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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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她为克制心中的痛苦，更为了快点忘记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待在星月洞内，苦苦修习天书。这太山之上，有师父、有众多师兄、师姐、更有妹妹，可她这心中的痛苦，却无人倾述。杜若有心与杜衡倾吐，可她总觉得杜衡无法真正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反倒有些担心，自己若对杜衡说的太多，会让杜衡更加为自己担忧，如是这般，她宁愿都憋在心里。
在太山之上，她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就是师娘。师娘虽不能言语，可杜若总觉得她能听见自己说的话。每次跟她说一下心事，杜若就会觉得心中好受一分。可最近师父一直待在傲徕峰上，有时甚至一整天都不会足不出屋，连一日三餐都免了。杜若不好去打扰他，更不用提去跟师娘诉说心事了。
杜若压抑了这些时日的痛苦，终于在这个雨夜的竹林中，无声的迸发出来。她轻闭双眼，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在她尖尖的下巴处，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
雨已倾盆，杜若扶着那棵巨竹的手已变得青白。大雨无情的拍打在她的脸上，衣、发皆被淋透。直到杜若觉得冰凉的雨水已全然浸透自己的发肤、肌理，她才幽然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的朝房间走去。雨夜中，她暗暗惨然一笑，忽然想起了悟灵，多么希望，此刻他能在此静静的陪着自己……
杜若带着一身雨水，湿淋淋的回到了房间。她换下湿衣服后，草草的擦了擦头发，不待头发全干，就躺在床上昏昏噩噩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乔宇发觉杜若迟迟未来向自己请安，更没有来请自己去厨房吃早饭。他疑惑的先去星月洞看了一眼，发现洞中空无一人。再到厨房看了看，炉灶冰冷，亦不见杜若的踪影。
乔宇微微皱眉，迟疑的向杜若房间走去。二人虽为师徒，可毕竟男女有别，乔宇自杜若上太山后，还未曾亲到过她的房间。
乔宇走到门口，见她的房门关着，神色间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嘴里唤了杜若一声。等了片刻，乔宇见房内没有回应，眉间皱的更重。
他正在房外思虑着是否该推门进去看一下，忽听到从房内传来低低的**声。乔宇凝神一细听，忙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地上，昨夜的雨水渍还清晰可见，杜若挂在一旁的衣服亦犹未干。乔宇见杜若面色潮红的缩团在床上，面色一沉，伸出左手搭在了她滚烫的额头上。
乔宇将常静真人请了来。听闻是杜若病了，常静真人还特意让杜衡一同跟了来。
常静真人只是稍稍查看了一下，便知道杜若这是因受冷得了伤寒。她让乔宇不必担心，并亲自回桃花源药庐配好了药，让杜衡带到了傲徕峰。常静真人知道乔宇照顾杜若不方便，就安排杜衡暂时先住到傲徕峰，帮忙照顾她。
有杜衡照顾杜若，乔宇自是颇为放心。杜衡亲自为杜若煎药、喂药。看着神智不清的姐姐，她心疼不已。
好在常静真人医道高深，一日三副汤剂下去，杜若的热度已退，并在傍晚时醒了过来。这一日，乔宇来看过三次，第三次见杜若神智已清，紧锁了一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杜若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痛不已，在听到杜衡说自己已昏沉了一日后，她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
杜若因病神思倦怠、不思饮食，在醒来后，好不容易喝了半碗杜衡熬得粥，可不到一刻，又都吐了出来。
自上太山五年多来，她都未曾生过病。这次一病，似乎要把这些年积攒的病痛，一次都发了出来。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六日，才能下地。
这整整六日，都是杜衡日夜守候在她身旁，寸步不离。白日，她要为杜若煎药、喂药、擦洗，还要为乔宇、杜若和自己做饭。到了晚上，她与杜若睡在一张床上，更是不放心的几次起来查看她的状况。
这期间，守芸只要一有空闲，就跑来帮着杜衡看护杜若。若不是那张床睡不开三个人，她晚上亦想过来陪着她们。她几次都提出要跟杜衡替换一下，可见杜衡执意不肯，也就只好作罢。
成肃在杜若生病后的第二日，来给乔宇请安时，意外得知她得了伤寒后，更是一日两次往傲徕峰上跑。乔宇在旁冷眼旁观，已明了成肃对杜若的心意。在此之前，他就已从常清掌门那里听说，成肃自杜若入门后，便再未曾提起入道之事。
但成肃一连几日探视，仅是在第五日，见到过杜若一面。开始时，他是觉得毕竟杜若是女儿家，自己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去探视，就每次将杜衡唤出房外，仔细询问杜若的病情。后来，见杜若一直下不了地，他便鼓足勇气向杜衡提出要进屋看望一下杜若。可杜衡每次都以杜若因病容憔悴，不愿见人为借口推脱。其实这都是杜若自己的主意，她在有意疏远成肃，不止是为自己，更是为了杜衡。
杜衡每每见成肃失落无比的回去，脸上都现出不忍与伤感之色。这些天，从成肃的行为与神色间，她已隐隐察觉出，成肃对杜若的感情不一般。
杜若大病初愈，整个人看上去都单薄、消瘦了许多。而杜衡照料了她这些天，人亦憔悴了很多。在外人看来，以为她是这些天太过劳累的缘故，可杜若已敏感的察觉出了杜衡眼神里的忧郁之色。
杜若这一病，似乎将心中那些不快与痛苦，一块随病去了。病愈后，她又恢复到了以往爽朗、率直的个性，人前脸上总挂着笑容。殊不知，她只是将那份痛苦与思念，埋到了心底的最深处。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总是握着那颗黄晶石发愣。几次，她都想将其扔了，可每次都不舍的将其重新放好……
…………
苍山位于西南边陲之地，从南到北一十九座山峰，巍峨冲霄。因其主峰马龙峰与玉局、雪人、中和三峰高耸入云，海拔极高，山顶之上四季积雪不化，冬季远远望去百里点苍，夏季四峰望去亦堆银垒玉，故名苍山。“苍山雪”更是这西南边陲之地一道独到的景致。苍山东面紧临洱海。苍山十九峰，每二峰之间就会有一道溪水，蜿蜒汇入洱海，这便是苍山十八溪。
灭天教便在这苍山之上。因主峰马龙峰峰顶终年积雪，极为严寒，教主便与左右护法，及部分亲信居于半山腰的战神宫。其余十八峰，每峰都有一个堂主和女史带领手下教众驻扎。
那战神宫倚山而建，两侧古树参天。虽宫殿不甚繁华，可经岁月摩挲，竟显得格外古朴、深沉。宫殿的大厅之内正中靠墙的位置上供奉的是战神蚩尤。那高大的蚩尤神像雕刻的极为传神。兽纹、牛角，目若铜陵，手握一柄巨斧，那气势颇为威慑人心魄。以他的样貌，怎么都无法将其与姜淞父子联系起来。蚩尤神像前的供桌上，还摆放着历代蚩尤后裔的牌位。
休无离开苍山二十余年后，再踏上马龙峰，看着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感慨不已。
姜淞等人还未到战神宫，那灭天教右护法、赤火王娄明就已带领几位堂主、女史候在宫前了。
那赤火王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垂着，左臂早年已被乔宇砍去。他身后负着一柄火红色的仙剑，剑身极宽，映照的它的主人身周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他修习的功法名赤火烈焰神功。此神功修炼到一定程度，修炼之人的发肤皆会越变越红，颜色越接近真实的火焰之色，说明修炼人的修为越深。那赤火王娄明的脸色透着红光，连眉毛、头发亦已大部分变成了红色。寻常人都不敢站于他的身侧，他因修习此功的缘故，周身炙热，时刻似有团火在燃烧，离他太近，很快就会觉得口渴难耐。
显然灭天教亦早有教众先行报信，那娄明一众人在见到休无随姜淞到达马龙峰后，脸上并未现出惊诧之色，但激动之色还是溢于言表。
在右护法娄明的带领下，宫前的一众人皆齐齐拜见教主姜淞，恭贺其凯旋而归。随后他们又恭敬的拜见副教主休无，休无见到其中几人都是旧识，自然与之寒暄了一番。
在进入大殿之后，休无神色变得极为肃穆、庄重。他先是拜过战神，然后又恭恭敬敬的向自己师父的灵位磕头。那云霄亦随其盈盈下拜行礼。
待休无与云霄拜祭完起身后，姜淞在旁对他道：“休无，让潇儿带你去看看阿帛吧,我处理完教务再与你畅谈……”
休无惊诧、不解的看向姜淞，急急问道：“师兄，阿帛她不是……”
一直默默跟随在他身旁的云霄，此时脸上亦现出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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