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南柯一梦

　　意识到自己依然在摇摆着的时候，吉祥就有些奇怪，难道说自己还没有死。
　　感觉刚刚似乎是睡着了，现在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在摇摆。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会儿不再是那种，飘忽不定的随风摇摆，而是随着身下木板车的颠簸，在左右地摇晃。
　　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天上漂浮着的白云，两侧的树冠在缓慢地倒退，然后就看到了小女孩那略显稚嫩的面孔，而那个小女孩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小女孩有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坐在吉祥的身旁，斜倚在车沿上，她也在摇摆，随着板车的颠簸着摇摆。
　　此时小女孩正痴痴呆呆地看着吉祥，神情专注，却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幻雪！”
　　在看清身边小女孩的瞬间，吉祥不由自主地唤出了这个名字。
　　小女孩听了，双眼顿时变得无比的明亮，欣喜若狂！一种情绪仿佛就要爆发出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赶车的老汉却轻咳了几声。
　　听到了赶车老汉的咳嗽声，有些兴奋的小女孩退缩了，她掩饰着，连忙说道，“爹！他……他醒了，小哥哥醒过来了。”
　　赶车老汉没有接腔，也没有停下牛车的意思，牛车依然缓缓前行。
　　似乎早已知道老汉会是这个反应，小女孩并不在意，而是起身扶起了吉祥，随手拿了一个软些的麻包，垫在了吉祥的后背，使得他依靠得更舒服一些。
　　牛车依然在缓缓在前行。
　　麻包里装着的似乎是喂牛的稻草，吉祥嗅到了稻草的清香。
　　看到吉祥虚弱的样子，小女孩很是善解人意，在个角落里取了个水囊，她背对着赶车的老汉，笑得很是灿烂，示意着吉祥先喝口水。
　　接过水囊小饮了几口，吉祥觉得有了些力气，将水囊递还给了小女孩，点头致谢。
　　小女孩开心的笑了，收起水囊，坐正了身子。
　　吉祥这才看到了赶车的老汉，却也仅仅只能看到个背影，满头白发，略显消瘦的身体，随着牛车的颠簸，上下起伏。
　　“这是要去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吉祥醒来后说得第一句话，两个问题，都是他现在最为关心、最想知道的情况。
　　“南方水患，我和爹逃荒来到京城，现在洪水退去，我们是要回南方老家去；路上遇到了你，你是不是遭到土匪打劫的了，只穿着内衣被人扔到了路旁……”
　　小女孩口齿伶俐地，简单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吉祥却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是锦衣玉食的帝王，忽然又沦落为了穷困潦倒的乞丐，这是在做梦吗，梦境又怎会如此的真实。
　　还有我的修为哪去了，我应该是位修士，不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的啊！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自己，而那个具有修为的吉祥，不过是自己做得一场梦而已。
　　无奈的叹息一声，吉祥不再胡思乱想，不管怎么说，活在当下最重要。不能因为那个修士的梦，影响了现在的生活。
　　如果只是留恋梦境中的美好，那是不太现实的奢望。
　　而眼下首先要解决的，却是填饱肚子的问题。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饥饿。
　　吉祥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的饥饿难耐，此时他对食物的渴望，甚至超过了生死。哪里还有闲暇去考虑，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境。
　　因此，在小女孩递给吉祥一个红薯的时候，他连皮都不扒就往嘴里面塞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喝口水顺顺。”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他还是位每顿饭，至少十几道菜的帝王。什么！少了点，三百多道菜！开玩笑，那是骗人的好吧！
　　但是这会儿的他，却在狼吞虎咽地啃着红薯，而且很怕有人跟他抢似的，一副很护食的样子。
　　很快一个红薯就下了肚，这才觉得没那么饿了，原本他还想再吃一个……或者两个的，但是小女孩没再给他拿，他也不好意思张嘴去要。
　　牛车依然缓慢地、吱吱呀呀地前行着，赶车老汉不时‘吆喝’一声牲口，更多的时候，却是坐在车辕上打盹假寐，偶然会被颠簸得醒来，就再次‘吆喝’一声牲口。
　　此时的吉祥却在想着心事，如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小女孩似乎对吉祥很感兴趣，坐在一旁不停地打量着他，在赶车老汉假寐的时候，就会更加地肆无忌惮。
　　这使得吉祥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没话找话，问起了她的姓名。
　　“我姓胡，没有名字，要不你就叫我‘白幻雪’好了，刚刚你就这样叫来着！”
　　“不好，这个名字属于另外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叫‘白幻雪’。”
　　吉祥不近人情的拒绝，小女孩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悄声问了一句，说：“那个白幻雪对你很重要吗？”
　　“她要我记住她的名字。”
　　“那你记住了没有呢？”
　　“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就在小女孩满眼闪现小星星的时候，赶车老汉吆喝了一声牲口，小女孩连忙闭上了嘴巴，冲着老汉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方才作罢。
　　“咱们回京城去好不好，我还有些朋友在京城，或许……”听到老汉吆喝牲口，吉祥连忙说着，似乎是在征得老汉的同意。
　　然而不等赶车老汉发声，身旁的小女孩却抢先作答，“京城禁严了，新皇登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新皇登基……哪位新皇？”吉祥转而问着小女孩。
　　“武威大将军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原来的皇上是谋权篡位才当上的皇帝，不仅气死了老皇帝，登基后荒淫无道，后宫佳丽三千，依然还在不断招才女入宫；更可恨的是，他一顿饭就要吃三百多道菜，鸡鸭鱼肉、猪马牛羊不说，每天还要杀一头鹿……”
　　吉祥听得是目瞪口呆，这些都是在说他这个皇帝呢？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每天杀一头鹿，做什么用？”
　　“喝血吃肉呗，还能干什么？”
　　唉！
　　吉祥一声叹息，如今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却还是好奇的问小女孩，“那么接下来呢？后来那个……又怎么样了？”
　　“后来就是武威大将军平定边疆，凯旋回朝之时，皇帝居然派人截杀，还亲自督战于十里长亭；但是武威大将军得巨龙相助，反而把狗皇帝给杀了。”
　　“这……这些都是谁编造的？”吉祥有些气愤填膺了。
　　“官府之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况且还发了告示，公布天下了呢！”
　　历史永远是胜利者的历史，失败者只配做历史里的罪人。
　　京城肯定是回不去了，已是无家可归的吉祥，决定与胡姓父女到南方去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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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姓父女所住的村子，不是很大，四五十户人家而已，三二家大户，其余的都是靠天吃饭的穷苦农夫，仰仗着几分薄田，艰苦度日。
　　胡家的几分田地，在胡老汉的吩咐下，全部种上了高产的芋头。
　　胡老汉年事已高，而胡家小女孩又过于羸弱，吉祥就成了胡家田里的主要劳力。
　　无论是耕田、除草、担水、劈柴……总之不管吉祥在做什么，胡家小女孩都会围着他，唧唧喳喳的，总有说不完的话，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后来，吉祥就给小女孩取了个名字——胡唧。
　　因为她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唧唧喳喳的没完没了，而吉祥的肚子，也经常会唧唧咕咕地叫个不停，所以就给她取名‘胡唧’了。
　　小女孩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她似乎更喜欢吉祥叫她白幻雪。
　　什么姓氏不一样，可以改的吗！
　　小女孩类似胡闹的要求，在胡老汉轻咳声中，才不得不放弃。
　　吉祥来到胡家以后，就不再让胡老汉下地劳作了。
　　他年轻力壮，多的是力气，田地里的活计他一人全包了。胡老汉也乐得清闲，不再理会地里的活计，放心地交给吉祥去打理。
　　小女孩接受了‘胡唧’这个名字，但她将‘唧’字改成了‘姬’，听起来依然叫做‘胡姬’，但是意义却大不相同。
　　胡姬似乎特别惧怕恶犬，每每见到总是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更为奇怪的是，似乎村里所有的恶犬，都喜欢找胡姬的麻烦，只要远远见到她，就会狂吠不止，犬牙相向。
　　而每当这个时候，吉祥必然要充当‘打狗英雄’的角色。不充当也不行，胡姬躲到他的身后，恶犬就冲着他来了，只能极力护着胡姬的周全。
　　又一次在与恶犬的搏斗当中，吉祥被咬得遍体鳞伤，情急之下，手里的农具成了最好的武器。
　　于是不知怎么的，那条恶犬就被吉祥的锄头，打得是脑浆崩裂，躺在地上呜呼哀哉了。
　　打狗是要看主人的，恶犬的主人比恶犬更加凶恶。仗着自家有钱有势，越过了地保，直接去县里告状。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使了些银子，吉祥就被下了大牢。
　　人给狗偿命的案子不多，但因打狗而被狗主人陷害的人，却不在少数。
　　因打死恶犬进了大牢的吉祥，受尽各种折磨。
　　牢里的狱卒见了都暗自摇头，对另一个狱卒说：“为了一条狗，至于这样折磨人吗？”
　　“还不是狗的主人，看上了他家的小妹。”
　　“不管怎么说，人家有钱有势，像他这样的穷鬼，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县老爷怎么说，不会任由这些人胡来的吧！”
　　“嘘！小声点，县老爷早得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唉！这样折磨，也撑不了几天。”
　　“还几天！以我的经验，恐怕今晚都熬不过去，唉！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