿着啊。你可是一团之长，手底下握住一千四百多条人命，万一饿倒了，这可就乱了。”
　　“那些兵吃着菜叶、啃着馒头、喝着稀粥，我怎没见他们饿倒？”刘迪一口喝光了杯里的水。
　　杨根生一时语塞，找不着什么话去反驳。
　　“我见你是留洋生，也应该懂一些洋人说的什么平等吧？”刘迪询问道。
　　“呃……”他挠挠头，“我学的是机械，就是修个车什么的。”他只是个伴读书郎，是万万不能和长子学些什么思想或是经济学，只能学些机械，以后给长子当司机，关键时还能修修车。
　　刘迪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位是工程生，脸色忽地好转了起来。
　　“你来当什么破兵……”刘迪本想劝他回家实业或是为国家建设工业的基础，但是一想到能到这儿的知识分子是不可能劝走的。因为他们只想报国，特别是在军事方面。
　　杨根生脸露疑惑，不知刘迪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刘迪摇摇头。
　　这时一个伙夫端着饭食越门进来了，他把饭食恭敬地放在桌上。
　　刘迪瞄了杨根生一眼，他顿时心领神会，拉着伙夫往外走。
　　“诶，杨哥，你干啥子？”
　　“有话想对你说。”
　　刘迪目送他们出门，随后低下头对付粉条。
　　清军由于扩军对革*军作战，那些世代就是军中厨子的人数明显不足了，而八旗子弟又偏偏不想自己做饭，便强征厨子给自己作伙食。
　　后来清廷败退东北，这些厨子自然成了俘虏。陈秀一干人并不强迫他们为自己做伙夫，想回家的人都给放了，也给了路费。
　　只不过那些世代为军中伙夫的厨子难办，他们没有家，自然想继续跟随军队，陈秀便允了。
　　这样一来，军中伙夫虽说有一半是兵丁，但另一半是专业厨子。
　　所以，刘迪这碗粉条虽不是人间之最胜，但也不会味同嚼蜡。
　　吃喝完毕，伙夫和杨根生也回来了。只是伙夫在收拾碗筷时，偷瞄刘迪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并不是意料中的崇敬。
　　“属下想问一句。”杨根生在得到刘迪的示意，随即开声说道:“你……为什么去找陈鸿山他们？”这事害得他险些找不着刘迪。
　　“自然是建国大典的阅兵一事。”刘迪再次重复了这俩个词。
　　“那为何不派人去知会一声，而是自个费时费力地挨个通知？”
　　刘迪闻言一愣，他倒没想过这个点。
　　想想也是，为什么自己要费力地挨个通知？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啊混蛋。
　　刘迪稍稍平复心情，这和他一个月从排长升到团长一事有关。因为是从小职位一下子升到中职位，时日不长，还没适应使唤人。
　　“我觉得自己亲自去说，比较庄重。”刘迪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便扯了一个理由。
　　杨根生本来有些疑惑这话，但一想到建国大典这么大的事，团长有些激动，想和手下分享喜悦之情，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吆喝声。
　　“团长，人都齐了。请问是直接练吗？还是让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