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镜中世界

　　镜内世界，自成天地。
　　边缘处，弥漫着无边黑雾，黑雾内，飘荡虚无，乃是世界破碎之后形成的虚空，和江衍先前穿越而来的无尽虚空有着联系，此地相当于无尽虚空投影在现实世界所形成的缝隙，修行者所称的洞天福地。
　　只是，这里乃是残缺的洞天，未尽的福地。
　　并未形成特定的规则，又或者是规则已经破碎，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现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
　　距离陨灭不远。
　　当然，说是不远，并非以人类的角度出发，而是以天地为参照物，这个所谓的不远基本上还有数百上千年。
　　江衍踏出黑雾，环顾四周。
　　荒郊，野岭，岭上有着一棵参天的巨大槐树。
　　槐树半枯半荣，半边躯干和枝条郁郁葱葱，苍翠碧绿，生机盎然；另一半的躯干和枝条则枯萎苍老，没有一丝绿意，只有苍黄，充满死意，干枯的枝条上，每一枝都悬挂着一具干尸。
　　枝条成千上万，也就悬着成千万条尸体。
　　此时，尸体们全都旋转着将脸转了过来正对徐步走来的江衍。
　　几乎是同时，所有尸体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就那样狠狠地瞪着江衍。
　　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变得像是零下百度的冰窖，绝望，恐怖，愤怒，哀伤……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凝若实质，向江衍扑了过来。
　　成千上万具尸体，便有成千上万的怨念。
　　所有的这些怨念笼罩着江衍，争先恐后地想要钻入他的身体，渗透进他的识海，彻底污染他的神魂，让他崩溃，让他绝望……
　　“雕虫小技！”
　　江衍冷哼一声。
　　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手指头便多了一缕金色的火焰，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火焰含而不露，并不曾绽放开来。
　　“啊！”
　　所有的尸体都在发出哀嚎。
　　所有的尸体都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不要啊！”
　　老年的，青年的，小孩的，女子的……所有的哀嚎声聚集在一起，老槐树摇晃着，露出了树下的那具黑棺。
　　“何至于此！”
　　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黑烟从黑棺上升起，在棺材盖上空凝聚成一个人影，面孔苍老，正是黑棺门老祖，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存在。
　　“老夫苟活在这破碎天地，就算小的们得罪了阁下，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竟然直接打上了山门，何至于此？”
　　江衍笑了笑，跨步向前。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祖并非怕了阁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动手……”
　　老祖继续劝道。
　　“阁下这具身体如此年轻，何必在战斗中损坏呢？夺舍重生也是麻烦事，说到底，我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小辈没有眼色以卵击石罢了，既然小辈已经没了好下场，倒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夺舍？
　　转生？
　　看上去江衍似乎是这样的情况，然而，他知道自己并非如此。
　　“你活了多久？”
　　江衍驻足，轻声问道。
　　“洞中不知日月，只知道进入此方洞天之前，仍然是乱世，是王朝末日，和现在的境况截然不同！”
　　“七百八十三年！”
　　江衍说道。
　　“嗯？”
　　老祖语带讶异。
　　“你入此间已然七百八十三年，通过传法收取弟子已然传了十三辈，那些弟子获取的本命法器黑棺不过是你的投影分身，他们通过黑棺来吞噬人命，其中绝大部分能量都流入了此间天地，被你所吸纳，如此，你才能苟活这么多年……”
　　江衍冷冷说道。
　　“这七百八十三年，死在尔等手中的性命何止成千上万！”
　　他指了指老槐树半边枯枝悬挂着的尸体，再指了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另一半。
　　“那么多亡魂方才支撑起你的生机，槐妖，我说得可对？”
　　是的，黑棺门的老祖正是一棵槐树成妖所化，乃是异类。
　　“你怎么知道？”
　　黑棺老祖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此方天地告我所知！”
　　江衍向前踏步而行。
　　“它本该寂灭，却被你拖着变得鬼气森森，对你充满了恨意，难道你感受不到这天地的怨念？”
　　“哈哈哈！”
　　黑棺老祖哈哈大笑起来。
　　“天地？”
　　“天地意志？”
　　“什么玩意？老祖在此，老祖即是天地，你闯入此间，便是入了老祖牢笼，老祖给你说那么多，不过是不想损耗精元，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非要咄咄逼人，真当老祖我是树上这些弱鸡？”
　　“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经地义！”
　　“区区几千上万人死去，那又何妨？他们如此弱小，本就是资粮！”
　　黑棺老祖的吼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虚空，槐树枝条摇动起来，化为无数鞭子组成了罗网，向江衍扑了过去。
　　江衍冷哼一声。
　　“看我一把火烧了你！”
　　手指头旋转的金色火焰飞了起来，瞬间扩散。
　　“灭！”
　　黑棺老祖厉喝一声。
　　虚空中，有黑雨生成，降落下来。
　　水能灭火。
　　只是，这火不是凡火，是江衍外溢的能量。
　　金莲圣火。
　　一种法术神通。
　　不过，黑雨也不是雨。
　　也是一种能量，也是一种神通。
　　黑棺老祖的本命神通。
　　化魂雨。
　　雨和火接触。
　　“轰！”
　　一声巨响。
　　虚空中，生成了蘑菇云，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能量和能量相违，彼此相逆，相互接触便会如此，产生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形成了一道道的龙卷风。
　　槐树在风中摇晃。
　　枯枝上悬挂的尸体，有一部分在风中粉碎，化为虚无，郁郁葱葱的另一边，青翠的枝叶不停掉落，随风飞舞。
　　不过，槐树自身却仍然像钉子般立在岭上。
　　“去死！”
　　黑棺老祖厉声高呼。
　　枝条垂下，将飘飞在风中的江衍一把抓住，牢牢束缚。
　　“去死！”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重复吼叫。
　　被枝条抓住，被绿意封锁，江衍面不改色，不见半点惊慌，哪怕五官都被绿叶封住，全身被枝条束缚，他却仍然能发出声音。
　　“聒噪！”
　　声音震荡虚空，压住了黑棺老祖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一刻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