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与新生

    夜深了。李山河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己和周建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投缘。眨眼之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永远逝去了。闭上眼睛，周建国那张国字脸和粗眉毛就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墙上的美女海报上。桌子上还放着周建国对这张海报的临摹肖像。这是周建国留给自己最后的财产了吗？
    李山河叹口气，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还要继续生活。他翻了个身，把戴着戒指的右手垫在脑后，努力的让自己睡着。
    突然，他感觉身子一沉，仿佛正在快速滑落，吓了他一跳，连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是在狭小的公寓中，而是一个新奇的空间中。
    “这是什么地方？”李山河大为惊讶，“做梦的时候还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种梦可罕见。”
    这个空间大概有两三亩地，上面长满了各种杂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贯穿东西。清风吹过，带来一阵泥土的清香，李山河仰头吸了口纯净的空气，现在的东京污染严重，多久没有呼吸到自然的味道了？
    李山河正站在一棵巨大的树下。天上的太阳透过树荫，洒下无数的斑点。这棵树，没上百年可长不了这么粗大。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喂，喂，山河，李山河，快过来把俺放下去！”
    李山河大为惊讶，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方形的奇怪果实挂在树梢上。
    “你是谁？不，应该问，你是什么东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李山河问道。
    “俺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了？俺周建国啊！”那个果实焦急的晃动着。
    李山河一拍脑袋：“哦，对了，这应该是我在做梦。唉，看来周建国的去世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竟然在梦中还把树果当做是他。”
    “这不是梦！你快过来！把俺弄下去！”那方形果实大喊。
    李山河叹息了几次，准备找个东西爬上树，仔细观察一番这个奇怪的果实，当他刚动了这个念头，身体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对了，我既然是在做梦，那么会飞也没什么奇怪的。”李山河这么自言自语的，飞到那方形果实前。
    那方形果实朦朦胧胧，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光圈，活像一堆萤火虫被关在纸笼子里。看到李山河飞过来，方形果实左右摆动了几下，喊道：“你可总算过来了。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发现挂在这树上，都半天了，喊人也没见人来，幸好你过来了，快把俺弄下去。”
    这语气，真的是和周建国一模一样，李山河心想，尤其是这果实还是方形的，和周建国那国字脸如出一辙。
    他两手抓住方形果实开始拽，力气还没用足，那果实就大喊起来：“疼疼，你别拉了，俺的脖子要被你拽掉了！”
    “你觉得疼？哎呀，那看来是你还没熟透，要不要我去弄点乙醚给你催熟一下？”李山河调侃的说道。
    “什么乙醚！俺可不是果子！俺是周建国啊！”
    唉，李山河摇摇头，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不过，这梦也太荒诞不经了，好好一个大活人，竟然变成了树上一个果子，说出去谁信啊。
    不再理会那方形果子的喊叫，趁着现在能飞，多逛逛才是正经的，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梦到飞翔的梦了。
    飞到了极高处，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阻挡住了他继续往高处探索，只好停下来。从这里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这片不大的土地。
    这片土地大概也就三亩左右，除了那些杂乱无章生长着的杂草，最显眼的就是呈品字形长着三棵巨大的树。
    李山河飞到另外两棵树附近仔细观察着。除了一开始的树还略显茂密，其他的两棵似乎都早已枯死，裂纹遍起，毫无生命的迹象，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那两棵树附近也是寸草不生，和一开始的地方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
    再飞到一开始的那棵树附近仔细观察，这棵树也似乎也很营养不良，叶子稀疏，枝条低垂，这么大的一棵树，竟然只结了那一个方形果实，也太不正常点了。
    这片空间并不大，飞了半天后，再也没什么能看的了，李山河就绕着这棵唯一正常的树飞来飞去。
    那方形果实喊道：“别再转了！你到底能不能把俺弄下去了啊！这上面呆的我要郁闷死了！”
    李山河停在果子旁：“我拽了你又怕疼，乙醚催熟你又不乐意。你要我怎么把你弄下来啊？等你成熟了，自己滚下来不就好了？”
    果实沉默了一下，接着猛喊道：“十五天后俺就被这树吸死了！哪里还能等得到成熟！再说俺不是果实，俺是周建国！”
    我和一个果子较什么真啊？李山河叹口气：“好好好，不跟你争，就当你是周建国好了。建国老兄，你说怎么把你弄下来？”
    方形果实半天才出声道：“你快把俺设为这棵树的主魂就好。这样俺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这棵树懂的很多，可是他说话我听不太懂，只知道我成为这棵树的主魂后，才能知道让我彻底离开这里的法子！”
    李山河奇道：“主魂？建国老兄，怎么把你弄成这棵树的主魂？”
    “你把手放到树干上就知道了。”
    李山河按他所说，把手放到树干上，一个意念传了过来：“发现新鲜的灵魂一个，姓名：周建国，养料：美术（艺术类），您可以选择把它转化为主魂，或者彻底驱除。”
    李山河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在做梦，梦里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于是就按之前说好的，把这个自称为周建国的方形果子转化为主魂。
    那方形果实周围笼罩着的光晕消失不见了，果子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果实，而大树下出现一个树洞，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影。
    “哎~~~~~呀。总算出来了，在树上待的俺都要发霉了。”那人仰天伸了一个懒腰。
    李山河落到地面上，惊讶的发觉，那熟悉的国字脸，粗粗的眉毛，还有那熟悉的语气，不是周建国是谁？
    “建国，你……真的是你？这棵树真神奇，莫不是西游记里那棵人参果树？你是人参娃娃？”他张大嘴，不可思议的问。
    周建国叹息着摇摇头：“李山河啊，亏你还没俺看的清楚明白。呆了这么久，俺知道俺的的确确是死了。不过这里很奇怪，能让俺的灵魂停留在这里，总之俺也不明白，我反倒应该问问你是不是有哪里奇怪的，为什么俺变成了果子，你就能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
    听到对方这么问，李山河心中一动，伸出了右手。那个和他穿越一同而来的戒指，正发出微微的光芒。
    “这么说……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了？”李山河不敢相信的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一点都不疼，这不是梦是什么？
    周建国郁闷的说：“俺不是跟你说好多次了，你都不听。好了好了，现在俺是这树的主魂了，知道了不少东西。天要亮了，你快去把我结的果子吃掉。现在可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弄不好俺真的要从这里消失掉。”
    既然现在周建国已经化作人形，再摘那果子，那果子自然不会喊疼了。李山河依他所说，飞上去把果子摘下来送入口中。
    别看这果子有人脑袋那么大，刚沾到口中，便化作一道温暖的热流直冲入腹，浑身暖洋洋的，脑袋里似乎也多了点什么东西。
    还来不及消化脑袋里的知识，周建国就连忙说：“现在俺虽然成为了这棵树的主魂，可是十五天后一样会消失。你快去完成俺在人间的遗愿，这样俺就能一直存在这个世界里了。”
    “你在人间的遗愿？那是什么？要怎么完成？”
    “我想让自己的漫画刊登在专业的漫画杂志上。记住啊，一定要在十五天内完成这件事！否则俺就要被这棵树吃掉了！”
    李山河挠挠头，这件事太有难度了。周建国那作画水准不错，可是漫画分镜太差了，由此而引发的问题就是没有阅读的流畅感。以自己曾经看过无数漫画的经验来说，周建国的漫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突然，一阵巨大的音乐声传来。眼前的世界变成了黑暗的漩涡，李山河沉了进去。睁开眼睛后，他又回到了那间狭小的公寓中。
    天亮了。
    做了一场好梦吗？李山河揉揉被眼屎糊住的眼睛。外面噪音依然，阳光准时洒到膝盖。手上的戒指还安稳的待在食指上，并未发光。
    对面是学生公寓，每天早晨都雷打不动的升国旗，巨大的伴乐声让附近几栋公寓的每个人都没法睡懒觉。
    李山河呆坐了一会儿，等完全清醒后，自言自语道：“唉，建国老兄，没想到还能在梦里见到你一面。就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竟然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这种梦还是第一次做。”
    他想要起床，却发现胳膊完全麻了，这才醒悟到，自己把右手枕在脑后睡了一整个晚上，难怪会这么难受。
    胳膊麻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只好捧着胳膊揉了半天，才让那又麻又痒的感觉褪去。随后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的是周建国昨天未完成的肖像画。画的正是墙上的明星吉永小百合，这只是草稿，小百合的漂亮脸蛋还缺了眼睛鼻子。李山河顺手拿起旁边的画笔，很熟练的就照着墙上的海报，对着她的鼻子开始涂涂抹抹起来。
    突然，他扔下画笔，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那副被他描的差不多的鼻子：“咦咦，我什么时候会画画了？而且还画的这么自然，就像自己原本就有的本事一样？”
    李山河心中一动，难道，昨天晚上那不是梦？
    越想越有可能，梦里的那棵树似乎有说过，周建国的什么养料是美术，难道自己学会了画画，是因为吃了那个果实的缘故？
    没错！一定是这样！他真的见到了周建国的灵魂！还有那奇妙的空间！那棵能让自己学会别人特长的树！
    “太棒了！”李山河在自己的房间里语无伦次大吼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塞翁失马！天无绝人之路！建国老兄真是我的福星！”
    兴奋的发泄了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李山河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了门，一个带着很深黑眼圈的消瘦男孩把头探进来，先是狐疑的看了一圈，这才把目光的焦点对准李山河：“阿喏……可以安静点吗？……对面刚升完国旗……我想补个觉……”
    这个男孩就住在李山河的隔壁，这公寓的墙壁很薄，小声说话都会被隔壁听到。李山河连忙收敛，做出了抱歉的表情，那男孩迟疑了一下，并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李山河坐在椅子上，那支铅笔在他五指上转的飞快。他压抑住自己的兴奋，脑子却拼命的转动。怎么再次进入那个空间，和周建国直接交流？
    他试着躺下来，让自己睡着，可是不行，遇到这种事太过兴奋，睡不着。
    一定是有什么触发契机？
    对了，戒指，一定是那个戒指！
    李山河突然想起来，昨天睡觉的时候把戴着戒指的右手压到了脑后，所以早上胳膊才会那么麻。
    就应该是这个戒指的问题了！
    果然，当李山河把右手垫在脑袋后面，心思一平静下来，就感觉身体一沉，睁开眼睛后，他又出现在了那片奇妙的空间内。
    虽然现实世界还是早晨，这里却还是太阳高悬，周建国正无所事事的躺在树枝上晒太阳。见到李山河，他无奈的起身，飞下来道：“俺就知道你这人多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是在做梦，你就不听。”
    李山河如梦初醒，抓住周建国的手来来回回的看，口中不住的说道：“太好了，你是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周建国露出憨厚的笑容：“其实俺的确死了，不过现在比活着还惬意，不用发愁吃喝的事，也不担心没地方住，在树顶晒太阳还挺暖和。就是这里太无聊了，山河你下次带点东西进来让俺打发时间也好。就买两把锄头吧，这里的地都荒着，俺看着心疼啊，多肥沃的土地，打点粮食多好……”
    李山河笑着一锤他的肩膀：“你这小农思想，就知道种地。这是什么你知道不？”李山河伸出右手，明晃晃的戒指发着让人心醉的光芒，“金手指，懂不？以后就靠这个发达了！”
    周建国耸耸肩：“什么手指的，俺不懂，不过俺将来就在这里定居了，给俺弄的舒服点就行。对了，你想出办法让俺的作品登上漫画杂志了不？这是俺在阳间的遗愿，如果不能完成，俺想住的长久也不行。”
    说道这个，李山河笑了：“有我在，这点算什么问题？一定圆满完成任务！对了，我突然会画画了，而且画出来的风格和你的一样，是怎么回事？”
    “记得之前你吃的那个果子不？”周建国带着他到了树下。李山河惊奇的发现，本应被他吃掉的那个方形果子，竟然又长出来了。
    “记得，这果子和你脑袋一样，方方正正。咦，怎么它又长出来了？还能再吃吗？”
    周建国阻止了他继续摘果子：“哎哎，别吃了，给这棵树省点养料吧。我仔细跟你说一遍。”
    原来，这棵树就是这个空间的主体。通过某种方式，李山河手上带着的戒指能把死人的灵魂吸进来，成为这棵树的养料。
    灵魂进来后，只能以果实的身份存活一段时间。如果不理他，到了十五天，这个果子就会成为树的养料。
    吸收灵魂是需要耗费整个空间的能量，而大树把灵魂吸收掉又是一点补充，这么一进一出，收支差不多是平衡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昨天自己搬运周建国的尸体的时候，才让他到了这个戒指中吧。果然，好人有好报啊，如果自己嫌麻烦，让火葬场的人代劳的话……他不敢想下去了。
    他连忙换了一个问题，问道：“那么，我是怎么会画画的呢？”
    周建国现在是灵魂状态，也不用担心地面有灰尘，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惬意的把双手垫在脑后靠在树上，开始为他讲解起来。
    这个大树，可以设定一个主魂，而主魂一旦设定，是不能轻易更改的。主魂不仅仅是让树上的灵魂变成人形自由行动那么简单。主魂决定了这棵树能反哺给戒指主人的能力特性。
    例如，周建国的特长是绘画。他成为这棵树的主魂后，这棵树的能力特性就定位为了美术（艺术类）。
    然后，李山河就可以吃掉那些灵魂所凝聚成的果子。这些果子能让他思维更加敏捷，身体更加健康，但只有和艺术相关的能力，才会成为李山河的技能。
    原来如此！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李山河恍然大悟。
    这棵树，可真是神奇啊！能让自己学会其他人的特长！李山河绕着大树走来走去，双眼放光留着口水，不时的像抚摸美女的大腿那样摸着树干。
    看到这家伙一脸守财奴样，周建国无奈了：“你赶紧去完成俺的遗愿吧。不然十五天后俺被这树吸收了，俺的画画本事你也学不会了。”
    说道这件事，李山河神情一肃。
    别人的特长，自己可不是白白的学到，必须完成对方在阳间的遗愿，自己才能高枕无忧的享受。所以李山河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吸收别人的灵魂，否则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是有点压力的。
    “对了，”李山河指着远处另外两棵枯死的树说：“我看到那两棵树都枯死了，这两棵树还能复苏吗？”
    因为唯一存活的这棵树，被指定为了周建国作为主魂，特性被定位了艺术，也只能吸收和艺术有关的特长。艺术这东西，能让人发财，可是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来的。
    “能是能。”周建国斟酌了一下，“这个问题太远了。俺如果消失了，这棵树的养分可不够下一次让你再选择主魂了。设定主魂很消耗它的养分，俺的遗愿没完成的话，这棵树恐怕也要枯死了。所以你先把俺的遗愿完成吧，到时候再告诉你。”
    李山河点点头，周建国是个实在人，他并不怀疑对方所说的。
    看来，为了保住这个戒指，也为了保住周建国这个兄弟，自己说不得得玩命当一回漫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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