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质与学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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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去拿起水壶，先过去给她爸爸倒水，花德台黑着脸看着这一幕，如同被人用锅底灰抹了个遍。章云海已在心里把花德台千刀万剐的粉身碎骨，好啊，你这个花德台，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在家里我老婆连一只碗都不会让她洗，我把她安排到你这个统计局，图的是轻松清闲，不指望你把她当王母娘娘供着，但至少你不能拿她当使唤丫头啊。再说了，今天还有我的部下在场，你是不是存心不给我面子，你花德台还想不想往上升了。
章云海肚子里波涛骇浪，表面上却努力装作风平浪静，但声音里难免夹杂了一丝激动。柴新奎注意到了这点微小的变化，先假装去调低空调的温度，然后把章云海面前已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换掉，最后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水瓶挨个儿倒水，办公室主任都是从倒水开始起家的，所以柴新奎倒的又快又熟练，很快一个人把桌上的水杯都添满了。
他没有直接从章妍茗手里拿过热水瓶，是不想让别人说他在明着拍马屁，他把上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轻松而自然。花德台暗暗感激他，还好柴新奎机灵，章妍茗这个咋咋呼呼的丫头，若不小心把热水倒到她那细皮嫩肉的小手上，他和章云海就算不结下梁子也要彼此心生芥蒂，把事做绝了甚是不妥。
会后，花德台憋着一股气走进综合科，敲敲空长志的桌子，空长志抬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花德台，花德台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统计局共有35个公务员编制，公务员只有16名，实际人员却有45名，即是空着19个公务员编制，而工作人员中有29名没有公务员编制。在职的16名公务员中，有的在等退休，有的每天来晃悠几下，招呼也不打，便回家伺候老公孩子去了。
对这些人，花德台无能为力，在机关里，无论你做多大的官，对老同志还是批评不得的，为此，花德台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柴新奎一样通过正规考试进来的公务员寥寥无几，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各级各部门领导通过各种关系塞到统计局来的，关系硬一点的，可以弄个事业编制，关系一般般的，在里面只能做个合同工。就算是个合同工，也是挤破头才能进来，谁让统计局是传言中清闲、适合养老的好地方，一个月一两千块钱不在乎，总比在企业累死累活强吧。这些年轻人往往家庭背景都很好，不缺钱，只图混日子，让他们干活就别指望了，只望这些小祖宗回家说话时嘴上积点德，别给花德台来个下马威。
花德台早想着给统计局招两个公务员，这也得到了县领导的同意，笔试面试都过后，只剩政审了。和空长志一起考上的是一名白领，原本在省城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工作，为了照顾父母才打算回到闵生县的，过来一打听县城公务员的待遇，说什么也不肯来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好在空长志的到来，稍微减少了一点花德台的痛心疾首。
当年的理科状元要进统计局，这在闵生县还引起了一波小小的轰动，花德台是得意的。
虽然政审的时候，他们发现了问题，空长志在学校里吃过一个处分，按照惯例，肯定不能让他通过。可花德台心疼，虽说有瑕疵，可好歹是块有瑕疵的金子啊，扔在烂泥地里，也熠熠生辉。于是花德台左右托关系，硬是把空长志保了下来，他太需要这样难得的人才了。不明就里的人开始谣言，空长志是花德台的亲戚，不然花德台图什么呀。是啊，不是这个理怎么说的通，这年头还有谁会为工作拼死拼活。
花德台的喉结一阵响动，难道费尽周折招进来的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吗，他痛心疾首，叹了口气，敲敲桌子，“站起来说话。”
空长志晃晃悠悠站起来，傻乎乎的问道：“花局，有事？”
“让你写一份科室基本情况，写好了吗？”
“写好了。”
“打印出来给我看看。”
空长志刷刷把写好的材料打印出来，装订好递给花德台，厚厚的一小叠。
花德台的怒气消了一半，说道：“写的挺多，花了不少时间吧。”
“没有，两个小时就写好了。”
花德台点点头，粗略的翻看着，条理清楚，思维明朗，科室的现状，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建议都写到了。花德台心想，这小子可以，文采很不错，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机关里的写作风格，但是在短时间里写成这副模样已经很不错了。他把情况汇报扔给空长志，“再改改，文章的排版也要改改，下午拿给我，不懂的向老前辈请教。”说完扭头走了。
空长志不是一无是处，这份材料让他逃过一劫。
科室里只有两个老前辈，顾桂华和老空，空长志认为他没必要向老空请教，把材料拿给顾桂华看。顾桂华正忙着研究股票行情，再说她一般只做做报表，科室里出去的材料，她从没写过半个字，于是客气的对空长志说：“小空，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弄，你向老笔杆请教呢。”
她朝老空努努嘴，“他写了多少年了，跟过好几任领导，你没来之前，科室里的材料都是老空写。花局喜欢什么样的文字风格他一清二楚，你请教老空没错的。”
老空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他挺善良的，这么多年他扶持了很多年轻人，只要是谦虚、勤快、好学的，老空总能不顾他们身上其它的缺点，和他们和谐相处打成一片，在他们人生道路上的关键时刻，也从不做小人，极尽赞美之词。可科室里的章妍茗和空长志，在他看来是两个活宝，一个懒惰常不来上班，一个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让他很是讨厌。他这把年纪了，也无须再逢场作戏，假装翻抽屉找老花镜，不去搭理顾桂华的话。
顾桂华明白老空在想什么，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偷笑，章妍茗根本不关注他们说的话，自顾自掏出小镜子低头描眉，只剩下空长志尴尬的站在办公室中央，陷入四面楚歌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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