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红尘千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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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云阳城。
作为大汉九州之一，定州位于大汉西南，三面环山，唯一的一条官道连接扬州。而云阳，又是处于定州的南部边陲，这里山脉连绵陡峭，险峻奇诡的高峰如同浪花，彼此起伏，又互相倾轧连接，形成一大片密不可分的山势。
五羊岭，在这群山连绵中毫不起眼，然而却又极为有名，世人少有未闻其名者，这一切，皆因三才宗坐落在这五羊岭上。数百年来，又有三才宗弟子对这五羊岭大肆建修，故此五羊岭少了些许山水气，多了不少人文气息，让其在群山中有些另类，倒也巧妙的脱颖而出。
山脚，房屋错落，炊烟袅袅，有孩童追逐打闹，有壮硕黝黑的汉子扛着大大小小的物事，多为刀具大网绳索一类，后面三两人抬着已死的野兽，虽然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却是各自咧嘴，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各户门前，有妇人翘首以盼，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待听到村里开始响起喝彩声和欢笑声，终于放松，而后迈腿奔出，去迎接家里的主心骨。
于他们而言，生活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幸福。
生命，就像是一朵花，无论是开在最美丽的城内，还是开在最偏僻的乡野，都可以绽放得如此美丽。
雪梧几人走进这村，有不少村民好奇的看着他们，待到他们回望，又会发出善意朴实的笑。
“这些村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历史甚至可以追朔到三才宗建宗以前。”岳小楼应该与这些人平日里常打交道，所以不少人都是认识他，纷纷善意的招呼。
“小楼哥哥，你给蔓儿带的礼物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砰砰跳跳的跑近，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期待，那双乌黑发亮的瞳孔一闪一闪的，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童真和可爱。
“糟了。”岳小楼懊恼拍拍头，满脸的愕然，“对不起，小蔓儿，哥哥忘了。”
小姑娘先是眨眨眼，然后嘴一瞥，有晶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有止不住的趋势。
“哈哈，骗你的。”岳小楼脸色一变，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然后右手变戏法般，出现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偶玩具。
“怎么样，蔓儿喜不喜欢？”
见此，小姑娘破涕为笑，拿着玩偶爱不释手，还在岳小楼的左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还有我们的呢？”远处，有三五小孩眼睛一亮，也往这边跑来。
“哈哈，都有都有。”
“这是你的，小狼，这是你的，别抢二猛，你这小子不要欺负妹妹，这个才是你的。”
身后，雪梧心头微讶，倒是没看出，岳小楼这位三才宗少宗主竟然也有这般童心的一面。
与小家伙们逗玩一会儿，岳小楼起身，看着雪梧等人，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黯然，“这些孩子都是我三才宗英烈之后，却又没有修行天赋，所以才安排在山脚村子里。”
雪梧一怔，而后默然。
当今大汉天子励精图治，且心蕴乾坤之志，欲要一举铲除魔门余孽，所以，近十年来，以朝堂牵头，统帅大小宗门围剿魔宗，大大小小战役上百，死去的修者也是不计其数，留下一些遗孤也是正常。
只不过，魔门狡兔三窟，多次剿而不灭，并以昔日魔宗巨擎始魔宗余孽为首，与朝堂势力周旋，虽然数次险死还生，却也有惊无险。
远处，一阵风过，群树摇曳如浪。
“入冬了，这横穿整个定州西陲的寒流，不知道又会卷走多少生命。”岳小楼有些怔怔出神。
所谓天灾人祸，后者可控，前者却是很难，只能尽力弥补。
当夜，雪梧等人没有上山，而是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村里流传下来传统，只要有客至，家家会拿出最美味的食物，全村男女老少，长歌起舞，霎是欢腾热闹。
篝火微闪，映照在一张张朴实的笑脸上，简单却喷香的食物让人食指大动。
星空无云，星星点点的光洒下，饶是月华，都在这一刻失色。
皓月虽美，却也不一定会遮得住星光。
篝火虽弱，却也可以点亮黑夜，散播温暖。
这一夜，雪梧醉了。
拓拔灵儿亦是小脸红彤彤的，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倒也平添了几分娇憨与可爱。
斑驳地火星零零散散飘飞，又在空中炸开，忽闪而逝的光照亮了两人的侧脸，以及那紧扣的十指。
拂晓十分，雪梧率先醒来。
他揉了揉额头，随后神色一僵，低垂着头，看到缠绕的十指，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刻这般迅猛。
面色有些复杂，他心乱如麻，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原来不知不觉，心底竟然有了她的影子。或许很淡，可却那么清晰。
拓拔灵儿翻了个身，雪梧身体僵住一动不动，哪知前者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不知道梦中经历了什么，脸上洋溢着笑，一如小蔓儿得到布偶玩具时候那般。
雪梧看着看着竟是有些入迷，眼神柔和，另一只手探出，想要轻轻的触摸那张不施粉黛的娇嫩小脸，可探出的手却又兀自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半晌，他长吐了口气，放下手来，亦抽开被紧握住的另一只手，取出一件衣衫盖在她身上，起身离开。
“爱而放手，这种感受很痛苦吧。”雪梧站在村外的青石上怔怔望着远处群山发呆，不知何时，岳小楼与他并肩而立。
雪梧回过神来，并不言语。
痛苦？这一生，他早已经历了太多痛苦，但他发现，无论是小时候被抛弃，还是师门被屠灭，亦或是此时此刻，痛苦的程度都不分伯仲。
“无论你有怎样的理由，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的同时又伤害她。”岳小楼看着雪梧，摇摇头远去，声音却如那风，拂过耳畔。
雪梧一震，更加沉默。
不同的。
他亦摇头，是不同的，他告诉自己。
天边，有迟归的大雁，往南方而去，比翼双飞。
我们都不是大雁，无法自由自在的飞翔。
红尘千丈，红尘千账，舍不下那千账，又怎能与你共度千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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