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灾难之后

　　“突突突突……”
　　锅炉里冒出的红光照亮了夜色，刺鼻的黑烟伴随着滚滚热浪向四周辐射。
　　浓浓的白雾从机器的缝隙中向外弥漫。
　　沸腾的水箱里，蒸汽疯狂的向外喷发，推着活塞高速运转。
　　气泵反复喷吐的轰鸣声中，八个车轮飞快的旋转，推动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伴随着滚滚黑烟，碾碎银白与绯红交错的月色，驶入了鸢尾花区。
　　比火车小不了多少的车头，侧面背着冒着黑烟的锅炉，背后拖着一节长长的金属车厢，整体犹如一只狰狞的金属怪物。
　　金属怪物身边，还簇拥着十多辆大大小小的马车，汽车和马车组成了一个车队，赶往远处一个人声喧哗的方向。
　　鸢尾花区，斯塔子爵府邸。
　　漫天的尘埃早就散去，露出了坍塌了一半的子爵府。
　　“嗤。”
　　金属怪物在子爵府门口停了下来。
　　随着一声尖锐的放气声，车厢两侧喷出浓浓的蒸汽，随后缓缓向左右后三个方向展开。
　　早已等在旁边的工人立刻一拥而上，冲进了展开的车厢里。
　　没过多久，就从车厢里就扛出来大大小小的工具，喊着号子扛进了子爵府的院子里。
　　院子里现在正忙成一片。
　　大群来自公正之厅的蓝制服正围在子爵府内外，驱散了所有好事的旁观者。
　　府邸的院子里，几十個穿着粗布制服的工人正在灾难现场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院子里，聚集着不少衣着华丽的上层人士，只是此时人人浑身是土衣衫不整的，有些还哭得泣不成声。
　　每个人身边都有不少仆从环绕，这些仆人反倒是衣着整齐，看不出受了什么影响。
　　“让路，让路，快快快。”
　　几个套着白袍的人，抬着担架从建筑的废墟中跑了出来，担架上穿着女仆装的伤者满脸是血，痛苦的呻吟着，被白袍人抬着就要送去花园内的白色帐篷里。
　　“让一下，快点，她撑不住了。”几个白袍人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但混乱的庭院里人来人往，根本跑不起来，“人已经要死了，快让开，教会的觉醒者呢，怎么一个都没赶过来。”
　　“特性，悲悯。”一只纤细的手从人群中伸出了来，搭在满脸是血的伤者身上，“汝之伤，汝之痛，皆由你我一起分担。”
　　随着手的碰触，伤者脸上的痛苦明显得到了缓解，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不少，抬担架的白袍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立刻发出惊讶的叫声。
　　“杰西卡小姐，您怎么又出来了，您应该在帐篷里休息。”
　　“快点快点。”
　　杰西卡·伯恩特小姐此时头上和左手都缠着纱布，走路也明显一瘸一拐的，但她还是紧紧跟在担架旁，露出淡淡的微笑，一手搭着担架上的女仆，急切的催促着：
　　“她怎么回事？”
　　“被断裂的柱子刺进了腹腔，她挣扎的时候自己拔出来了。”
　　“嘶，那再快一点，霍斯特先生，您……”
　　不等杰西卡说完，霍斯特已经帮着不断推开挡路的工人，替担架清理出了一条路。
　　霍斯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口，连衣服帽子都完好无损，但他的脸色此时却颇为阴沉，显得精神格外紧张。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护送着担架，一起送到了白色的帐篷里。
　　一个小时之前，子爵府地下发生震动，建筑部分坍塌。
　　明月城一多半贵族家庭受到了影响。
　　霍斯特和杰西卡靠着觉醒者身体素质受伤并不严重。
　　但宅邸里那些贵族和仆从们有不少都被倒塌的建筑波及，伤亡未知。
　　十分钟后，城市职能部门都进入了紧急状态，公正之厅、工匠之厅、建筑之厅同时出动，几百人涌向事故现场。
　　就连很少露面的蒸汽卡车也被调了出来。
　　一时间，城市里到处是急促的警铃，疾驰的公务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二十分钟后，工匠之厅和建筑之厅的雇员们联手开始救援，二十五分钟后，明月城中心医院那些苦难之主的信徒们完成了急救站的架设，开始接收治疗伤患。
　　五十分钟后，公正之厅和工匠之厅的两位局长已经在子爵府外公开接受记者的采访，整个过程有序高效，令霍斯特这个穿越者都惊叹不已，深感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应急能力。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公主区一栋老楼坍塌，四十多人被压在下面，却一整天也没见到几个救援人员。
　　可能哪天刚好都没空吧。
　　“煤气泄露爆炸，这是标准的管道老化酿成的悲剧。”
　　“这里的地下刚好存在一片废弃的下水道，里面的管道也是接入气网的，这次爆炸就是它们老化导致的。”
　　“绝对没有人为因素，领主阁下和鲁道夫陛下如此受人爱戴，每一个明月城的市民都绝对拥护领主阁下的权威，在这个苏菲亚公主即将来访之际，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意外，这绝对是意外，和诺维金斯公国无关，我们两国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绝不会爆发冲突。说了和邻国无关，你再胡乱提问是要负责任的，你……”
　　“什么邪教徒，明月城是不存在邪教徒的。”
　　“公主区那次老楼坍塌我们高度重视，维恩侯爵还为遇难的四十四人亲自祈福呢。每个部门都很尽力，绝不存在一整天没有救援队出现的事，你这是恶意提问，警卫，把他轰出去。”
　　外面两位局长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里面的救援工作倒也颇为紧张。
　　现在苦难教会的医疗人员严重不足，最后连身为伤者的杰西卡都顶了上去。
　　而且还是主力。
　　“把她放在这里，告诉科里先生，这人我来处理，他治疗下一个就好。”
　　杰西卡的手始终搭在女仆身上，额头已经满是汗水，脸色也因为疼痛而发白，但还是轻声对四个白袍人吩咐道：
　　“灰鲁花粉，山岩结晶，火蚁酸，给我配成四十比一的溶液，把这里消毒一遍。快一点，患者撑不了多久了。”
　　吩咐完一切，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霍斯特露出微笑：“您没事吧，霍斯特先生，看您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嗯，小时候的事而已。您不用在意我，先救人优先。”霍斯特眼里带着几分赞赏，“我去马车上看看……一会就回来。”
　　“您费心了，霍斯特先生。”
　　伯恩特小姐已经顾不上多说了，接过白袍人递过去的喷壶，就开始朝身上喷洒。
　　霍斯特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钻过忙碌的工匠群，出现在伯恩特家的马车旁，车夫都被集中到了一起，此时这里空无一人。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霍斯特打开了马车车门，车厢里，小小的米妮正缩成一团，看着窗外的银月发呆。
　　听到门声，小老鼠浑身一抖，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直到看清门口的人是霍斯特，她才露出放松的神情。
　　“大哥哥……”
　　“别害怕，米妮小姐。”霍斯特收拾起再次目睹灾难的低落情绪，摸摸口袋里斯温·怀特留给他的地址，轻声安慰道，“你再在这里等一会，我明天带你去找一个专家，问问他怎么才能让你复原。”
　　“我还有机会变成人吗？大哥哥。”小老鼠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放心吧，大哥哥不是正想办法呢吗？乖乖等在这里，千万别乱跑。”
　　探进身子，揉了揉小老鼠的头，这次的神秘接触还是让霍斯特眼前异象纷呈。
　　但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安慰的笑了笑，便退出了车厢，紧紧关住了车门。
　　一转头，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刚才他和杰西卡抽空商量过米妮的事，按杰西卡猜想，小老鼠已经被撒托古亚的意志侵蚀，完成了向邪神眷属沃米思转化的大部分进程，但在意识陷入疯狂前逃了出来。
　　等于她已经变成了大半个神话生物，想要逆转，无异于神话故事。
　　但看着小老鼠怯生生的眼神，霍斯特还是没有把实情告诉她。
　　万一出现奇迹呢？
　　神秘的世界里，永远也不会缺乏奇迹。
　　只是那都是有代价的而已。
　　叹了口气，霍斯特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公正之厅现在来的都是普通的警察，属于麦田里的守望者下属的觉醒者并未现身。
　　真把这件事当成煤气管道爆炸了？他们不至于笨成这样吧。
　　心里正琢磨着，就看到两个人出现在子爵府花园的大门外。
　　门口的蓝制服凑上去问了两句，就把他们放了进来。
　　两个都穿着黑色的风衣，背后背着相同的特大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两个大罐子。
　　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把步枪，步枪上伸出一根罐子，绕到身后伸进了背包里。
　　两人一进来，刚好看到对面的霍斯特。
　　他们明显愣了愣，随后就迎面朝霍斯特走了过来。
　　霍斯特皱了皱眉，没有离开，只是遥遥的看着他们靠近，心里却暗自警惕，这两人的装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霍斯特·卓姆？”刚一靠近，其中一个就冷冰冰的询问。
　　“对。”霍斯特眯起了眼睛，“你们是？”
　　“我们是公正教会特殊应对部队惩戒者的惩戒人，奉命来找你。”
　　两人的声音一样的冰冷，完全听不出任何感情。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斯特不动声色的横移，已经踩上了地面的影子，随时准备遁入阴影，然而……
　　“奉命接受您的指派，请您下命令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