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情债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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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林木湛绿，气温陡升。
群山之间，除却官道，不少地方都是脚下潮气蒸腾，头顶枝叶遮天蔽日的葱茏，置身其间，一如盛夏暴雨来临的前夕，闷热难耐。
这时候的官道上倒是偶尔有热风徐徐而来。
可惜，这是条土石路，风起便烟尘滚滚，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而在这条勾连江南东路与两浙路的绵长官道中段，仅隔一山，竟有一挂三叠的飞瀑。
此刻，一位中年儒衫男人正伸展四肢，慵懒惬意地斜躺在下方潺潺流水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偶有星星点点的日光透过密叶泼洒下来，也谈不上如何炙热，与清冷的环境交融之下，竟有些温暖怡人。
“睽违经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布裙女子月眉星眼，却冷眸摄人，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加之玉骨冰肌，窈窕婀娜，让人不由生出“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感慨。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谬赞？”儒衫男人笑眯眯地问道。
布裙女子依旧不苟言笑，只是静静看着男人道：“四千三百五十二天。”
儒衫男人笑容苦涩，似乎心有歉疚，他一抬头便撞上了那双曾经很熟悉的清眸，脱口赞道：“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惊艳。”
“惊艳？”布裙女子冷笑一声，道：“看久了就会腻吧？”
儒衫男人收回视线，眼睑低垂，躺在青石背上的他双手抱头，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布裙女子月眉微蹙，“看来这四千三百五十二天你过得还挺滋润。”
“承蒙挂念……”
“苏风浩！”布裙女子终究难以容忍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彻底放下了。
她说服自己来见他的理由是，好奇这个负心男人再次见到自己的心境，不可否认，隐含着某种报复心理。
可惜，这个负心男人当真薄情寡义，似乎早就已经将她遗弃在记忆的某个荒僻角落里，任由尘埃洒落。
遥想当年，她谢小凝是偌大陈郡谢氏的掌上明珠，仅是如此显赫身份就足以让一个女子变得炙手可热，何况她还生的这般国色天香。
那时候，对她垂涎三尺的青年才俊犹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其中很多人挤破了头都难以博得佳人青眼眷顾。
而年纪轻轻、阮囊羞涩的苏风浩却力拔头筹，独得美人青睐。
但是，两人琴瑟调和的日子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
苏风浩离去之后不久，便结识了首次出宫微服游访的赵卿雅，后面则是一段历经波折、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男人如此行径，的确不堪，被人戳脊梁骨，骂作负心汉，也似乎理所当然。
不过，后来的谢小凝伤心归伤心，但她对苏风浩既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百般刁难的报复。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绝不会卑躬屈漆、低三下四的哀求男人怜悯，哪怕她很喜欢对方。
让她背后使坏有意拆散别人也是万万不能，做这种事情她会“于心不忍”，会使她心里羞愧，坐立不安。
当然，还有赵卿雅的缘故。
一个世人皆知的巾帼女雄，居然也会为了个男人耍弄权谋，着实让她心寒。
一个负心汉，一个心机婊，似乎天造地设。
谢小凝不免幸灾乐祸，当时隐隐觉得两人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羡慕嫉妒恨了。
但是，关于赵卿雅的所作所为，她还是难以当面启齿。
也因此，她心有傲气，自觉高尚，当年她若是拆穿了赵卿雅，以这负心汉的乖张性格，岂能容忍别人骗他？
此时的谢小凝却毅然决定做一次长舌妇了。
自己十几年来孑然一身，无家无室，而这个男人见了自己居然连情绪都毫无波动。
她在这方面欠缺经验，阐述的很拙劣，断断续续，男人依旧面不改色，谢小凝中途几次想要放弃，可眼前之人似乎有意在逼她坚持下去，大致说清楚之后，她已是满头大汗，再也难以保持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冷。
“说完了？”苏风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替谢小凝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没骗我。”
谢小凝脸色陡变，继而面如死灰，几乎站立不稳，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忘了我……”苏风浩走近两步，神色认真地说了半句话之后，似乎也自觉这话几乎没有任何信服力，便止住了话头。
有些事当时没有做没有说，过后便无从去做去说。
山林间充斥着虫鸣鸟啾，两人沉默以对，苏风浩在谢小凝转身离去前开了口，他不想看这个自负的女人孤老终生，也不愿她总是郁郁寡欢。
平缓的语气，细数两人当年朝夕相处的三个月。
谢小凝静静地听着，当苏风浩说到“你是个苛求完美的人，殊不知这便是不完美”时，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对爱情有自己的完美构想，并且要求苏风浩按照她的规划来，所以他在这三个月里一直过得很憋屈。
谢小凝的的确确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他苏风浩是自小孤身滚爬于这十丈软红的浪荡子。
两人相互吸引是不假，但“貌合神离”也是真实写照。
后来，出走的苏风浩偶然邂逅了赵卿雅，这位九公主同样出身高贵，却是个贴心如意的体己人。
而那时，正值一个关键时期，赵卿雅的所作所为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苏风浩只是仓促留下一句承诺便匆匆远去。
三年之后，他再度进京时，已是富可敌国的苏老板。
迎娶赵卿雅之后不久，她便有了身孕，苏风浩自然无暇顾及他人，儿子出生之时，正是大唐西北踏天峰被夷为平地那几天。
后面，陈抟找上门，他携妻子定居驿头镇，除却处理本身庞杂事务，还要尽心陪伴妻儿。
尤其因为早年孤身流浪的凄楚经历，让他对儿子的陪伴极为上心。
种种原因，可以说是生活所迫，但不可否认，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一个女人最美的十几年芳华，他自认无力偿还。
先前的漫不经心完全是有意为之，此时，一切都挑明之后，苏风浩直言，已经逝去的无从挽留，但是他还是想尽量补救。
谢小凝犹如失魂落魄，半响方才木然抬头，玉面犹带泪痕，让人心碎，但口中语气决绝，“错过了便错过了，我谢小凝还输的起！”
苏风浩心里很不好受，男人三妻四妾不足为奇，可他肩上担的太多，不可能把家世复杂的谢小凝再卷进来，否则，对谁都不好。
他目送佳人远去，忽然抬头望向穹顶，一只浑身雪白的鹰隼俯冲而下，落在了他悬起的右臂上，取下信筒扫了一眼，男人忍不住哂笑一声，“谢家一条狗？”
群山之间，除却官道，不少地方都是脚下潮气蒸腾，头顶枝叶遮天蔽日的葱茏，置身其间，一如盛夏暴雨来临的前夕，闷热难耐。
这时候的官道上倒是偶尔有热风徐徐而来。
可惜，这是条土石路，风起便烟尘滚滚，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而在这条勾连江南东路与两浙路的绵长官道中段，仅隔一山，竟有一挂三叠的飞瀑。
此刻，一位中年儒衫男人正伸展四肢，慵懒惬意地斜躺在下方潺潺流水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偶有星星点点的日光透过密叶泼洒下来，也谈不上如何炙热，与清冷的环境交融之下，竟有些温暖怡人。
“睽违经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布裙女子月眉星眼，却冷眸摄人，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加之玉骨冰肌，窈窕婀娜，让人不由生出“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感慨。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谬赞？”儒衫男人笑眯眯地问道。
布裙女子依旧不苟言笑，只是静静看着男人道：“四千三百五十二天。”
儒衫男人笑容苦涩，似乎心有歉疚，他一抬头便撞上了那双曾经很熟悉的清眸，脱口赞道：“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惊艳。”
“惊艳？”布裙女子冷笑一声，道：“看久了就会腻吧？”
儒衫男人收回视线，眼睑低垂，躺在青石背上的他双手抱头，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布裙女子月眉微蹙，“看来这四千三百五十二天你过得还挺滋润。”
“承蒙挂念……”
“苏风浩！”布裙女子终究难以容忍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彻底放下了。
她说服自己来见他的理由是，好奇这个负心男人再次见到自己的心境，不可否认，隐含着某种报复心理。
可惜，这个负心男人当真薄情寡义，似乎早就已经将她遗弃在记忆的某个荒僻角落里，任由尘埃洒落。
遥想当年，她谢小凝是偌大陈郡谢氏的掌上明珠，仅是如此显赫身份就足以让一个女子变得炙手可热，何况她还生的这般国色天香。
那时候，对她垂涎三尺的青年才俊犹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其中很多人挤破了头都难以博得佳人青眼眷顾。
而年纪轻轻、阮囊羞涩的苏风浩却力拔头筹，独得美人青睐。
但是，两人琴瑟调和的日子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
苏风浩离去之后不久，便结识了首次出宫微服游访的赵卿雅，后面则是一段历经波折、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男人如此行径，的确不堪，被人戳脊梁骨，骂作负心汉，也似乎理所当然。
不过，后来的谢小凝伤心归伤心，但她对苏风浩既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百般刁难的报复。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绝不会卑躬屈漆、低三下四的哀求男人怜悯，哪怕她很喜欢对方。
让她背后使坏有意拆散别人也是万万不能，做这种事情她会“于心不忍”，会使她心里羞愧，坐立不安。
当然，还有赵卿雅的缘故。
一个世人皆知的巾帼女雄，居然也会为了个男人耍弄权谋，着实让她心寒。
一个负心汉，一个心机婊，似乎天造地设。
谢小凝不免幸灾乐祸，当时隐隐觉得两人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羡慕嫉妒恨了。
但是，关于赵卿雅的所作所为，她还是难以当面启齿。
也因此，她心有傲气，自觉高尚，当年她若是拆穿了赵卿雅，以这负心汉的乖张性格，岂能容忍别人骗他？
此时的谢小凝却毅然决定做一次长舌妇了。
自己十几年来孑然一身，无家无室，而这个男人见了自己居然连情绪都毫无波动。
她在这方面欠缺经验，阐述的很拙劣，断断续续，男人依旧面不改色，谢小凝中途几次想要放弃，可眼前之人似乎有意在逼她坚持下去，大致说清楚之后，她已是满头大汗，再也难以保持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冷。
“说完了？”苏风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替谢小凝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没骗我。”
谢小凝脸色陡变，继而面如死灰，几乎站立不稳，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忘了我……”苏风浩走近两步，神色认真地说了半句话之后，似乎也自觉这话几乎没有任何信服力，便止住了话头。
有些事当时没有做没有说，过后便无从去做去说。
山林间充斥着虫鸣鸟啾，两人沉默以对，苏风浩在谢小凝转身离去前开了口，他不想看这个自负的女人孤老终生，也不愿她总是郁郁寡欢。
平缓的语气，细数两人当年朝夕相处的三个月。
谢小凝静静地听着，当苏风浩说到“你是个苛求完美的人，殊不知这便是不完美”时，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对爱情有自己的完美构想，并且要求苏风浩按照她的规划来，所以他在这三个月里一直过得很憋屈。
谢小凝的的确确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他苏风浩是自小孤身滚爬于这十丈软红的浪荡子。
两人相互吸引是不假，但“貌合神离”也是真实写照。
后来，出走的苏风浩偶然邂逅了赵卿雅，这位九公主同样出身高贵，却是个贴心如意的体己人。
而那时，正值一个关键时期，赵卿雅的所作所为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苏风浩只是仓促留下一句承诺便匆匆远去。
三年之后，他再度进京时，已是富可敌国的苏老板。
迎娶赵卿雅之后不久，她便有了身孕，苏风浩自然无暇顾及他人，儿子出生之时，正是大唐西北踏天峰被夷为平地那几天。
后面，陈抟找上门，他携妻子定居驿头镇，除却处理本身庞杂事务，还要尽心陪伴妻儿。
尤其因为早年孤身流浪的凄楚经历，让他对儿子的陪伴极为上心。
种种原因，可以说是生活所迫，但不可否认，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一个女人最美的十几年芳华，他自认无力偿还。
先前的漫不经心完全是有意为之，此时，一切都挑明之后，苏风浩直言，已经逝去的无从挽留，但是他还是想尽量补救。
谢小凝犹如失魂落魄，半响方才木然抬头，玉面犹带泪痕，让人心碎，但口中语气决绝，“错过了便错过了，我谢小凝还输的起！”
苏风浩心里很不好受，男人三妻四妾不足为奇，可他肩上担的太多，不可能把家世复杂的谢小凝再卷进来，否则，对谁都不好。
他目送佳人远去，忽然抬头望向穹顶，一只浑身雪白的鹰隼俯冲而下，落在了他悬起的右臂上，取下信筒扫了一眼，男人忍不住哂笑一声，“谢家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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