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雪崩（之二）

　　眼看水原要走，夏川白雪慌忙喊住了他。
　　“老师，等等！”
　　水原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您要去英国的话，那和妈妈去研究所参观的又是谁呢？”
　　面对少女的质问，水原轻笑了下。
　　“不知道啊。你觉得呢？”
　　“满口谎言的坏男人。”夏川白雪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想要什么礼物吗？”
　　“什么？”没想到水原会突然问这样的话，夏川白雪愣了下，“什么礼物？”
　　“想要接近夏川太太，用礼物来收买她的女儿，是非常有必要的吧？”说着，水原冲小猫头顶的乌鸦勾了勾手，“我的猫也可以让你多抱一会。”
　　乌鸦飞到他的手指上站立，歪头用喙整理了下右侧的羽毛。
　　“我才不要呢。”夏川白雪嘟着嘴说了一句，随后便跑到小猫面前，把它抱了起来。
　　“你的行为跟你的话可完全不符啊。”
　　“您还没有收养它，所以喵喵还不是您的猫。”
　　“过来。”
　　听到水原的话，夏川白雪怀中的小猫立刻挣扎了两下，从她怀里跳下来，跑到水原脚边蹭了蹭他的腿。
　　夏川白雪愣住了。
　　“欸？”
　　“走了。”水原头也不回地冲夏川白雪挥了挥手。
　　眼看水原带着小猫和乌鸦走远，夏川白雪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老师，等等我！”
　　“怎么？改主意了？”水原用眼斜瞥她。
　　“我，我......”
　　“我把喵喵带走了哦。你可是再也看不到它了。”
　　“不要！”夏川白雪脱口而出，随后便红了脸。
　　已经明白被水原拿捏了弱点，少女也不再矜持了。
　　她小声说：“老师，我想，和，和您的猫，玩~”
　　水原弯下腰，抱起腿边的小猫，递到夏川白雪怀里。
　　抱着毛茸茸的小猫咪，夏川白雪像猫一样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是开心。
　　“抱了我的猫，就得在你母亲面前替我说好话啊。”
　　“哼~”
　　少女没有回应水原的话，只是抱着猫，快步跑开了。
　　水原看她跑远，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放在嘴边。
　　等到上课的铃声响起，他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随后来到董事会的办公楼，找到谷村惠子。
　　后者见到水原，有些诧异，“水原老师，您怎么来了？”
　　“您和夏川太太是大学的同窗吧。我想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
　　听到水原提及夏川舞子，谷村惠子的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
　　“为什么水原老师要问这个？”
　　“浅仓夫人为了锻炼我的才能，将浅仓家的部分工作交给了我。以后，关于吞噬研究所的员工的记忆这种事，就由我来负责了。”
　　水原的解释让谷村惠子的表情稍微缓和。
　　吞噬员工的记忆，这是在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浅仓美香既然把这种事都告诉了水原，想必是对他寄予厚望。
　　可是，她还是有一点疑惑。
　　“吞噬记忆，这是食梦一族才有的能力。水原老师，难道您......”
　　水原往左右看了看，确认房间没有其他人，这才捂着嘴，小声说：“其实，我是浅仓夫人的私生子。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所以她才一直隐瞒我的身份。您也知道，我们要维持血统纯正的。”
　　因为听到了太过不得了的东西，谷村惠子的瞳孔剧烈晃动了下。
　　随后，心神震动的她，就在水原那双彷佛藏着迷雾的眼睛下迷失了自我。
　　“夏川太太在大学时，也像现在这样吗？”水原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问。
　　谷村惠子呆呆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舞子她在学校的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不仅成绩好，也不像现在这么怕生，做事井井有条，也懂得打扮，她是很多男生憧憬的对象。”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的丈夫死后。”
　　谷村惠子的回答让水原忍不住皱了皱眉。
　　“夏川太太的丈夫死了？他不是抛下夏川母子离开了吗？”
　　“当初，舞子的丈夫因为实验体暴走而去世，舞子非常自责，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在某天夜里，她趁着所有助手都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和那个实验体关在了一起。
　　她想用和丈夫一样的死法自杀。
　　好在那夜实验体没有暴走，我们才将她救了出来。
　　但是，为时已晚。”
　　“嗯？”
　　人都救出来了，却说为时已晚？
　　水原不解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被实验体影响了，还是她因为死去了丈夫太过难过悲伤，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妖怪的。无论是实验体，实验材料，还是实验结果，所有跟妖怪有关的信息，都会被她扭转成她能够理解的东西。
　　我们一度以为她疯了，但是，她还记得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还记得她的丈夫因为实验而死，对所有其他事物都有着清醒的认知，除了妖怪。
　　万幸的是，即便认知被扭曲，但她的研究才能并未失去，反倒因为不受伦理道德的困扰，变得更加光彩夺目了。”
　　听到谷村惠子最后的话，水原沉默了一会。
　　“既然她还记得丈夫因为实验而死，那她的内疚不会因为认知偏差而减少半分。为什么她还在研究所工作？为什么她还愿意做研究。”
　　“研究所里，没人能接手舞子的工作。
　　为了不让她离开，我们便借助浅仓家吞噬记忆和编织梦境的能力，吞噬了她的这段记忆，给了她另一个过去。
　　在她新的记忆里，是她的丈夫抛弃了她。
　　再加上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研究所给她开的薪酬足够让她将女儿养活的很好。
　　所以，她便留下了。
　　她只想拼命工作给女儿最好的条件，什么人际交往，梳妆打扮，家政料理的才能，都被她丢弃了。”
　　“魅魔编织的梦，很容易被发现是虚假的吧？怎么解决这個问题？”
　　“舞子失去了和爱人的记忆，浅仓家为她编织的梦也只有简单的几个画面。这样，舞子就会根据这些画面，主动补全梦境，或者说空白的记忆。
　　这些记忆，是她自己想到的，自然不会被她发现是虚假的。”
　　谷村惠子的话让水原之前的种种猜测得到了验证。
　　他已经不需要再问更多了。
　　“谷村小姐。”
　　谷村惠子眨了眨眼，视线中的茫然之色很快褪去。
　　“欸？水原老师，您……”
　　“我这两天要和弥子一起去英国看外婆，学校的事，麻烦您多费心了。”
　　听到水原这么说，谷村惠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放心吧。”
　　“那就麻烦您了。”
　　水原冲她鞠了一躬。
　　随后，他又突然伸出手，揉了下她的额头。
　　水原大胆的行为让谷村惠子突然愣住了。
　　她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地哆嗦道：“水，水原老师……”
　　“明明还很年轻，额头就已经有皱纹了，谷村小姐平时太劳累了。”水原收回手，嘱托道：“要多注意休息啊。”
　　“喔……哦……”
　　谷村惠子呆呆地应了两声。
　　水原又冲她笑了笑。
　　“回来会给您带礼物的。”
　　说完，水原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谷村惠子，回味着水原刚刚那仿佛要将她的内心完全照亮的笑容，愣了好久才缓过神。
　　虽然有丈夫了，但，但水原老师真的好帅……
　　女人片刻的意识消失所带来的困惑与警觉，在男人温柔的笑容中，被融化成小鹿乱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