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薛定谔的牛

　　“嗯……唔……啊……啊……啊……”
　　微弱的声音通过电波，
　　一瞬间敲在莉娜的耳膜上。
　　微弱，但是穿透力极强。
　　从一侧耳膜捅进去，从另一侧飞出来，
　　撞在电车上。
　　莉娜握紧吱嘎作响的手机，头脑一阵眩晕，
　　地震了？这电车也太晃了？
　　雪酱……
　　出于逃避，她砍碎了自己的念头，强迫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自上而下，通知栏从手机上瀑布般滑落。
　　雪酱，通话中之类的字样被一齐掩盖。
　　天气，三十一度，晴。
　　没看到熟悉的地震速报。
　　诶，没有地震啊。
　　为什么山手线这么晃？
　　她颤颤巍巍，下意识朝满员的座椅倒去，上班族逃命似的避让，跌坐一旁。
　　咚……
　　莉娜瘫倒在座椅上。
　　左右立刻挤出各十厘米的壕沟，放莉娜一个人慢慢滑下。
　　手机还在聒噪：
　　“莉娜？莉娜你怎么了？说话呀？莉娜？”
　　两行热泪从莉娜精致的脸上滑落，湿润了圆润的耳廓。
　　雪酱……
　　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小早川疑惑地看着手机上通话已终止的字样，感觉有些疑惑。
　　莉娜怎么了？
　　可能在飞机上上玩太长时间手机忘充电了吧？
　　莉娜真是的。
　　她收起手机，走进客厅，想看看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客厅里，石川坐在沙发上，爱瑞丝紧紧挨着他，
　　两人手里都拿着手柄，电视上显示街头霸王十二的画面，声音开得很大，台词呼啸而过：
　　嘿！哈！哼~~你的出场结束了！怎样很厉害吧？
　　JURI的踢击凌厉又迅捷，阿里克斯闪躲不及，跌倒在地。
　　爱瑞丝的小脚踩在石川的脚上，频频使劲，大呼小叫：
　　“又输了，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我又不会玩这个~”
　　“我也是乱按的好不好？初学者输了很正常。”他抬头看到小早川，冲她扬了扬下巴：“电话打完了？要不要一起？”
　　小早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喘不过气似的，可能是bra太厚了吧……
　　她坐在石川身边不远处，看着两人的亲密互动愣神。
　　挺了挺胸，让面团下缘尽可能脱离腹部，散散热气，真是的，干嘛靠这么近……
　　“不玩吗？街头霸王十二代，有大熊猫，很好玩的。”
　　石川秀一冲她晃了晃手柄，循循善诱。
　　而风纪委员同学的视线却直直越过他的手柄，投射在爱瑞丝手上的那个手柄。
　　爱瑞丝注意到她的视线，大方的把手柄递过来。
　　只不过递的时候，小腹自然而然地压在了石川的腿上。
　　“怎么了，姐姐？不想要吗？”
　　灰蓝色的眼睛澄澈而晶莹，爱瑞丝酒窝很深，笑容天真无邪。
　　小早川青雪被这笑容融化了，偷偷在心里狠狠鞭笞自己。
　　爱瑞丝那么天真，你到底在想什么？她不过才十二岁！
　　她伸出手，指尖颤了颤，没接爱瑞丝的手柄。
　　白皙的手指最终落在了石川秀一的手柄上。
　　抓了抓金发，他把手柄递了出去。
　　“爱瑞丝不是给你了吗？两个人打一场多有意思。”
　　她轻轻摇了摇头，握紧手柄放到腿上，温柔的笑了笑：
　　“不要~我就要和爱瑞丝玩，你太强了，打不过你。”
　　“哈，随便你，爱瑞丝也不弱，你可不一定能打赢她。”
　　他耸了耸肩，爱瑞丝干脆在他腿上爬下来，扭着脖子按下了开始：
　　“嘿嘿~没有啦，我不强，很弱。”
　　小早川抿了抿嘴唇，竭力把注意力从爱瑞丝身上挪到游戏上。
　　可惜，她的努力似乎没起到作用
　　三局输了两局，小早川很快败下阵来。
　　“哦哦！打赢喽！”
　　爱瑞丝在沙发上蹦来蹦去，手舞足蹈，高兴的停不下来。
　　“怎么会……爱瑞丝酱也太强了吧，肯定不是初学者，立回掌握的一清二楚，压起身时机也好。”
　　“当然了，父亲教我的，我可是从小就在玩这个……”
　　说着说着，爱瑞丝的动作慢了下来。
　　慢慢坐下，脸上的笑容减弱不少，酒窝消失，就好像一株枯萎的小番茄。
　　“哦，这样啊，爱瑞丝酱可以试试挑战比赛，真的很厉害。”
　　小早川青雪没有吝惜称赞，她多少察觉到爱瑞丝话里的落寞和感伤。
　　石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头发软软的。
　　爱瑞丝仰着头顶了顶他的手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暂时忘记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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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板桥区石川宅几十公里外的世田谷区。
　　这里的建筑比板桥区更加密集，也更加挺拔和气派。
　　就在密集的商业区不远处，有一座疏落的日式大宅坐落其间。
　　大宅占地广大，气氛十分安静，
　　屋脊平缓，桧木制的廊柱深深扎根在地下。
　　“呜……咿呜……呜……”
　　莉娜扶着廊柱，头倚在上面放声痛哭，眼睛红的厉害，不输深秋的红叶。
　　撕裂般的痛哭从心脏的缝隙传导出来，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哭。
　　“呜……雪酱……雪酱你为什么做这种事……为什么……”
　　光洁的走廊上，一个身着传统女仆装的女孩跪坐在一旁，姣好的面容稍显无奈。
　　“大小姐，别哭啦，我觉得你还是问清楚雪酱怎么回事比较好。”
　　雪酱这个名字刚一出口，莉娜哭的更厉害了，咚咚咚猛锤桧木地板。
　　“呜啊！呜……咕……”她咽了口焦灼的唾液，如泣如诉：“还用问吗，我都听到了，他们肯定在做！”
　　女仆慌慌张张捂紧耳朵，还是没能挡住那个字。
　　“真的吗？不是说只有……额，那个……嗯嗯声吗？”
　　话讲到嗯嗯的时候，她迟疑了半天也找不到何时的词，
　　到最后，还是用出了拟声这个让人害羞的技法。
　　“都嗯嗯嗯了还不够吗！”
　　莉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修长的双腿在光洁的地板上乱踢乱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青雪她不会的，大小姐，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她吗？才一个月而已，她是不会跟陌生男人进展这么快的。”
　　“呜……呜……”
　　她很吐槽主人一厢情愿的行为，但女仆的职业道德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但同时，身为莉娜的挚友，她又认为自己应该尽一些义务。
　　莉娜单相思雪酱不是一天两天……
　　现在情况还变得更严重了……
　　肯定是平时画那种奇奇怪怪的画太多，人都变奇怪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她决定还是让主人的哭声小一点，免得把大人引过来。
　　“小一点声啦……”
　　女仆把手指竖在唇边，小声说道。
　　莉娜吸了吸鼻子，渐渐冷静下来。
　　“根本不是什么陌生男人，是石川那个家伙。”
　　啪！
　　女仆两手一拍，恍然大悟。
　　“哦~哦，石川君啊！可能性增加了！”
　　“呜……美咲酱……”
　　眼泪又滴答滴答落在木地板上，从缝隙间渗下去。
　　“不哭不哭不哭不哭……乖哦，乖……”
　　搂着莉娜的肩膀安慰了好长时间，哭声才渐渐散去。
　　等莉娜多少冷静些，女仆，也就是佐伯美咲才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的主人——莉娜在和小早川青雪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于是乎单方面认为自己遭到了背叛。
　　现在躺在地板上无意义地摆动四肢，快变成了池子里的锦鲤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看，您的结论还缺乏证据。虽然石川君的话可能性大一点，但不管怎么说，雪酱那么老实，进展不可能这么快的。”
　　“……”
　　望月莉娜的嘴唇快撅到了天花板上，什么也没说。
　　“从小你们三个就认识，石川君不可能不尊重她，再说他们不是才刚刚交换line吗？”
　　莉娜扯开女仆装裙子上的大蝴蝶结，鼓着脸说道：
　　“你又不是没见过石川变成了什么样，简直和我画里的黄毛长的一模一样！不，就是黄毛！”
　　女仆动作灵巧，膝行闪开段距离，背着手把蝴蝶结淡定地系好，似乎做过很多次同样的事。
　　“嗯，这样的话……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
　　“呜咕……”
　　莉娜遭受了会心一击，哀鸣一声，倒在了自己的妄想中。
　　佐伯美咲无奈的替她垫上一个枕头，回头望了眼桌上的数位板。
　　早知道就不该帮小姐瞒着了，天天画这些东西，人都变奇怪了……
　　画的那些东西，她虽然不敢看，但多多少少也扫过几眼。
　　剧情嘛……
　　就和大小姐现在的妄想一模一样，都是些恋情无法圆满的故事。
　　咚！
　　莉娜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体。
　　两手毫无障碍地交叉在胸前，摇头甩去眼泪：
　　“总之，我是不会让石川那家伙得逞的，雪酱……咕……”她哽咽一声，“雪酱是我的！”
　　“哦哦~主人必胜~”
　　女仆举起一只手，轻轻摇摆，好像手里握着一个不存在的小旗。
　　“所以……你给我想个主意！”
　　莉娜把问题一抛，蛮横的枕在了女仆柔软的大腿上。
　　“莉娜……”女仆不动声色的挪开身子，把枕头垫上。“你这样我没办法想。”
　　这样的主人让她很是头疼。
　　明明有张精致到让她都有些羡慕的脸，行为却像个大叔。
　　总是做些职场骚扰，偷拍啊，揩油啊之类的……
　　也就是青雪那么迟钝才意识不到……
　　“让我枕一下，枕一下嘛~”
　　莉娜的心情好了不少，总之是从被牛的焦虑中暂时解脱。
　　小腿在地板上踢来踢去耍赖，裙子都翻上来也不知道注意一下。
　　“咳咳……”美咲咳了咳：“那就叫人，让石川君消失吧。”
　　莉娜突然沉静下来，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行，这样不行……”
　　女仆很清楚主人不会同意这个方案，慢慢站起身，向房间外走去：“好吧，我拜托管家调查一下石川君。”
　　伸手去抓裙摆没抓住，莉娜鼓起小脸恶狠狠说道：
　　“哼！就知道逃跑，叛徒！看我亲自出手，把雪酱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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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石川宅。
　　键盘发出紧凑的脆响，啪嗒啪嗒，小早川青雪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击。
　　荧幕上水一般流泻出一行行文字。
　　比照着石川君给她的大纲，长久以来在皮克西上的锻炼得到了最好的释放。
　　作为一个半专业人士，她认为石川君写的大纲和人物设定的品质极高。
　　就算用业界苛刻的商业标准来审视，也有很强的可行性。
　　简直……就像在人的心脏上跳舞，每一个情节都极富冲击力。
　　她扭过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石川秀一，嘴角抿着笑。
　　不知道石川君是怎么写出来的，为什么他自己不做主笔呢？
　　石川君真好……
　　青雪缓步踱到他身旁，动作轻柔地替他拉上被子。
　　手指触碰到坚实的胸膛，心里酥酥麻麻的，好像触电一样。
　　滴滴滴滴滴滴……
　　她连忙捂住手机发声孔，调整为静音。
　　屏幕亮起，是lina的消息。
　　Lina：雪酱，今天又不是假期，你在跟石川同学做什么？
　　这个问题弄得青雪一阵脸红，莉娜真是的，这说法好奇怪。
　　她肯定误会了，嘿嘿……并没有在交往啦……
　　小早川笑个不停，乐淘淘的回复信息。
　　AOI:石川君他发烧了，我去照顾他而已。
　　已读立刻出现在信息框上。
　　莉娜回复很快。
　　Lina：诶，这样啊，之前那个脚本你写完了吗？
　　经莉娜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未完成的约稿。
　　这几天太兴奋了，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AOI:没事，我会很快写好的。对了，石川君也在做文字冒险类的游戏，你要不要参加？
　　过了一段时间，莉娜还没回复，小早川觉得有点可惜。
　　莉娜的画工那么好，有这个等级的剧本，不参加真的很可惜。
　　嘀嘀……
　　Lina：我参加！！！务必算我一个！！！
　　小早川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用了六个感叹号，不过挚友也加入进来，又增加了一大助力，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AOI:说好了，我问问石川君。
　　Lina：干嘛要那家伙同意啊，说进就进！
　　AOI:不要这样，明天告诉你结果。
　　Lina：<(￣3￣)>，晚安，爱你哦。
　　“晚安……”
　　轻轻摸了摸石川秀一的脸，小早川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