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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血遗谋篇 第圩一章 暗香局里密信现 湖心亭外又逢君(折)

小说:白驹过隙旧未央 作者:蜉谣 更新时间:2017-05-24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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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葶苈和甘遂刚出门,突然被巳夫拦住了去路。葶苈有些诧异,上下看了巳夫一眼,这孩子一向和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只见巳夫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团成团的字条:“师叔,有人给我送来这个。”葶苈接过那个字条,展开,接着灯笼的微光,见上面写道:
  不必担心王狄,你的计划已经被我洞悉,照计划行事,王狄多疑我会让他看见他应该看见的。禀报皇上我自会襄助。
  密信!又是一封密信。
  一阵风过,顿时院内的蔷薇花丛左右摇摆,花瓣最终还是随着风去的方向飘落到葶苈的脚边。这封密信连同之前的帛书和第二封密信应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而这个人在葶苈看来现在几乎已经坐实是赤血党安插在王家内部的一个内应。
  至于是谁,葶苈不明其就,可能是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那么这个人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对于赤血党的了解以及对于王狄归来的忌惮,而又明晓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写了这封密信。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只要他能帮自己解决了王狄这个变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即可。
  葶苈并没有收起那封信,而是将那封信用随手提着的灯笼烧掉了——这封密信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如果没有那日李钰的一番话,葶苈或许会认为赤血党人左右不定,那么这封信或许会成为这个告密者来日的催命符,但是于今日看来,这种莫大的信任,葶苈并不想辜负。
  “甘遂,我们在这里分开,你去办你的。我去做我该做的事。”葶苈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去湖心亭。
  葶苈来到太液池右边的小码头,看左边已经一派灯火通明,知道皇上那边已经也开始行事了。不出意外,皇上那边现在应该为王太太后、傅太太后、丁太后、赵太后、傅皇后、王获、王洛渚、汾阳翁主以及虚连提当户等因为和亲的事情赐宴,而在那宴席上将要宣布皇上将属意汾阳翁主和亲的消息。
  要说唯一的变数便是刚回来的王狄,不知道是否在受邀的行列中,葶苈尚不知晓这件事情明面上是否皇帝已经“应该”知道了。但对于今天这个计划,主要是为了保住李钰,那么赤血党人应该是可信的。
  葶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连帽暗花斗篷,将自己也隐没在这势必要波谲一番的黑夜当中。右岸边早已等着了一艘小船,那船上挂着三个蒙着绿布的灯笼,碧火幽微之下那船夫蓑衣斗笠,默然不语,见到一袭黑衣的葶苈只是略微倾斜了一下斗笠点了点头。
  葶苈也点头回应,葶苈刚踏上那叶小舟,那舟并不太稳当有些翻覆,葶苈一上船,看到小舟的一角放着一个包裹,可是小舟却左右摇晃起来,葶苈是不会水的有些心惊。那船夫应该是个老手,用双手略微按压了一下两边的船舷,小船便定了下来。竹篙一点,那小舟便离岸向湖心亭而去。
  湖面如镜,平湖春月倒影其间,如一弯玉篦,将湖面的乱纹拂去,唯留小舟行进之时的一方水印,淙淙水声如雁过留痕,湖面上远远飘来皇帝宴乐的声音,彷如隔世,一切的宁静,就如同一块已经放置在悬崖的玉璧,等待应声跌落的那一刻。
  船至湖心亭,那船夫将船靠上岸边,跳上码头,将船泊好动作一气呵成,葶苈下了船,对那船夫说了句:“请大人依计划行事。”
  那船夫点了点头,回到了船上,脱下了斗笠——原来是李钰,他将蓑衣脱下,葶苈赶快转过身去,因为他知道李钰什么也没穿,那件蓑衣之下,应是一丝不挂的。只见李钰一个鱼跃跳入太液池,便如同青鲤归海,浪里白条,湮没无闻,这水面的涟漪渐淡后,居然是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这云梦泽的出生早已汇入骨血,如同原罪。
  按照计划李钰应该是潜水去了芦苇荡。
  两边都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就看方老师那边顺不顺利了。
  葶苈站在湖心亭中,远山如黛,现在倒影在太液池中,要不是有着正事,真想抚琴一曲,赏赏这孤月平湖漫天星海的景色。
  突然一阵熟悉的幽香传来,那是“傍鸾台”的味道——那人——来了。
  葶苈背过身去,唯将一袭黑衣留于那人。
  “不知道大人秘密约我来此,是不是已经调查出了另外一个间者是谁?”那人刚进入亭中张口便问,声音熟悉。
  葶苈并没有回话,
  那人见葶苈默不作声,想着自己或许是礼数不周全,所以引致葶苈不悦并没有回答他。
  于是那人又道:“在下胡不归见过王狄大人,大人星夜兼程一到长安便让方先生撰信约我来此相会,终于是碰面了,以前只是通信,今日感慨良多啊!”
  葶苈仍是没有回答,只是举手示意让那人灭掉了灯笼。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个王家安排的内间是由王狄直管的。而他们也果然在调查着“两个间者”这件事。本来自己是借了方老师的手,杜撰了一封王狄的密信,因为王狄的行踪在外,如果秘密归来见这个使者,旁人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现在有一些人见过王狄了,倒也打消了此人的一些疑虑。不过好在王狄回来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照理说,王狄回来不应该不联系个人,但是这一切却如此顺利,葶苈思忖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给自己密信的人,想了什么方法打消了王狄见这个间者的念头,如果是,那么便真是帮了大忙了。只是自己行事不周密,居然被人料了先机,还好并不是敌人。
  见那人走到亭口忽然又停住了,语气中满腹狐疑:“大人为何不说话?到底那个间者是丘林和呼掖当中的哪一个?”
  好险!葶苈想着,原来他们现在还是二择一,并没有定论,就这样的情势,自己已经是快了他们一步。
  “因为乌洛兰大人说的话在下一句也听不懂,在下在这里,只是碰巧选了个没人的地方,想要安静的欣赏这太液池的平湖月色而已。”葶苈说着才缓缓的除下外衣上的兜帽,将自己的面目露给那个人,他看了一眼乌洛兰,果然应约穿着汉人的粗布便服。
  “不知道当户大人做此打扮是否是入乡随俗啊?大人还给自己起了个胡不归的汉名,也是应了大人的生平。”葶苈说着,语意讥诮。
  “怎么会是你!”乌洛兰的看清葶苈的脸后,惊诧莫名。
  葶苈转过脸对着乌洛兰的眼,言辞轻蔑:“那么应该是谁呢?或许这个问题,应该问问乌洛兰当户……哦不……间者胡不归。”
  “哼,怪不的,我一入长安,便有人要我对你小心再小心。方先生已经被你策反了把?”
  葶苈仰着头,并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密信也是伪造的。只是为了引我来这以焚香为号相会,但是如果单单为了揭穿我,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几乎支走了所有的人,看来王少史另有目的,寒暄就不必了,开门见山吧。”乌洛兰说着,坐到了湖心亭一里的一个石垫上。
  “爽快。我只是好奇,”葶苈说着,也坐到了石垫上,“我想问问胡不归,为何要做王家的间者,来挑起这诸多的事端。”
  “很简单,血仇。先帝为了推行互市,听信谗言,居然杀了我一家一十三口人,这样的理由还不够我反他刘家的天下?”此种情况之下乌洛兰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动机。
  而葶苈只是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于是转而问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问题:“那也只是先帝的事,先帝已崩,不知道新帝于胡先生有何仇怨,胡先生居然不肯相帮?”
  “哈哈哈哈,”乌洛兰笑得有些许猖狂,“王少史聪明一世,但似乎没有听懂在下的话,在下的意思是,只要他姓刘,就没有资格坐这个天下。王家救了我,我难道能背恩忘义?”
  突然湖面一片寂静,皇帝那边的宴乐从中间断裂停止,想必是皇帝已经开始祝酒了。这是葶苈跟皇帝约好的信号。祝酒之后等到礼乐复又响起之时,一群人就应该已经到了汾阳和亲的消息到太液池的回廊边赏月了,而那时应该让他们看到一些东西。
  “那么如果是王家自己弃先生而不用呢?”葶苈说着,掏出火折,点燃自己带来的一把“傍鸾台”放入了从苏墨那里借来的镂空薰球之中,又将薰球放在两人之间。
  香烟缭绕,葶苈深吸了一口,拉下了自己的一束耳发用手拈在鼻尖,轻轻的嗅着。
  “先生固然聪慧,诡计多端,但王家也不乏智者,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我这数年来服侍的忠心,难道凭借先生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他们弃我而不顾?”
  此时宴乐复又响起,皇帝的信号又至。葶苈听闻,点燃了刚才被乌洛兰灭掉的灯笼。这是他与李钰约定好的信号见这个灯笼起,李钰应该从芦苇荡缓缓的游回到船边,换好衣装,准备下一步。
  “对,先生也知道在下不才,只是诡计多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想过,方老师的信中,为何示意先生让丘林当户去和太乐府的宫宦婢子聊天,又为何要让先生烧掉这封密信呢?”
  “难道丘林才是间?……不对,你!”乌洛兰愤怒的看着葶苈,他马上明白了那封信里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什么间,先生说的这句话我还真是糊涂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证实我心中的一些想法,进而制造一些东西,毁灭一些东西。世上最好的颠倒黑白,便是无所对证。”葶苈依然是轻轻嗅着自己的耳发,还不够,时间还不够。
  “没想过你如此卑鄙!若皇帝周围都是这样的人,刘家的江山怎么不早亡会被取而代之。”乌洛兰说着非常生气,起身向要离去
  “卑鄙?哪赶的上你们处心积虑的谋夺皇位那么卑鄙?”说着葶苈一把抓着乌洛兰的手,拉着他背转过身,让他看不见码头的情况。一定要在时间充足以前留住他。
  葶苈另外一只手指着月亮厉声说到:“先生敢不敢用你死去的亲族血脉以及你惧怕的一切胡族和汉人的神祇发誓,你为了报可笑的仇恨从未做过任何卑鄙的事情,从没伤害过任何无辜的人?”
  葶苈眼角的余光看到,此时的李钰光着身子已经摸上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船,打开了布包,开始穿起衣服。
  “可笑,我凭什么跟你发誓。本以为少史大人充满谋略,事已至此,难免不欢而散,却又出此幼稚可笑之语。”乌洛兰一把扯回了被葶苈捏住的手。
  “现在大人的身份已经曝露,对于王家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今晚的事,倘若大人说了,王家难免不敢再用大人做任何的事,倘若不说,王家若打探出来了,大人觉得自己的结果是什么?难道大人没有想过。”葶苈见李钰已经穿好了胡裤。葶苈依然嗅着自己的耳发,时间还是不够。
  “一十三口,是怎样的仇恨?大人可曾切肤?”乌洛兰说到,一边恶狠狠的道,“这样的仇恨之下,你还能做出别的选择?或者有人还信你能做别的选择?从那日起,我没有一天不是在仇恨与筹谋中度过。等的就是看他大厦倾倒的一刻。”
  “我不曾切肤,难道王家诸人,又曾切肤?他们只是用了大人你的仇恨来做自己的武器,大人便如此心甘情愿被驱使?”必须加快速度,葶苈希望李钰能穿快一点。然后又将薰球挪得靠乌洛兰更近。
  “只要王家夺了这江山,我便心满意足。不求其他。现在只恨没有找出成帝那个狗皇帝的余间。”乌洛兰说着已然是目露凶光。
  一阵风吹过,发香缭绕,葶苈已然停止了再嗅自己的耳发,而李钰那边已经将衣服穿好,竹篙轻点,划入夜色之中,太液池平静的湖面上,涟漪又起。
  时间终于是拖够了。
  葶苈长长的输了一口气,可那水声显然是吸引了乌洛兰,他背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像极了自己,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正在驾船远行。当即感觉到葶苈刚才只是在故意拖延他的时间。
  “你!”乌洛兰,“为何找人假扮我?”
  说着乌洛兰夺路而起,想要冲向码头,拦着那艘船。
  葶苈却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湖心亭的门口,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必须得再争取一点时间,让李钰划得更远。
  “大人刚才说的很对,王家的人只信自己看到的和感觉到的,这个人只是像大人而已。而大人自己穿成这样是准备给王家人看,还是给其他人看到?包括你匈奴的族人?或许大人想让你的匈奴族人知道,你是一个间者,还想让王家人怀疑,你是双面间者?王家一旦有了怀疑,大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皇上合作。”葶苈一句话说的狠辣有声。
  乌洛兰沉默了一阵,李钰的速度很快,葶苈回头见那船已是去的如同一个小点了。但三盏绿色的灯笼在湖面上虽然不算扎眼,但是如果有心看,倒还真的分外明显。
  “你起开!”乌洛兰突然将葶苈的肩膀死死按住,眼见自己已经是不能再去追那个船了,再继续呆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而葶苈也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哪怕多拖久一点,让李钰走的更远一点。
  突然葶苈见乌洛兰的脸色上陡然而起一股杀意,那杀意只叫葶苈背脊发凉,要说刚开始是一阵争锋而已,那么此时葶苈却突然有点恐惧了。
  “现在少史的身边应该再无旁人了吧?”乌洛兰一把抓住了葶苈的肩膀,死死的按住不放。
  葶苈不知道乌洛兰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
  “那么我如果杀了大人也没人会知道吧?”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
  葶苈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一失重,刚才被自己拉下的耳发和衣袖已然漂浮在空中,香风萦绕之间,自己的身子已经是被乌洛兰一把推倒,全全倾向了太液池。
  惊呼还没来的及脱壳而出,葶苈只觉双耳水声一贯,眼前已经是一片黑色的水波,而刚才张开的想要呼叫的嘴巴里已然是被水灌入。葶苈并不会游泳,当下只是本能的不断用双手和腿扑腾着,如同一只落水鹦哥,无力而绝望。他拼命挣扎着用尽每一份力气,打着水花想要去够那已经高出自己半身的石岸。想要呼救,一张嘴只喝满口是太液池寒凉微腥的湖水。
  只觉身体沉浮不由自主,上下浮游间,自己只能奋力去够那个石岸,而乌洛兰却取来了自己船上的竹篙,点在葶苈的头上,那么一丝的力气,就足够把葶苈死死的按入水中。
  “果不其然,看你文弱的样子,是不会游水的。那么等死吧。”眼见着葶苈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乌洛兰便驾着小舟离开了。
  葶苈在水中挣扎着,已经渐渐失去力气,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这乌洛兰会突下杀手,如今这百里太液池,自己如孤舟草芥,又有谁会注意呢?
  想到这里,不禁放弃了最后一丝的希望,渐渐的随波逐流,身体一沉往下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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