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世尊法念，波旬分魂

　　自从那具硕大法身破土而出之后，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了狂乱之中。
　　剥落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义肢的金属外壳大块大块地脱落，显露出异质的扭曲血肉。
　　被改造的内脏中，更是伸出了细小的肉触，但他们却毫无知觉，只是保持着诡异的缄默。
　　这些接受过改造义体器官的人们，就像是一株株朽败的枯木，静谧地等待着凋零。
　　然后新的生命将在他们的遗体中诞生。
　　钢铁的建筑上蠕动着有如活物的囊肿，地面开裂，赤红的江水自其中奔涌而出，一股仿佛是尸体腐烂后遗留下来的污秽气息扑面而来。
　　小庙之中，银色的心智模型仍在讲述：
　　“上主巧妙地利用了他化自在法吸收凡人欲念的能力，驱动得自异星神的科技造物。想行驱狼吞虎之事，借波旬法力压制异星神，从而得到更多的时间。
　　一旦他化自在法的力量被波旬法身吸走，异星神的血肉侵蚀将再难以压制！”
　　说到这里，阿星，澄灯，西城勇三人同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上城区。
　　在那里，一道金银交织的长虹拔地而起，一贯云天！
　　他们都感受到了，那一股来自“佛敌”的气息。
　　西城勇顿时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在【极空无】境界中那股诱导他遁入【无间炼狱】的意志究竟是从何而来。
　　波旬的力量连世尊正法都能影响，遑论他这个并不纯粹的武人。
　　不过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能回归正道，悟出寂灭涅槃之境界？
　　如果杜停杯的初衷真是用波旬法力来拖延时间，又何必一手造就出阿星这个神掌传人？
　　西城勇看向阿星和澄灯，这一刻，火云邪神终于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他明白了杜停杯此番谋划的真意。
　　波旬不过只是他用来吸引异星神目光的标靶罢了。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真佛！
　　阿星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更使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一个从未接触过佛法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以这样快的速度领悟神掌真意？
　　无论是菩提种子，还是在经书中夹杂自己的法意，或是曾经号称佛子的澄灯都是障眼法。
　　阿星本人，才是那个最大的意外！
　　想通了这一层，西城勇才真正对那个男人由衷地叹服起来。
　　以一介蝼蚁之身在三位神明之间左右逢源，这是一件怎样的壮举？
　　阿星在看到那道银色邪光后，神情顿时开始变得恍惚游离起来。
　　一方横越亿万万劫数的庄严清净琉璃世界在阿星的眼中展开。
　　圆满具足的大世界形如莲花，无穷的禅唱声交织，仿佛千万清净天人齐声诵念。无量金刚，阿罗汉，伽蓝，比丘坐满这方世界。
　　无穷无尽的优昙花在他们身下绽放，广袤花海的正中央，一尊丈六金身盘膝而坐，其身内外通明，琉璃光转，仿佛是正法的唯一之表，无量光明尽出其身。
　　祂对着阿星微微一笑，一朵琉璃莲花倏忽在掌中绽放。
　　阿星看着那朵莲花，面容上不由得也泛起一丝笑意。
　　在那花中，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来处。
　　却说久远之前，波旬阻道世尊，在争斗中两位大神通者的一点精粹法意相互交缠对峙，流落此方世界。
　　菩提达摩得世尊法意，悟出【如来神掌】得以开创少林一脉的禅武合一之道。
　　他更将波旬法念演化的【他化自在功】镇压于达摩堂中，由历代神掌传人看守。
　　波旬法意从此沉寂数千年之久，世尊法意同样自隐。
　　而异星神横越星海而来，意图将此地染化，自然激起诸多仙神遗留之物的抵抗。
　　武当的真武剑意也是此时才开始逐渐复苏，而世尊法意则是直接远去尘世间，转世轮回。
　　而阿星，就是那一点法意的转世之身。
　　他甚至可以说是【如来神掌】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具象化存在，自然能够一学便精通。
　　一朝明悟前尘，阿星好像是明白了很多，但那些东西就如梦幻泡影，一闪即逝。
　　留下的只有真如。
　　有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自极远处而来，仿佛神明自云中向尘世投下的淡漠一瞥。
　　那目光聚焦在了阿星身上，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那尊神明发现了。
　　阿星轻声呢喃道：
　　“我见如来。”
　　澄灯和西城勇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们仿佛都看到一朵莲花在阿星的身上绽放。
　　花开见我，我见如来。
　　我即是如来。
　　此刻的阿星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目光的意思，他只是悲悯而沉闷地说道：
　　“两位，那尊神明的苏醒已经不可挽回，可愿随我走这一遭？”
　　澄灯看到他这个模样，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加之他也不是个多言的性子，便只是重重一点头。
　　西城勇更是不需多说，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错过这场有可能发生的神明之战。
　　阿星又转头望向那一圈跳跃的银色灯火，不由得赞叹道：
　　“杜停杯好手段，竟然能将波旬的自性真如分裂开来。”
　　听到阿星这一番话后，李于飞悚然一惊，他竟然偷到了波旬真性法意？
　　只是惊讶之后，这位惊鸿飞羽心中更多还是一股根本抑制不住的窃喜。
　　四舍五入，这法意就相当于一件神器了，小爷也是偷过神器的人！
　　那团银色灯火骤然停止了跳动，就像是沸腾的液体忽然凝固。
　　“果然是你。”
　　无机质的嗓音豁然变得生动有趣起来，那声音仿佛是跨越了无限渺远的空间，最后凝聚于此。
　　阿星点点头，双手合十：
　　“我还是我，你却不再是你了。”
　　“我不过是一缕分魂罢了，杜停杯将我分离出来，只是为了方便掌握欲念的分布，不至于提前唤醒波旬罢了。
　　不曾想，计划终究还是出了差错。”
　　那个声音有些惋惜。
　　不再刻意隐藏身份之后，祂也懒得再称呼什么上主，直呼杜停杯这三字。
　　阿星却是根本不关心这些，直接抛出一个问题。
　　“你想要的，和祂不一样了吧。”
　　那个声音嗤笑一声，不屑道：
　　“如果一样，杜停杯这小子何苦将我分裂出来？没有我的协助，他能撑持到今天？
　　莫要废话这许多，速速送我转世，我便将此世记忆尽数托付于你。”
　　阿星缓缓道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