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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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健现在的精力全花在工作上，老婆回娘家住，可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按理说是一件好事，只是他乐不起来，因为胡梦菲非要他一起搬回去。一想起当初岳母对自己的“特别关照”和岳父那种不屑的眼神，就让他十分压抑。尽管心里极不情愿，可他不想让老婆不开心，最终点头答应了。
让他乐不起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父母的感受。记得当初为了能跟胡梦菲结婚，自己甘愿去当上门女婿，对于这件事情，尽管之后父母只字不提，可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他们心里的一个疙瘩。要是他们听说了儿媳怀孕的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吴子健显得心事重重，脸上也多了愁容。
第二天，他似乎有点分神，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好几次手机被拿起又放下了。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回家一趟，觉得这件事应该亲口跟父母说比较好。
趁着午休的时候，他拎起公文包，快步朝外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到时候该怎么说，父母生起气来，该怎样去安抚他们。
迈着沉沉的脚步回到父母家，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钥匙包，打开房门。
进屋后，他见父母亲正坐在饭厅的餐桌旁吃饭，母亲看到儿子突然回来，满脸兴奋地站了起来，“阿健，怎么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我饭也没多烧。”
“妈，你不用忙了。”吴子健见父亲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放下正要起身，于是一边换鞋，一边说道，“爸，我在外面吃过了。”
“吃过也再吃点。”父亲起身朝冰箱走去。
“是啊，再吃点，我给你烧点面条。”母亲走到灶台边忙开了。
父亲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真空包装的培根，转过身，见儿子把公文包斜靠在椅背上刚要坐下，一边伸手，一边笑着说：“把包给我吧。”
“不用了，放这儿蛮好的。”吴子健摇了摇手。
父亲上前走了两步，拎起公文包，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这么贵的包怎么能随便放呢？弄坏了怎么办？”他把培根放到餐桌上，双手捧起包朝卧室走。
父亲把他的包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转过身问道，“最近忙吗？”
“还行吧。”回答的时候，吴子健的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父亲回到餐桌旁拿起那袋培根，笑着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我特意准备一些。”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橱柜旁，打开厨门从里面取出一只盘子，又拿了一把剪刀剪开袋子。
吴子健看了一眼餐桌上摆着一盘青菜，一盘番茄炒蛋，又看了看正在灶台忙碌的父母，“爸妈，你们怎么吃得这么简单，营养很重要啊！”
“你不在家，我们就随便弄点吃的，烧多了也吃不完。”父亲端着切好的一盘培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以后你要回家的话，早点跟我们打电话。”
父亲把一双筷子和那盘培根往儿子面前一放，慢慢坐下，端详着儿子，“快吃吧，面条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吴子健并没有在外面吃过东西，只是不想父母为自己忙碌，才跟母亲撒了谎。今天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老是琢磨这件事，所以一直到踏进家门，他的内心还充满忐忑，根本没感觉到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了，现在看到面前那盘培根，饥饿感顿时从肚里涌了上来，他顾不了许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又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慢点吃，小心噎着。”从儿子拿起筷子的那刻起，父亲一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十分的疼爱。
吴子健瞧了一眼父亲，“爸……”他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犹豫了一下，又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嘴里，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我给你烧了一碗葱油拌面，你快点吃吧。”母亲把一碗面条放到儿子面前笑着说。
热气腾腾的葱油拌面上还有一只刚煎好的荷包蛋，吴子健把那盘培根往餐桌中间一推，“爸妈，你们多吃点。”说着，他捧起饭碗，大口吃起面条。
见儿子狼吞虎咽地吃着，母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培根放进儿子碗里，笑着说：“你这时候回来，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还跟妈客气什么？多吃点。”
吴子健一边嚼着面条，一边在想心事，越吃越快，嘴里塞满了面条。没多大工夫，满满的一碗面条就下了肚，可憋在心里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放下空空的饭碗，他摸了摸有点鼓起来的肚子，暗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父亲。他的目光在母亲充满笑意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菲菲……菲菲怀孕了。”
“怀孕？”母亲满脸惊讶地瞧着儿子，“真的？”见儿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老伴，见他的眼神同样充满了惊讶，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我要当奶奶了。”
父亲听了这消息，除了刚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看着儿子，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场风暴就要来临！吴子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仿佛这样才能躲过一劫似的，“昨天……昨天菲菲去医院做了检查。”不知怎么，他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这种安静让吴子健感到可怕。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青菜，送进嘴里。他这么做一来是想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二来是考虑先说哪句话来安慰父亲。
就在这时，父亲已经起身走到他身旁，用他那宽厚又有些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你要当爸了。”
回想当初自己要当上门女婿，父亲被气得住进了医院，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刚才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至少应该骂两句才对，怎么会这样？吴子健感到很意外，他没想到父亲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说话的语气显得平和，不由地抬起头看着父亲，见他的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
“爸……”此时的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看着朝橱柜走的父亲，愣了愣。
正当他猜测父亲的心思时，父亲拿了一瓶白酒和一只酒杯走了回来，边走边看着儿子，微笑着说：“今天是好日子，好日子啊！我儿子要当爸了。”
父亲坐下后，打开瓶盖，往杯中倒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大笑了一声，“你要当爸了，开心！”
告别父母，拎着公文包走在大街上，他抬头望了一眼被厚厚的云层笼罩的天空，心情却感觉舒畅了许多。只是这种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脑海里就不由地闪现出刚才父母的神情，脸上多了一丝愁容。
听闻儿媳怀孕的消息，父亲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拿出酒瓶喝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虽然父亲满面笑容地聊着儿子孩提时候的趣事，家里的气氛变得非常轻松，可吴子健觉得这是父亲故意扯开话题，而把自己的苦闷藏在心里，因为他知道父亲中午从来就不喝酒的。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没有引起太大波澜，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到公司，他放下公文包，一坐下就开始工作了，由于上午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他要追赶进度。
时间一晃而过，下班时间快到了。
做完一份报告，他拿起一份房产证复印件准备再接着干，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瞧，发现是老婆发来的一条微信，提醒他下班早点回去。
他不由地轻叹了一声，赶紧收拾东西，关了电脑，然后拎起公文包，起身往外走。
从美达广场去圣天花园有一段路程，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出租车，吴子健走到路边，看了看马路上亮着空载标记的出租车从身边经过，但他没有伸手，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地铁车站快步走去。
他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觉得现在正是晚高峰时段，道路比较拥堵，与其坐在车里眼巴巴地干着急，不如先乘地铁，然后再换出租车，这样时间上可以有保障。
可晚高峰时段的地铁也一样拥挤，地铁站台里全是排队等候的人。吴子健好不容易挤进车厢，手机响了起来，他艰难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电话，“我下班了，在路上。”
行驶中的地铁车厢里信号不是很好，他没说两句，电话就断线了。他放回手机，使劲往里挤了挤……
好不容易从拥挤的车厢里出来，吴子健疾步朝自动扶梯走去。出了地铁车站，他快步来到路边，一边伸手招车，一边瞪大眼睛瞧着从远处驶来的车辆，希望能看到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可偏偏这时候天不作美，飘起了蒙蒙细雨，他暗叫不好！
晚高峰再加上下雨，这个时候的出租车最抢手，眼看着一辆辆满载着客人的出租车从眼前驶过，他紧锁双眉，心情变得越来越着急。
此刻，他只能是望车兴叹了！
好不容易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刚启动，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吴子健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是老婆打来的，赶紧接听……
“我在车上，现在堵车，再过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纸巾，一边擦着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一边跟老婆打招呼。
车子走走停停，终于驶入圣天花园，拐了几个弯后，才稳稳地停在那幢三层别墅前。等他付完钱，开门下车，发现雨势渐大，吴子健担心公文包被雨水淋湿，把它藏进西装里，然后朝大门跑去。
他按了按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保姆，她见吴子健湿淋淋地站在门口，便大呼小叫起来，“哎呦！你怎么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快进来，快进来！我帮你拿块毛巾好好擦擦。”
保姆做事蛮利索，吴子健进门刚换了鞋，她已经拿了一块白毛巾站在一旁伺候了。吴子健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拎着公文包朝餐厅走。
“你怎么才来啊！先生、太太还有小姐，他们等你等了大半天了。”保姆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小声说道，“先生等的不耐烦，回了书房。你快去餐厅，我上楼去叫先生下来吃饭。”
吴子健快步来到餐厅，见岳母和老婆正相对而坐聊着天，于是笑呵呵地打了一声招呼。
胡梦菲拿起杯子刚要喝果汁，发现老公凌乱的头发一副狼狈样子，放下杯子，皱了皱眉，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打个车跑一个来回都可以了，你怎么回事啊，菜都凉了！”
“下雨，车子难叫，你少说两句。”岳母瞥了女儿一眼，然后朝女婿笑着说，“子健，快坐、快坐，晚点没关系。”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吴子健一边回答，一边感到有点意外，岳母今天是怎么了，对自己这么客气？要是换做以前早就阴阳怪气地板着脸发脾气了。
他把公文包放到一旁，然后拉开椅子坐到老婆身边，胡梦菲瞧了他一眼，埋怨起来，“你知道我现在是一张嘴两个人吃，你那么晚来，饿了我不要紧，饿了宝宝怎么办？”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没想到下雨了……”吴子健满脸笑容地解释。
“子健来啦！”就在这时，岳父走了进来，瞧了一眼女婿，笑着说，“怎么淋成这样？一会儿陪我多喝点酒，驱驱寒。”
没想到今天岳父母对他都这么客气，吴子健反而感到有点不适应，笑着说：“没事，没事！”
就在他回岳父话的时候，保姆已经悄悄走到他身旁，拿起酒瓶，替他倒了一杯白酒，然后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子健，我们干一杯！今天是个好日子。”岳父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然后举起酒杯看着女婿笑着说道。
吴子健连忙拿起酒杯，打招呼，“今天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们等我那么长时间。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饮而尽，这时保姆上前两步，拿起酒瓶替他倒满。
“爽快！”岳父大笑了一声，也喝了杯中酒。
“你爸听说菲菲怀孕，别提有多开心了，这下好了，我们要抱孙子了。”岳母满脸喜悦地说道。
“孩子的名字我都帮你们取好了！”岳父瞧了一眼女儿女婿，笑呵呵地说，“叫胡腾龙怎么样？或者叫胡腾飞，你们选一个吧！”
“腾龙、腾飞！”胡梦菲乐了起来，“我觉得都蛮好听的。”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公，“你觉得哪个好？”
从父母那儿出来，本来吴子健的心情蛮好的，可现在听说岳父已经把孩子的名字都给取好了，而且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孩子将来姓“胡”时，心中很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不悦，朝老婆一笑，“叫什么名字都行！”
“爸，这是男孩子的名字，要生的是女孩呢？你再帮我们取一个吧！”胡梦菲看着父亲，开心地问。
胡梦菲看了一眼女儿说道，“我只管我们孙子的名字，你妈负责孙女的。”
“你这叫重男轻女！”胡梦菲母亲瞥了老公一眼，笑眯眯地说，“不管是生男还是生女，都是我们家的孙子孙女嘛！”
“不如这样吧，菲菲，你先生一个腾龙，然后再生一个腾飞。”胡梦菲父亲拿起保姆替他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吴子健也拿起酒杯，一口把杯中酒吞下肚，顿时感觉一阵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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