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埃尘（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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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蔫头耷脑跪着的人赫然是张清泉与严虎，好在被抓捕的时间尚短，两人并未遭受拷打，只是面容憔悴看得出至少一夜未睡。自己分明已经引开追兵，他们却直直撞入官府大网，常译暗叹真是时也命也。
此案由城守亲自审理，只听他“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堂外围观的人群便自动噤声。城守喝到:“堂下二人报上名来！”
“小人张泉，小人严小虎，见过大人。”
“今有容城布商赵显古指证你二人系赵家纵火案元凶，你等可认罪？”
“大人明鉴。”张清泉拜伏道：“小人一直奉公守法，昨日刚领了相好的回城便被大人拿下，实在是不知道这位赵老爷为何说我们是纵火元凶。”
“前夜赵家着火，你们身在何处？”
“前夜我们刚到容城，歇宿在城中金源客栈。”
城守探寻地看向一旁侍立的捕快，那人点头示意张清泉说的是实话。城守便又问赵显古道：“赵显古，你说这二人是纵火犯可有切实证据？”
赵显古一脸悲戚道：“因我历来与人为善，实在是没有什么仇家。而近日与他们却有了争执······”
知道必是赵显古走了自己妻舅林原志的路子，认为这二人与自己有怨便擅自将人捉了来，城守恨恨地瞪了一眼捕头林原志，开口又问：“你们有何仇怨，以至于你认为他们会纵火烧你全家？”
“这······”赵显古嗫喏说不出口。一旁张清泉答话道：“我们先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有些误会，但是前夜相约在酒楼中已经冰释前嫌，在下还指望着和赵老板继续合作发财，又怎会出手伤害赵老爷呢？”
“你，”赵显古偏头看向张清泉，见对方目光澄澈，两人对视也丝毫未躲闪，低声问：“真的不是你做的？”
张清泉举起右手道：“在下以亡父名义发誓:若赵家纵火案与我有关，我必然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赵显古见他发下毒誓，面色黯然，对城守道：“小民无话可说，或许，真的是误会了张公子。”
“胡闹！”城守重重喝到，捕头林原志连忙跪下道：“大人息怒！”又转头问赵显古：“不是你说的就是他们吗？”
赵显古伏身道：“启禀大人，我和张公子父亲相识多年，前些时日他的父亲遭人暗算身故，张公子来容城责问我是否知情，我们之前确实有所误会，后来也确实已经冰释前嫌。我因家人身遭不测，所以才胡乱猜忌。”外间围观之人纷纷起哄，道是衙门唱戏看呢。
“哼，胡乱猜忌便求本官开堂审案，你们简直目无王法！”城守拍下惊堂木，问张清泉：“张泉二人说自己无辜，可有证据？”
“大人，证人在此！”一清越男声骤然响起，却是那裴掌柜从最前排围观之人中间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道：“在下乃佑兴七年举人，现为王氏布行掌柜，受邀为张公子作证。”
见是熟人，城守面色和缓，问道：“裴掌柜声誉俱佳，你能为张泉二人作证？”
“不错，我与张公子之二叔乃至交好友。而之前为了与赵老板合作，在下怕有其他商行捷足先登，故而派人暗中跟随赵老板。那日跟随之人亲眼见张公子与赵老板分手后回到金源客栈便再未外出，从时间上来看，张公子根本无法纵火。”
“那他的手下可以去啊。”
“在下曾听过说，左大人对此案有不同见解，认为这个案子应是府内之人所作。”
“你说左显已？”
“不错。”
城守沉吟片刻，左显已是七品武将，说话做事稳扎稳打，他既然有此说法，倒是可以传来一问，早些破了赵家纵火案，开口吩咐衙役将左显已传上堂。左显已胸口伤势初愈，从家中过来有些微喘，行礼后道：“不知大人传唤末将有何要事？”
“听说你对赵家纵火案有独到见解？”
“哦，是有此事。末将与赵家相隔不远，第二日天明时曾经去查探过。火由主院而起，因为主院旁边的小厨房烧得最厉害，而那日府中并无外人来往。若是外人想要进去纵火，必然得避开宅中所有人，赵家宅院颇大，须得武艺高强之人方可。敢问大人，这二人被抓时可曾有力反抗？”
城守看向林原志，他默默摇摇头。虽说那叫严小虎的汉子会些拳脚，但功夫远不至于到那出神入化的境地，根本无法在赵宅人未睡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纵火。
左显已继续道：“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不但能在赵府中来去自由，还能迷晕上下十几口人。”
“你说迷晕？”赵显古惊异地问。
“不错，从火起到扑灭，包括门房无一人逃出，而且大家都说没有听到人惨叫。所以说必定是在火起之前，赵府的人就晕倒或是······”
赵显古顿时萎顿在地，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可怕的设想，苍白着脸道：“求大人，传唤小的随从赵阳。”城守点点头，候着的衙役立马走到人群中大喊谁是赵阳。一番无果后，林原志跪下请命道：“大人，请准许小的带人去将赵阳带来。”
城守思忖，主家遭难上衙门告状，没道理贴身小厮却不见了踪影，立即道：“去吧。”
林原志领了四个衙役朝城东而去，那里聚集了全城最多的赌坊。挨个查找过去，在一个赌桌下发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赵阳，一个衙役将他反拧胳臂揪起来。一见林原志，赵阳吓得脸色青灰，颤着声音道:“表舅，您怎么来了？”
林原志眯着眼问：“你怎么很怕我的样子？”
“那个，堂叔不准我赌钱，您别告诉我堂叔。”
“哼，跟我走。”
将到衙门口时，赵阳瞅见围观者甚多，趁几个衙役不注意，扭身钻入人群中就跑。林原志马上奔去追，无奈人太多，一时半会儿竟没抓住。心中恼恨大喊道：“赵阳，再跑剁了你！”
那边赵阳头也不回地急慌慌往前冲，猛地被绊倒在地，狠狠地跌了个狗吃屎。再爬起来时林原志已经到了近前，铁链往脖颈上一套，顺手两个耳刮子：“你跑什么？是不是你做的？”
赵阳被打得鼻血长流，认命地被拖进衙门。
一番审讯过后，官府结案，围观众人唏嘘不已。原来竟然是赵显古的贴身小厮偷了主母的首饰当银子赌钱，被发现后挨了责骂心有恼恨。那日恰逢赵显古与张泉在酒楼喝酒，遣他送主母爱吃的糕点回府，他便在糕点中下药泄愤。赵府历来善待下人，主母见送回的糕点太多，赏了全府的人尝鲜。府中人暴毙之后赵阳怕被人发现，又到小厨房中打开炉灶拖出几根烧燃的木柴扔到屋角木箱下，自己若无其事地回到酒楼赵显古的身边。
“真是狼心狗肺！”城守与赵显古认识多年，当下判了赵阳斩立决，堵了他的口就拖到了刑场处决。赵显古深深拜倒道：“多谢大人结我一家惨案。既然张公子与此案无关，还请大人放他离开。”
“嗯，这是自然。”城守当即宣布释放两人，赵显古低声道：“此事是赵某冤枉了张公子，不敢奢求您原谅。”
张清泉起身道：“赵老爷勿忘你与亡父交情匪浅就是了。”
“是，赵某记下了。”赵显古望着二人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随着裴掌柜一行来到清风楼，佟天已在雅间中等候多时，见到张清泉毫发无伤，起身抱拳朝裴骃道：“多谢裴掌柜为我等奔波！”
“佟兄客气了，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张清泉行到近前唤：“二叔。”
“嗯，没事就好。可惜我到得太迟，天明时才发现翟英的尸体。”佟天拍拍他的肩，让他坐下。见他神情黯淡，又道：“以后万不可如此草率，带这几个人就进城委实太危险了。”
“可是义父的事情还是没有弄清楚。”张清泉懊恼地说。
佟天劝道：“这些日子我也打探到些眉目了，大哥之死与锦衣卫脱不了干系，报仇一事急不得。”
“锦衣卫？”
“不错，左富与贾老三头骨尽碎，分明是死于重击之下，裴兄也道锦衣卫善使双锤的秦怀义就在容城。我们青龙寨早已是朝廷眼中钉，眼下形势险峻，报仇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裴骃亦道：“佟兄所言不错，张寨主最好马上回白虞山布置。”
“嗯，就依二叔所言，我即刻动身启程。”
掀开车帘，张清泉见雪娘正沉睡，迟疑地望向佟天。“这女子受了伤，就躺在翟英不远处，我想翟英既然一力保护她，弃之不管终究不太合适。当然，是否带她走还是要靠寨主定夺。”
张清泉想了想道:“她与我们也算出生入死过了，左富既死，留在容城怕是会走漏风声，我带她回山寨吧。二叔在外，注意身体。”
“好，”佟天点头，严虎赶车缓缓离开容城。
此案由城守亲自审理，只听他“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堂外围观的人群便自动噤声。城守喝到:“堂下二人报上名来！”
“小人张泉，小人严小虎，见过大人。”
“今有容城布商赵显古指证你二人系赵家纵火案元凶，你等可认罪？”
“大人明鉴。”张清泉拜伏道：“小人一直奉公守法，昨日刚领了相好的回城便被大人拿下，实在是不知道这位赵老爷为何说我们是纵火元凶。”
“前夜赵家着火，你们身在何处？”
“前夜我们刚到容城，歇宿在城中金源客栈。”
城守探寻地看向一旁侍立的捕快，那人点头示意张清泉说的是实话。城守便又问赵显古道：“赵显古，你说这二人是纵火犯可有切实证据？”
赵显古一脸悲戚道：“因我历来与人为善，实在是没有什么仇家。而近日与他们却有了争执······”
知道必是赵显古走了自己妻舅林原志的路子，认为这二人与自己有怨便擅自将人捉了来，城守恨恨地瞪了一眼捕头林原志，开口又问：“你们有何仇怨，以至于你认为他们会纵火烧你全家？”
“这······”赵显古嗫喏说不出口。一旁张清泉答话道：“我们先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有些误会，但是前夜相约在酒楼中已经冰释前嫌，在下还指望着和赵老板继续合作发财，又怎会出手伤害赵老爷呢？”
“你，”赵显古偏头看向张清泉，见对方目光澄澈，两人对视也丝毫未躲闪，低声问：“真的不是你做的？”
张清泉举起右手道：“在下以亡父名义发誓:若赵家纵火案与我有关，我必然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赵显古见他发下毒誓，面色黯然，对城守道：“小民无话可说，或许，真的是误会了张公子。”
“胡闹！”城守重重喝到，捕头林原志连忙跪下道：“大人息怒！”又转头问赵显古：“不是你说的就是他们吗？”
赵显古伏身道：“启禀大人，我和张公子父亲相识多年，前些时日他的父亲遭人暗算身故，张公子来容城责问我是否知情，我们之前确实有所误会，后来也确实已经冰释前嫌。我因家人身遭不测，所以才胡乱猜忌。”外间围观之人纷纷起哄，道是衙门唱戏看呢。
“哼，胡乱猜忌便求本官开堂审案，你们简直目无王法！”城守拍下惊堂木，问张清泉：“张泉二人说自己无辜，可有证据？”
“大人，证人在此！”一清越男声骤然响起，却是那裴掌柜从最前排围观之人中间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道：“在下乃佑兴七年举人，现为王氏布行掌柜，受邀为张公子作证。”
见是熟人，城守面色和缓，问道：“裴掌柜声誉俱佳，你能为张泉二人作证？”
“不错，我与张公子之二叔乃至交好友。而之前为了与赵老板合作，在下怕有其他商行捷足先登，故而派人暗中跟随赵老板。那日跟随之人亲眼见张公子与赵老板分手后回到金源客栈便再未外出，从时间上来看，张公子根本无法纵火。”
“那他的手下可以去啊。”
“在下曾听过说，左大人对此案有不同见解，认为这个案子应是府内之人所作。”
“你说左显已？”
“不错。”
城守沉吟片刻，左显已是七品武将，说话做事稳扎稳打，他既然有此说法，倒是可以传来一问，早些破了赵家纵火案，开口吩咐衙役将左显已传上堂。左显已胸口伤势初愈，从家中过来有些微喘，行礼后道：“不知大人传唤末将有何要事？”
“听说你对赵家纵火案有独到见解？”
“哦，是有此事。末将与赵家相隔不远，第二日天明时曾经去查探过。火由主院而起，因为主院旁边的小厨房烧得最厉害，而那日府中并无外人来往。若是外人想要进去纵火，必然得避开宅中所有人，赵家宅院颇大，须得武艺高强之人方可。敢问大人，这二人被抓时可曾有力反抗？”
城守看向林原志，他默默摇摇头。虽说那叫严小虎的汉子会些拳脚，但功夫远不至于到那出神入化的境地，根本无法在赵宅人未睡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纵火。
左显已继续道：“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不但能在赵府中来去自由，还能迷晕上下十几口人。”
“你说迷晕？”赵显古惊异地问。
“不错，从火起到扑灭，包括门房无一人逃出，而且大家都说没有听到人惨叫。所以说必定是在火起之前，赵府的人就晕倒或是······”
赵显古顿时萎顿在地，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可怕的设想，苍白着脸道：“求大人，传唤小的随从赵阳。”城守点点头，候着的衙役立马走到人群中大喊谁是赵阳。一番无果后，林原志跪下请命道：“大人，请准许小的带人去将赵阳带来。”
城守思忖，主家遭难上衙门告状，没道理贴身小厮却不见了踪影，立即道：“去吧。”
林原志领了四个衙役朝城东而去，那里聚集了全城最多的赌坊。挨个查找过去，在一个赌桌下发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赵阳，一个衙役将他反拧胳臂揪起来。一见林原志，赵阳吓得脸色青灰，颤着声音道:“表舅，您怎么来了？”
林原志眯着眼问：“你怎么很怕我的样子？”
“那个，堂叔不准我赌钱，您别告诉我堂叔。”
“哼，跟我走。”
将到衙门口时，赵阳瞅见围观者甚多，趁几个衙役不注意，扭身钻入人群中就跑。林原志马上奔去追，无奈人太多，一时半会儿竟没抓住。心中恼恨大喊道：“赵阳，再跑剁了你！”
那边赵阳头也不回地急慌慌往前冲，猛地被绊倒在地，狠狠地跌了个狗吃屎。再爬起来时林原志已经到了近前，铁链往脖颈上一套，顺手两个耳刮子：“你跑什么？是不是你做的？”
赵阳被打得鼻血长流，认命地被拖进衙门。
一番审讯过后，官府结案，围观众人唏嘘不已。原来竟然是赵显古的贴身小厮偷了主母的首饰当银子赌钱，被发现后挨了责骂心有恼恨。那日恰逢赵显古与张泉在酒楼喝酒，遣他送主母爱吃的糕点回府，他便在糕点中下药泄愤。赵府历来善待下人，主母见送回的糕点太多，赏了全府的人尝鲜。府中人暴毙之后赵阳怕被人发现，又到小厨房中打开炉灶拖出几根烧燃的木柴扔到屋角木箱下，自己若无其事地回到酒楼赵显古的身边。
“真是狼心狗肺！”城守与赵显古认识多年，当下判了赵阳斩立决，堵了他的口就拖到了刑场处决。赵显古深深拜倒道：“多谢大人结我一家惨案。既然张公子与此案无关，还请大人放他离开。”
“嗯，这是自然。”城守当即宣布释放两人，赵显古低声道：“此事是赵某冤枉了张公子，不敢奢求您原谅。”
张清泉起身道：“赵老爷勿忘你与亡父交情匪浅就是了。”
“是，赵某记下了。”赵显古望着二人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随着裴掌柜一行来到清风楼，佟天已在雅间中等候多时，见到张清泉毫发无伤，起身抱拳朝裴骃道：“多谢裴掌柜为我等奔波！”
“佟兄客气了，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张清泉行到近前唤：“二叔。”
“嗯，没事就好。可惜我到得太迟，天明时才发现翟英的尸体。”佟天拍拍他的肩，让他坐下。见他神情黯淡，又道：“以后万不可如此草率，带这几个人就进城委实太危险了。”
“可是义父的事情还是没有弄清楚。”张清泉懊恼地说。
佟天劝道：“这些日子我也打探到些眉目了，大哥之死与锦衣卫脱不了干系，报仇一事急不得。”
“锦衣卫？”
“不错，左富与贾老三头骨尽碎，分明是死于重击之下，裴兄也道锦衣卫善使双锤的秦怀义就在容城。我们青龙寨早已是朝廷眼中钉，眼下形势险峻，报仇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裴骃亦道：“佟兄所言不错，张寨主最好马上回白虞山布置。”
“嗯，就依二叔所言，我即刻动身启程。”
掀开车帘，张清泉见雪娘正沉睡，迟疑地望向佟天。“这女子受了伤，就躺在翟英不远处，我想翟英既然一力保护她，弃之不管终究不太合适。当然，是否带她走还是要靠寨主定夺。”
张清泉想了想道:“她与我们也算出生入死过了，左富既死，留在容城怕是会走漏风声，我带她回山寨吧。二叔在外，注意身体。”
“好，”佟天点头，严虎赶车缓缓离开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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