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本草无心动春风-11-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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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由庄子谈到了老子，尽谈无为闲适逍遥之乐。相谈正欢之际，忽闻院内敲门之声，王本草大惊，连忙请岳小姐到西面的内室暂避，然后将食案略加收拾，免得让人看出有两人在吃饭。
来人正是毕雪剑，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一进院子便被满院的野猪肉给吸引住了，看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门，往屋内一看，却更加吃惊：屋内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师弟的家里怎么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还这么无礼地望着自己！她首先想到了拔剑，可身上并没有带剑，只好从腿上拔出了匕首，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我师弟呢？”
王本草沉声道：“早被你吓跑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毕雪剑一愣，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方笑道：“臭小子，怎么舍得把攒了这些年的胡子一下子全剃掉了？”
王本草怕师姐谈及本教事务，他不想让岳小姐听到，便起身走到院中，方道：“天气暖和了，这长胡子太碍事了，就剃掉了。”
毕雪剑冷哼道：“我才不信呢。不过你剃掉也好，这样去竞争幽冥三使就更方便了，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
王本草嘟囔道：“我能不能只给幽冥三使做跑腿的，不去自己做这个使者？”王本草这话，当然是言不由衷的，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是想找一个不让别人关注他的方式逃离幽冥教且不被追杀。虽然以他现在的武功，也可能轻易逃离太平镇，但他自幼所受的教育，却令他的内心生出了一份骄傲，促使他不愿意直接逃跑，而是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假装执行任务后撤退失败被杀或摔下悬崖，然后借机离去。如此，便不会有后患。
毕雪剑虽然与他相熟，却也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正色道：“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你不能成为幽冥三使之一，只怕在教中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再说，幽冥三使地位既高，又有钱花，还逍遥自在，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去争呢？我相信，只要你去争，其余门内弟子无人是你对手。”
王本草道：“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之前，我以为我不想杀人，杀人是不对的，可今天被我杀掉的这头野猪，它也不曾得罪我、伤害我，我却一样取了它的性命，只为了填饱肚子。咱们要杀的那些人，他们身上的血债只怕比这头野猪要大得多了，我却为何不能杀他们呢？”
毕雪剑闻言喜道：“对呀，你能想通就好了。那些人与禽兽一样，都是我们的猎物。你这几天再好好练练拳脚，争冥使的时候千万别生疏了。”
王本草摇头道：“可人毕竟不是禽兽，人有亲戚朋友，有七情六欲，会勾心斗角，能仗义行侠。我若不问青红皂白，只顾拿钱杀人，岂不是不把人当人，不把自己当人了么？”
毕雪剑不悦道：“怎么说着说着你又回去了？！我不管，这月十五，你非去不可！”说着转身便走。王本草一把将其拉住，毕雪剑道：“想不通就别烦我！”王本草道：“不是，这头大野猪又肥又壮，我都洗剥干净了，我自己留一盆少的，那盆多的留给你们家。”毕雪剑语气转和，道：“那你端过来吧，正好让爹爹和弟弟看看你这副新模样。”
毕雪剑之父毕成果然完全认不出王本草来，被女儿逗得一愣一愣的；倒是毕雪剑之弟首先认出了王本草。王本草心中挂念着家中的岳小姐，加上身体又出现了新的奇妙感觉，于是没有在毕家多做停留，便回了自家。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王本草只是感觉腰腹之间仿佛生出了几个泉眼，源源不断的真气反复滋润着周围的血脉。而猎完野猪回来后，这种感觉进一步加强，感觉十二正经与其余七条奇经都开始有了一股股清凉的感觉，仿佛全身的经脉都被清泉所占据。更奇妙的是，凡是清凉感觉浓郁的地方，肌肉都变得更加有力，而且毫无疲惫之感，就连内力的运行也变得迅猛起来，仿佛一条条随时可能冲破堤坝的河流，让他反而不敢全力施展内功，生怕撑破经脉。此时，王本草已经完全确信，这种变化是带脉打通的表现。而且，不仅如此，自己还同时达到了那位神秘前辈所说的先天功修炼的第二个层次：先天真气通达四肢，因为内力和膂力的同步增强，特别是能让内力在所有经脉运行中都有压胀之感，这是先天功第二层的主要特征。以自己的先天真气总量，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就通达四肢的，但带脉的贯通，极大增加了全身经脉的合力，令先天真气的修炼事半功倍，也令自己对先天真气和全身内力的控制达到了极其精细的程度，这才提前四五年达到了先天功第二层的境界。只是最近不方便外出，不然真想早点儿把这个喜讯告诉那位神秘前辈！
王本草自己留了一副猪前后腿、一副猪排、一副猪心肝，还有一大碗猪血，每天与岳小姐一起吃饭，便不像以前自己一个人那样凑合了。他把家里剩下的几贯铜钱拿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些菜与调料，自己凭着儿时的记忆学着母亲的手法做菜，什么炖猪排、爆炒猪心、焖猪蹄、辣子炒猪肉、韭菜炒猪血等等，变着花样做给岳小姐吃，还买来米和面食，早晚熬粥给岳小姐喝。
到得第六天，全身经脉如被泉水滋润的清凉感受已经淡化得若有若无了，而王本草家中也只剩下冰窖中的半条猪前腿了，王本草直接用清水煮熟了，准备切成片蘸着椒盐吃。岳小姐脚伤好了许多，拄着拐来到灶房，对王本草道：“老是蘸椒盐，也快吃腻了，让我来做点儿新调料尝尝吧？”王本草心想，这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于是任由岳小姐摆弄。只见她剥了两头蒜，用刀身拍扁，再用刀背剁烂；接着让王本草将铁锅烧热，倒入麻油烧热，把蒜泥倒进油锅炒香，又倒进酱油烧开后盛到盘中，再在盘中加入少量的醋，一盘新鲜的蘸料便出锅了。王本草用筷子夹了一片前腿肉蘸了点调料一尝，道：“果然比椒盐另具一番风味，既鲜且香，加上醋后还解腻，十分开胃，真是绝了。”岳小姐面有得色，笑道：“这个法子是我跟我们家的厨子学的。”王本草一愣，道：“岳小姐家一定不是寻常人家。”岳小姐也是一愣，支吾道：“哪里，我们家……我讨厌我们家！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王本草见状，便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
从太平崖上跃下的那一刻，王本草为求自保而全力击了五掌，导致全身经脉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变化。以王本草的武学天赋，自然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带脉贯通的征兆，自己苦苦追求了四年的目标，终于在舍身救人的机缘下突然实现了。蛙行术作为他自创的一种强悍的修行法门，对于贯通带脉、强化其余十九脉以及增强上肢力量都有极大好处，但也给双臂和双手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一不小心便可能筋断骨折。以前修炼蛙行术时也曾受过小伤，但如今目标既已实现，便没有多少继续修炼的动力了。
由于不必再上山进行蛙行术的修炼，王本草有了更多的时间打猎。以往猎物少的时候就自己留着吃，多的时候就分给师姐一家吃。自从岳小姐暂时住进来以后，王本草便把多余的猎物拿到了集市上去卖，再用换来的钱买些米面蔬菜乃至生活用品。余下的时间，王本草爱在院子里打拳，而不是跑到太平崖上修炼。这时，岳小姐便倚在门口观看。但最快乐的时候，却是与岳小姐一起琢磨如何做出一道道美味可口的饭菜，那真是王本草平生未曾体味过的轻松愉悦。
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二月十五，王本草正与岳小姐在灶房争论野兔肉到底烤着吃更好吃还是炒着吃好吃，毕雪剑忽然到来，好在王本草早有防备，事先把大门栓上了，待自己去开门，岳小姐已经趁机躲进了杂物间。
毕雪剑着一身蓝色道袍，一见到王本草，便道：“没想到你都穿好礼服了，真是想不到呀！快跟我走吧！”王本草一愣，道：“什么礼服？去哪儿？”毕雪剑二话没说，拽着王本草就往外走，直入白水观后院，来到了论剑堂。论剑堂是幽冥教弟子习武和比武的地方，十分宽敞。幽冥教挑选被称作“幽冥使者”的顶级杀手，原该在商议大事的问道馆，如今却在论剑堂，说明此次选使要害却在比武一环。
王本草全然没有想这么多，若无其事地随着师姐到了论剑堂，只见堂内已站满了一排排的教众，虽然基本不认识，却知道穿紫袍的是本教的八位长老，穿黑袍的是十四位坛主，穿灰袍的是十四位副坛主，穿蓝袍的是十五位教主亲传弟子，穿白袍的是幽冥教门内弟子。毕雪剑站到了蓝袍弟子一列的首位，王本草则站在了队尾，他身上穿的是父亲的蓝色旧衣，颜色式样倒是与蓝袍弟子一般无二，所以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堂内正喧哗间，忽见一名灰袍弟子高声道：“教主和护法驾到！”
只见一个鬓色微白、面色古铜的精壮大汉着一身红色道袍大步在前，此人正是幽冥教第七代教主龙啸海。龙啸海身后跟着一对身着墨绿道袍的中年男女，乃是左右护法张志翔和萧红怡夫妇。三人一到，堂内立时肃静。
龙啸海向堂上扫了两眼，方坐下，道：“东儿，人都齐了吗？”
原来，那名灰袍弟子名叫龙镇东，乃是龙啸海的独生爱子，现任泰山总坛副坛主。只听龙镇东道：“齐了。”声音洪亮，顿挫有力，看起来甚是稳重。
龙啸海张开双臂，道：“请各位长老和坛主两边就座。”
待众人坐定，龙啸海又道：“往年的幽冥大会都是正月里开，今年，本教将推选新一代的幽冥三使，所以改在今年的新春接单会之后再开。待完成今年首单的亲传弟子凯旋，便正式定下最后一个名分。我先定一下三使中的两使。泰山总坛坛主毕成之女毕雪剑，年纪二十一，出山执行任务已有四年，功劳匪浅，为十六位亲传弟子之楷模，又得我赐名，本教主欲任命其为新一代幽冥三使之首，二位护法和八位长老可有异议？”
张志翔和萧红怡夫妇同时道：“无异议。”
八位长老亦齐声道：“无异议。”
等了一会儿，见果真无人反对，龙啸海方道：“雪剑，你也就座吧！”
毕雪剑应一声“是”，坐到了长老席之后。
龙啸海接着道：“左右护法张志翔、萧红怡之子张游龙，年十九，出山执行任务满一年，不曾有失，又兼身法独到，剑术不凡，甚得我心，赐名‘游龙’。本教主欲任命其为新一代幽冥三使之次，二位护法和八位长老可有异议？”
张志翔和萧红怡对望了一眼，道：“无异议。”
八位长老亦齐声道：“无异议。”
龙啸海道：“好。游龙，你也就座吧！”
张游龙应一声“是”，坐到了毕雪剑之侧。
龙啸海续道：“余下的十四位本教主的亲传弟子之中，并无一人执行过任务，也无一人得本教主赐名，所以，这第三位使者，要从余下的十四位亲传弟子当中以比武的方式选出。而且，这名弟子如果能获得本教主、两位护法或八位长老中的一位举荐，则会优先任命。眼下，共有八位弟子受到举荐，请这八位弟子留下，准备抽签比试。其他六位弟子暂且退下，如有决心参与争夺使者之位的，也可以留下。”
话音方落，王本草等六人便退到了一旁。王本草退到了毕雪剑身后，站在那里。毕雪剑回望王本草一眼，嗔怪道：“你当真不愿当这个使者？”王本草不语。毕雪剑又道：“或者你现在去求一下王长老，让他举荐一下你，这样更有把握。”王本草冷哼一声。毕雪剑急道：“你为何不能去求他？”王本草道：“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能求？”毕雪剑一时无语。
堂上八名弟子已经抽完了签，龙镇东道：“启禀教主，可以开始比试了。”
龙啸海正要答话，忽见毕雪剑起身朗声道：“启禀师父，弟子也想推荐一人。”
龙啸海皱眉道：“胡闹！本教只有长老、护法和教主才有资格举荐幽冥使者。再说，据我所知，这八位被举荐的弟子，乃是本教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你又能举荐何人？”
毕雪剑道：“弟子以为，想做好幽冥使者，武功是第一位的，其余皆次要。弟子要推荐的这位师父的亲传弟子，大家对他都不太熟悉，但若论武功，连弟子也自叹不如。师父如果错过了这样的人才，将是本教的损失。”
“哦？”龙啸海显然没有再怪罪这个弟子的无礼，而是对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武艺高强的弟子产生了兴趣，“你说的这个弟子到底是谁？”
毕雪剑道：“这位师弟现在就站在弟子身后。”
众人闻言，齐向毕雪剑身后望去，却并无一人，忍不住一阵哄笑。毕雪剑不以为意，继续道：“他拜入教主门下已有10年，每日勤奋练武，如痴如狂。或许大家以为他是个怪人，是个疯子，甚至各位都还不认识他，但弟子常年与他切磋，对他的武学天赋是最清楚不过了。”
龙镇东面带嘲讽：“既然如此，毕师妹还不把他请出来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毕雪剑见龙副坛主表情和声音有些怪异，连忙转身，发现自己身后并无一人，王本草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毕雪剑把退在一旁的蓝袍弟子扫了一遍，从张龙游身后众弟子中揪出一人，道：“我说的就是他，王本草！”
原来，王本草原本确实是站在毕雪剑身后，但听到毕雪剑说要推荐一人的时候，已然猜到了是要推荐自己，于是悄悄躲了起来，没想到毕雪剑不依不饶，还是把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幽冥教中人虽然知道有王本草这么一号人，但由于他多年来离群索居，不与其他教主亲传弟子一起习武，泰山总坛甚至在他母亲去世后连他应得的口粮都断了，幽冥教除了毕雪剑一家人长年与他为邻，余人几乎都不认识他。
此时，王本草被师姐拽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立时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人怎么从来没见过；有的说，这就是王家的那个孩子啊；也有的说，真像。初时，王本草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但见到众人惊讶与不屑的表情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心中升起一股傲气，将众人扫视一遍，傲立不语。
龙啸海见王本草的气势突然之间从一棵摇摆不定的小草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心中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以他多年的武学修为，看得出此时的王本草内力深厚，方能目射精芒、气如山岳。他心中一动，缓缓道：“就算有你推荐，那还得看他愿不愿意争这个幽冥使者。”
毕雪剑对王本草轻声道：“师父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快说你愿意啊？”
王本草亦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不想随便答应。与其稀里糊涂地去做，不如不做。”
毕雪剑急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了，你会后悔终生的！”
王本草却道：“我看未必，幽冥使者不是谁都能当的。”
毕雪剑一愣，不明白王本草这话的意思，到底是说自己不配做幽冥使者，还是说别人想做却未必有资格。却听王本草朗声道：“启禀教主、护法、各位长老、坛主，弟子资质鲁钝，武艺低微，不敢与各位被举荐的师兄弟们争这个幽冥使者的位子，能做个帮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雪剑在新一代弟子中原本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她的举荐虽然有违教规，但众人显然都不敢轻视；却见被举荐的王本草举止怪诞，说话谦卑，令人轻视，众人反而大惑不解。照理说，王本草此时应该顺势而为、当仁不让，不料王本草居然过分谦让起来，倒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有人以为这是欲擒故纵，但更多的人却已对王本草不屑一顾了。
龙啸海见状，也是有些不解，沉声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小子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你若想争，为师就破例给你个机会；若是没胆，就趁早站到一边儿去！”
他这么说，本意乃是激将，却听王本草答道：“弟子暂时没有找到争的理由，弟子告退。”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王本草不说没胆量没本事去争，反说没理由去争，仿佛自己若想争便唾手可得一般。
张志翔低声对龙啸海道：“这小子有点儿像当年的三师弟，断不可用啊！”
“是么？”龙啸海若有所思，目光由迷离转向坚定，高声道：“开始比试！”
毕雪剑对每一位教主亲传弟子的武功都很清楚，所以此次争夺幽冥使者的比试她看得心不在焉，想再劝王本草几句，他已躲到后面去了。王本草原来就没打算来观战，更不用说争当幽冥使者了。毕雪剑经常会把自己执行任务的经历讲给王本草听，王本草虽然听得新奇有趣，但每每听到目标人物被杀时，心中却并不像毕雪剑那般有成就感。若是听说师姐还因此受了伤，甚至险些丧命，便会更加痛苦，因为师姐已是他在世人最亲近的人，甚至是唯一的亲人。而幽冥教在他眼里，更像是个吞噬生命的怪兽。
待众人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场中正在比武的弟子身上时，王本草才松了口气。左右无事，便也用心看了起来。但见第一轮四场比试过后，八名被举荐的教主亲传弟子的武功，不论招式还是内力皆乏善可陈，不禁有些失望，心中忍不住想：“这些弟子的武功比师姐差远了，他们不论谁最终胜出，如果真去执行任务，只怕都是要有去无回了。”待到第五场比试开始时，他已无心观战，心中却突然想起尚在自己家中养伤的那位岳小姐。自己匆匆离开，岳小姐会不会趁机不辞而别？她脚伤未愈，如果不小心被巡防的弟子发现了，只怕要惹*烦。念及此时，王本草突然变得归心似箭、急不可耐，对眼前的比试更加不闻不见，怔怔地站着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转暗，王本草迷迷糊糊地被人拽出了论剑堂，方回过神来，毕雪剑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王本草憨然一笑，道：“已经结束了吗？哪位师兄当选了？”
毕雪剑没好气地道：“反正不是你，知道了又如何？”
“也是。那我回家练功去了。”王本草转身便要离开，毕雪剑拦住去路，喝道：“你到底是痴了还是傻了？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你为什么不……”
“我自有我的打算！”王本草没等师姐说完，呛了一句，昂然而去。毕雪剑望着王本草渐渐远去的背影，惊得合不拢嘴，心中隐隐觉得以前那个一直让自己照顾着、整天被自己训斥着的小师弟已经长大了。
来人正是毕雪剑，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一进院子便被满院的野猪肉给吸引住了，看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门，往屋内一看，却更加吃惊：屋内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师弟的家里怎么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还这么无礼地望着自己！她首先想到了拔剑，可身上并没有带剑，只好从腿上拔出了匕首，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我师弟呢？”
王本草沉声道：“早被你吓跑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毕雪剑一愣，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方笑道：“臭小子，怎么舍得把攒了这些年的胡子一下子全剃掉了？”
王本草怕师姐谈及本教事务，他不想让岳小姐听到，便起身走到院中，方道：“天气暖和了，这长胡子太碍事了，就剃掉了。”
毕雪剑冷哼道：“我才不信呢。不过你剃掉也好，这样去竞争幽冥三使就更方便了，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
王本草嘟囔道：“我能不能只给幽冥三使做跑腿的，不去自己做这个使者？”王本草这话，当然是言不由衷的，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是想找一个不让别人关注他的方式逃离幽冥教且不被追杀。虽然以他现在的武功，也可能轻易逃离太平镇，但他自幼所受的教育，却令他的内心生出了一份骄傲，促使他不愿意直接逃跑，而是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假装执行任务后撤退失败被杀或摔下悬崖，然后借机离去。如此，便不会有后患。
毕雪剑虽然与他相熟，却也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正色道：“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你不能成为幽冥三使之一，只怕在教中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再说，幽冥三使地位既高，又有钱花，还逍遥自在，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去争呢？我相信，只要你去争，其余门内弟子无人是你对手。”
王本草道：“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之前，我以为我不想杀人，杀人是不对的，可今天被我杀掉的这头野猪，它也不曾得罪我、伤害我，我却一样取了它的性命，只为了填饱肚子。咱们要杀的那些人，他们身上的血债只怕比这头野猪要大得多了，我却为何不能杀他们呢？”
毕雪剑闻言喜道：“对呀，你能想通就好了。那些人与禽兽一样，都是我们的猎物。你这几天再好好练练拳脚，争冥使的时候千万别生疏了。”
王本草摇头道：“可人毕竟不是禽兽，人有亲戚朋友，有七情六欲，会勾心斗角，能仗义行侠。我若不问青红皂白，只顾拿钱杀人，岂不是不把人当人，不把自己当人了么？”
毕雪剑不悦道：“怎么说着说着你又回去了？！我不管，这月十五，你非去不可！”说着转身便走。王本草一把将其拉住，毕雪剑道：“想不通就别烦我！”王本草道：“不是，这头大野猪又肥又壮，我都洗剥干净了，我自己留一盆少的，那盆多的留给你们家。”毕雪剑语气转和，道：“那你端过来吧，正好让爹爹和弟弟看看你这副新模样。”
毕雪剑之父毕成果然完全认不出王本草来，被女儿逗得一愣一愣的；倒是毕雪剑之弟首先认出了王本草。王本草心中挂念着家中的岳小姐，加上身体又出现了新的奇妙感觉，于是没有在毕家多做停留，便回了自家。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王本草只是感觉腰腹之间仿佛生出了几个泉眼，源源不断的真气反复滋润着周围的血脉。而猎完野猪回来后，这种感觉进一步加强，感觉十二正经与其余七条奇经都开始有了一股股清凉的感觉，仿佛全身的经脉都被清泉所占据。更奇妙的是，凡是清凉感觉浓郁的地方，肌肉都变得更加有力，而且毫无疲惫之感，就连内力的运行也变得迅猛起来，仿佛一条条随时可能冲破堤坝的河流，让他反而不敢全力施展内功，生怕撑破经脉。此时，王本草已经完全确信，这种变化是带脉打通的表现。而且，不仅如此，自己还同时达到了那位神秘前辈所说的先天功修炼的第二个层次：先天真气通达四肢，因为内力和膂力的同步增强，特别是能让内力在所有经脉运行中都有压胀之感，这是先天功第二层的主要特征。以自己的先天真气总量，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就通达四肢的，但带脉的贯通，极大增加了全身经脉的合力，令先天真气的修炼事半功倍，也令自己对先天真气和全身内力的控制达到了极其精细的程度，这才提前四五年达到了先天功第二层的境界。只是最近不方便外出，不然真想早点儿把这个喜讯告诉那位神秘前辈！
王本草自己留了一副猪前后腿、一副猪排、一副猪心肝，还有一大碗猪血，每天与岳小姐一起吃饭，便不像以前自己一个人那样凑合了。他把家里剩下的几贯铜钱拿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些菜与调料，自己凭着儿时的记忆学着母亲的手法做菜，什么炖猪排、爆炒猪心、焖猪蹄、辣子炒猪肉、韭菜炒猪血等等，变着花样做给岳小姐吃，还买来米和面食，早晚熬粥给岳小姐喝。
到得第六天，全身经脉如被泉水滋润的清凉感受已经淡化得若有若无了，而王本草家中也只剩下冰窖中的半条猪前腿了，王本草直接用清水煮熟了，准备切成片蘸着椒盐吃。岳小姐脚伤好了许多，拄着拐来到灶房，对王本草道：“老是蘸椒盐，也快吃腻了，让我来做点儿新调料尝尝吧？”王本草心想，这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于是任由岳小姐摆弄。只见她剥了两头蒜，用刀身拍扁，再用刀背剁烂；接着让王本草将铁锅烧热，倒入麻油烧热，把蒜泥倒进油锅炒香，又倒进酱油烧开后盛到盘中，再在盘中加入少量的醋，一盘新鲜的蘸料便出锅了。王本草用筷子夹了一片前腿肉蘸了点调料一尝，道：“果然比椒盐另具一番风味，既鲜且香，加上醋后还解腻，十分开胃，真是绝了。”岳小姐面有得色，笑道：“这个法子是我跟我们家的厨子学的。”王本草一愣，道：“岳小姐家一定不是寻常人家。”岳小姐也是一愣，支吾道：“哪里，我们家……我讨厌我们家！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王本草见状，便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
从太平崖上跃下的那一刻，王本草为求自保而全力击了五掌，导致全身经脉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变化。以王本草的武学天赋，自然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带脉贯通的征兆，自己苦苦追求了四年的目标，终于在舍身救人的机缘下突然实现了。蛙行术作为他自创的一种强悍的修行法门，对于贯通带脉、强化其余十九脉以及增强上肢力量都有极大好处，但也给双臂和双手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一不小心便可能筋断骨折。以前修炼蛙行术时也曾受过小伤，但如今目标既已实现，便没有多少继续修炼的动力了。
由于不必再上山进行蛙行术的修炼，王本草有了更多的时间打猎。以往猎物少的时候就自己留着吃，多的时候就分给师姐一家吃。自从岳小姐暂时住进来以后，王本草便把多余的猎物拿到了集市上去卖，再用换来的钱买些米面蔬菜乃至生活用品。余下的时间，王本草爱在院子里打拳，而不是跑到太平崖上修炼。这时，岳小姐便倚在门口观看。但最快乐的时候，却是与岳小姐一起琢磨如何做出一道道美味可口的饭菜，那真是王本草平生未曾体味过的轻松愉悦。
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二月十五，王本草正与岳小姐在灶房争论野兔肉到底烤着吃更好吃还是炒着吃好吃，毕雪剑忽然到来，好在王本草早有防备，事先把大门栓上了，待自己去开门，岳小姐已经趁机躲进了杂物间。
毕雪剑着一身蓝色道袍，一见到王本草，便道：“没想到你都穿好礼服了，真是想不到呀！快跟我走吧！”王本草一愣，道：“什么礼服？去哪儿？”毕雪剑二话没说，拽着王本草就往外走，直入白水观后院，来到了论剑堂。论剑堂是幽冥教弟子习武和比武的地方，十分宽敞。幽冥教挑选被称作“幽冥使者”的顶级杀手，原该在商议大事的问道馆，如今却在论剑堂，说明此次选使要害却在比武一环。
王本草全然没有想这么多，若无其事地随着师姐到了论剑堂，只见堂内已站满了一排排的教众，虽然基本不认识，却知道穿紫袍的是本教的八位长老，穿黑袍的是十四位坛主，穿灰袍的是十四位副坛主，穿蓝袍的是十五位教主亲传弟子，穿白袍的是幽冥教门内弟子。毕雪剑站到了蓝袍弟子一列的首位，王本草则站在了队尾，他身上穿的是父亲的蓝色旧衣，颜色式样倒是与蓝袍弟子一般无二，所以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堂内正喧哗间，忽见一名灰袍弟子高声道：“教主和护法驾到！”
只见一个鬓色微白、面色古铜的精壮大汉着一身红色道袍大步在前，此人正是幽冥教第七代教主龙啸海。龙啸海身后跟着一对身着墨绿道袍的中年男女，乃是左右护法张志翔和萧红怡夫妇。三人一到，堂内立时肃静。
龙啸海向堂上扫了两眼，方坐下，道：“东儿，人都齐了吗？”
原来，那名灰袍弟子名叫龙镇东，乃是龙啸海的独生爱子，现任泰山总坛副坛主。只听龙镇东道：“齐了。”声音洪亮，顿挫有力，看起来甚是稳重。
龙啸海张开双臂，道：“请各位长老和坛主两边就座。”
待众人坐定，龙啸海又道：“往年的幽冥大会都是正月里开，今年，本教将推选新一代的幽冥三使，所以改在今年的新春接单会之后再开。待完成今年首单的亲传弟子凯旋，便正式定下最后一个名分。我先定一下三使中的两使。泰山总坛坛主毕成之女毕雪剑，年纪二十一，出山执行任务已有四年，功劳匪浅，为十六位亲传弟子之楷模，又得我赐名，本教主欲任命其为新一代幽冥三使之首，二位护法和八位长老可有异议？”
张志翔和萧红怡夫妇同时道：“无异议。”
八位长老亦齐声道：“无异议。”
等了一会儿，见果真无人反对，龙啸海方道：“雪剑，你也就座吧！”
毕雪剑应一声“是”，坐到了长老席之后。
龙啸海接着道：“左右护法张志翔、萧红怡之子张游龙，年十九，出山执行任务满一年，不曾有失，又兼身法独到，剑术不凡，甚得我心，赐名‘游龙’。本教主欲任命其为新一代幽冥三使之次，二位护法和八位长老可有异议？”
张志翔和萧红怡对望了一眼，道：“无异议。”
八位长老亦齐声道：“无异议。”
龙啸海道：“好。游龙，你也就座吧！”
张游龙应一声“是”，坐到了毕雪剑之侧。
龙啸海续道：“余下的十四位本教主的亲传弟子之中，并无一人执行过任务，也无一人得本教主赐名，所以，这第三位使者，要从余下的十四位亲传弟子当中以比武的方式选出。而且，这名弟子如果能获得本教主、两位护法或八位长老中的一位举荐，则会优先任命。眼下，共有八位弟子受到举荐，请这八位弟子留下，准备抽签比试。其他六位弟子暂且退下，如有决心参与争夺使者之位的，也可以留下。”
话音方落，王本草等六人便退到了一旁。王本草退到了毕雪剑身后，站在那里。毕雪剑回望王本草一眼，嗔怪道：“你当真不愿当这个使者？”王本草不语。毕雪剑又道：“或者你现在去求一下王长老，让他举荐一下你，这样更有把握。”王本草冷哼一声。毕雪剑急道：“你为何不能去求他？”王本草道：“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能求？”毕雪剑一时无语。
堂上八名弟子已经抽完了签，龙镇东道：“启禀教主，可以开始比试了。”
龙啸海正要答话，忽见毕雪剑起身朗声道：“启禀师父，弟子也想推荐一人。”
龙啸海皱眉道：“胡闹！本教只有长老、护法和教主才有资格举荐幽冥使者。再说，据我所知，这八位被举荐的弟子，乃是本教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你又能举荐何人？”
毕雪剑道：“弟子以为，想做好幽冥使者，武功是第一位的，其余皆次要。弟子要推荐的这位师父的亲传弟子，大家对他都不太熟悉，但若论武功，连弟子也自叹不如。师父如果错过了这样的人才，将是本教的损失。”
“哦？”龙啸海显然没有再怪罪这个弟子的无礼，而是对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武艺高强的弟子产生了兴趣，“你说的这个弟子到底是谁？”
毕雪剑道：“这位师弟现在就站在弟子身后。”
众人闻言，齐向毕雪剑身后望去，却并无一人，忍不住一阵哄笑。毕雪剑不以为意，继续道：“他拜入教主门下已有10年，每日勤奋练武，如痴如狂。或许大家以为他是个怪人，是个疯子，甚至各位都还不认识他，但弟子常年与他切磋，对他的武学天赋是最清楚不过了。”
龙镇东面带嘲讽：“既然如此，毕师妹还不把他请出来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毕雪剑见龙副坛主表情和声音有些怪异，连忙转身，发现自己身后并无一人，王本草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毕雪剑把退在一旁的蓝袍弟子扫了一遍，从张龙游身后众弟子中揪出一人，道：“我说的就是他，王本草！”
原来，王本草原本确实是站在毕雪剑身后，但听到毕雪剑说要推荐一人的时候，已然猜到了是要推荐自己，于是悄悄躲了起来，没想到毕雪剑不依不饶，还是把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幽冥教中人虽然知道有王本草这么一号人，但由于他多年来离群索居，不与其他教主亲传弟子一起习武，泰山总坛甚至在他母亲去世后连他应得的口粮都断了，幽冥教除了毕雪剑一家人长年与他为邻，余人几乎都不认识他。
此时，王本草被师姐拽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立时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人怎么从来没见过；有的说，这就是王家的那个孩子啊；也有的说，真像。初时，王本草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但见到众人惊讶与不屑的表情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心中升起一股傲气，将众人扫视一遍，傲立不语。
龙啸海见王本草的气势突然之间从一棵摇摆不定的小草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心中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以他多年的武学修为，看得出此时的王本草内力深厚，方能目射精芒、气如山岳。他心中一动，缓缓道：“就算有你推荐，那还得看他愿不愿意争这个幽冥使者。”
毕雪剑对王本草轻声道：“师父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快说你愿意啊？”
王本草亦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不想随便答应。与其稀里糊涂地去做，不如不做。”
毕雪剑急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了，你会后悔终生的！”
王本草却道：“我看未必，幽冥使者不是谁都能当的。”
毕雪剑一愣，不明白王本草这话的意思，到底是说自己不配做幽冥使者，还是说别人想做却未必有资格。却听王本草朗声道：“启禀教主、护法、各位长老、坛主，弟子资质鲁钝，武艺低微，不敢与各位被举荐的师兄弟们争这个幽冥使者的位子，能做个帮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雪剑在新一代弟子中原本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她的举荐虽然有违教规，但众人显然都不敢轻视；却见被举荐的王本草举止怪诞，说话谦卑，令人轻视，众人反而大惑不解。照理说，王本草此时应该顺势而为、当仁不让，不料王本草居然过分谦让起来，倒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有人以为这是欲擒故纵，但更多的人却已对王本草不屑一顾了。
龙啸海见状，也是有些不解，沉声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小子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你若想争，为师就破例给你个机会；若是没胆，就趁早站到一边儿去！”
他这么说，本意乃是激将，却听王本草答道：“弟子暂时没有找到争的理由，弟子告退。”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王本草不说没胆量没本事去争，反说没理由去争，仿佛自己若想争便唾手可得一般。
张志翔低声对龙啸海道：“这小子有点儿像当年的三师弟，断不可用啊！”
“是么？”龙啸海若有所思，目光由迷离转向坚定，高声道：“开始比试！”
毕雪剑对每一位教主亲传弟子的武功都很清楚，所以此次争夺幽冥使者的比试她看得心不在焉，想再劝王本草几句，他已躲到后面去了。王本草原来就没打算来观战，更不用说争当幽冥使者了。毕雪剑经常会把自己执行任务的经历讲给王本草听，王本草虽然听得新奇有趣，但每每听到目标人物被杀时，心中却并不像毕雪剑那般有成就感。若是听说师姐还因此受了伤，甚至险些丧命，便会更加痛苦，因为师姐已是他在世人最亲近的人，甚至是唯一的亲人。而幽冥教在他眼里，更像是个吞噬生命的怪兽。
待众人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场中正在比武的弟子身上时，王本草才松了口气。左右无事，便也用心看了起来。但见第一轮四场比试过后，八名被举荐的教主亲传弟子的武功，不论招式还是内力皆乏善可陈，不禁有些失望，心中忍不住想：“这些弟子的武功比师姐差远了，他们不论谁最终胜出，如果真去执行任务，只怕都是要有去无回了。”待到第五场比试开始时，他已无心观战，心中却突然想起尚在自己家中养伤的那位岳小姐。自己匆匆离开，岳小姐会不会趁机不辞而别？她脚伤未愈，如果不小心被巡防的弟子发现了，只怕要惹*烦。念及此时，王本草突然变得归心似箭、急不可耐，对眼前的比试更加不闻不见，怔怔地站着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转暗，王本草迷迷糊糊地被人拽出了论剑堂，方回过神来，毕雪剑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王本草憨然一笑，道：“已经结束了吗？哪位师兄当选了？”
毕雪剑没好气地道：“反正不是你，知道了又如何？”
“也是。那我回家练功去了。”王本草转身便要离开，毕雪剑拦住去路，喝道：“你到底是痴了还是傻了？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你为什么不……”
“我自有我的打算！”王本草没等师姐说完，呛了一句，昂然而去。毕雪剑望着王本草渐渐远去的背影，惊得合不拢嘴，心中隐隐觉得以前那个一直让自己照顾着、整天被自己训斥着的小师弟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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