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天涯

　　欧阳接到我爸爸打过去的电话，说是我出了一点小状况，但是具体情况还不了解。焦急的搜索当日回渝的机票，显然已经售罄，只好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赶回。他没有打电话给我追问事情的原因，是怕提起我的伤心事。一夜的煎熬，他的眼睛通红，胡茬横生。天不亮就让哥哥送他去机场，他多想长出翅膀早些飞回去，安慰他的伤心人。可是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耐不住性子了。他的心上人儿怎么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想着她温柔善良的脸，欧阳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混蛋。说好的不让她受一点点伤，才没有几天他就食言了。良心的谴责折磨得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
　　回到家，他顾不上穿拖鞋，穿着袜子咚咚跑进卧室。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唇色白得吓人。欧阳祈祷着一切没事，轻轻握着我的手，冰凉的寒气将他侵得一哆嗦。睡梦中的我长长的叹息，做梦也叫着孩子。他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流倾泻而出，无法自控，呜呜的贴着我冰冷的手哭泣。
　　“谁在哭，爸爸，好吵！“我被哭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了他，我日思夜想的男人。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了。“我欢喜的坐起了身子。
　　“嗯，我回来了，宝贝。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说过。可是我却没有做到。“他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好，他做她的男人已经很失败了。这个策马于草原之间，翱翔于雪山之巅雄鹰般的男人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人，他发誓不再放开。
　　“额，好紧，我怕。我弄丢了我们的孩子，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如果我听他的话没有去那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不不，不是你的错，全是老公没用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可怕的事。孩子弄丢了就丢了，以后我们还可以要很多的孩子，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好吗？“他心疼我的心比死了还难受。爸爸从菜市场买回炖汤的土鸡，进来看到女婿回来了，稍显安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出去说话。
　　“宝贝，你休息会，老公给你做吃的去。”他捧着我的脸吻了吻苍白而冰冷的唇，那股透心的凉如刚刀插进了他的心。客厅的桌上放了已经消失的烟缸，烟缸里有不少烟头，显然是爸爸这段时间抽的。
　　“爸爸，小慈不是不让您抽烟吗？怎么又开始抽了？”他知道我不喜欢爸爸抽烟，也不喜欢烟的味道，我说过烟里装满的全是苦涩。
　　“偶尔抽一支也无妨，只是......哎！”爸爸难以启齿，又点起一支烟，递了一支给女婿。他接过烟，没有点燃它。看着陷入烟雾中的爸爸，欧阳心情更加沉重。爸爸描述了当天的情形，如何相遇如何激怒，如何酿下大错。
　　“孩子，我也想好了，是小慈以前太年轻，才惹下今日的大错。那个孩子虽然可恨，但也是出于喜欢得过于偏激。昨天那孩子的妈妈打了电话给我，主动道歉，任何赔偿他们都无话可说全力承担。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请求我们能够原谅他，不要追究他的责任。以后再也不会纠缠小慈了。”爸爸深深的叹了一气。
　　“孩子丢了也就罢了，可是医生说小慈的身子骨弱，又失血过多，子宫撕裂性损伤，恐怕以后难以再次怀孕。“爸爸说到这里已经哽噎到无法言语。欧阳只觉得头上一道晴空霹雳，顿时愤怒、悲哀、怜惜、愤怒之火熊熊燃烧。
　　“他们是一些什么人，害了别人不但不知道歉疚，还要求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他是男人吗？只不过是长着男人的样子做着畜生不如的行为”。他要去撕碎他，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家门。
　　“站住，欧阳你冷静一些，小慈他需要你的安慰。当务之急你的任务不是去找那样的人负责，而是要让小慈尽快恢复健康。她这样不吃不喝的你认为可以撑多久？我今天为什么给你讲清楚，就是希望你也想明白，你们以后该怎么办？”爸爸不希望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做出让自己和家人后悔的事。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是这样的人渣就这麽放过他？这样对小慈是多么的不公平。她是那么的善良，胆小，可爱的，小小的女孩，为何应该承受这些强加于她身上的痛苦，而且是一辈子的痛。”欧阳彻底地暴怒了，他雄性荷尔蒙让复仇之火点燃，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号角已经吹响。
　　“爸爸，小屁孩。我饿了。“我扶着隔断的木栅栏站在饭厅和厨房的门口。
　　“来了来了。“爸爸看看欧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熄灭了烟头，把烟缸藏在桌下，起身准备去厨房。
　　“爸爸，我给她弄吧。你坐。”欧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暂时压制住燃烧的火苗，对着我眼里满满的怜惜和温柔，走过来牵着我坐在沙发上，自己进厨房盛了一碗鸡汤出来放在桌子上。
　　“是谁抽烟了？我怎么闻到烟味了？”我对烟味很敏感，严厉的眼神看着爸爸和他。
　　“是我累了，想要抽一支烟，可是爸爸说你不喜欢闻到烟味，所以我刚才已经扔了。对不起了，老婆。“他抢着承认是自己抽了烟，其实他根本不抽烟，我是知道的。我没有揭穿他们的谎言，因为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出这样的事爸爸很受煎熬。
　　“好吧，念你初犯就饶了你，可没下次了。”我轻松的化解了误会。
　　“爸爸，我想和他出去走走，我好久都没有下楼了。”这段时间爸爸也几次提出带我下楼去走走，但是被我拒绝了。
　　“好好，你先喝汤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走呀。”爸爸高兴地站起来，大步去了厨房，转角处他满脸都是泪水。
　　“老公，我想换一条裙子，你扶我进去。”我还是很虚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好，我抱你进去。“他抱着我进了卧室，翻出我最喜欢的那条浅色的碎花裙子，给我换上。
　　“老婆，你又瘦了，你要多吃点身体才能恢复好，知道吗？要听爸爸的话。”他看着我比以前更加的孱弱，心痛不已。
　　“这样不是更好了，就不必成天说要减肥了。”我笑笑说。
　　“谁说你肥的，我跟他急，我老婆是全世界最美的。”他做出的得意样里夹着苦涩。
　　“好了好了，去把汤端来我喝了，我们下去吧，我有事和你说。”我心里的事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我喝了汤，吃了一碗红枣阴米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爸爸很开心我愿意吃饭，也愿意出门去散步了。一个劲的催我们快些下去，他也休息一会。出了门口，我的双腿发软扶着扶手慢慢的走。他说我背你下去吧，你身体还没恢复。我点点头，趴在他的背上。贴着他的脸，我不忍对他说出狠心的话，我知道后面的话会更让他痛不欲生。但是，一切都是基于我爱他，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我只能给他自由。
　　他到了楼下小区的休息长凳上放下我，我看着他淡淡的浅笑。他看着我问：“笑什么？我的脸难道有花”
　　“嗯，有，我想再看看，以后恐怕就看不到了。”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泪水已经滑落。
　　“乖乖，你做什么？不要吓我。什么看不到了？刚才好好地，这会儿又怎么了？”他的笑容被我说的话凝结在脸上。
　　“我们分手吧。”我带着泪，轻描淡写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眼睛不再看他，眼前全是朦胧。
　　“你在说什么？老婆。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又胡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怎么也没想到他心爱的女人会说出分手的话。
　　“是的，我说的我们分手吧。”我再次说出了违心的话。
　　“老婆，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没有及时赶来看你，你生我气故意气我的。那我向你道歉，真的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他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认为自己前几天忙于工作没有及时赶过来照顾我，所以，我才对他这么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发现自己爱的还是他，我还是舍不得他。你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他，请你放了我吧。”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看着我不敢相信这些刻薄的话是出自我的嘴。
　　“我知道你说的都不是真的，老婆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太忙于工作，没有照顾你，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离开我。”他认为是我责怪他没有照顾我，才说的气话。
　　“你听好了，不是你的错，我说过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想清楚，拿你的感情当儿戏，对不起！分手吧。”他不知道我已经听到了他和爸爸的谈话，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那个人已经毁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不要他为了我再和那个人起冲突。我爱他，也应该成全他的完美。我已经是一个不完美的女人了，只有更好的女孩才可以配得上他。我的爱人！不是不爱而是深爱，但是这份已经有缺陷的爱我只能藏在心里，永远的封锁起来，不碰不伤。
　　“我不要，你休想离开我，我不会放手的，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出于你的真心话。”他的执着我也很清楚。
　　“好了，你走吧，我自己回去。”我强制自己站起来，说明我好好地，不需要他的扶持。
　　“老婆，不要逞强，来我背你回去。”他伸手过来扶我。
　　“你走呀，你走，不要你来扶。我讨厌你，你走开，你走呀。“我对着他大叫，小区有些认识爸爸的叔叔阿姨，奔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他说我不认识他，请他离开。欧阳申辩说我们只是闹着玩的，没事没事。附近的叔叔阿姨七嘴八舌的说好像不认识这个男孩子，有些又说记得以前是一个很高大的男孩子，渐渐地他们散开了。爸爸也下来了，看到我们刚才的一幕，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聪明如我的女儿，智慧超群的父亲。
　　“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爸爸抱着我的肩，我们往回走。欧阳坐在长凳上，没有和我们一起走。爸爸看着我，我装作笑嘻嘻的对着父亲，低下头，眼泪落了一地。爸爸握住我的肩，说了一句懂我的话：“女儿，你长大了，是爸爸的骄傲。”
　　欧阳走了，我没有留他。说了很多狠心的话，真正伤他的还是那句：“”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的离开，我将自己定义为行尸走肉。对工作百分之两百的投入，出外应酬喝酒抽烟什么都学会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每次酒醉醒来夜里深情呼唤的还是他的名字——欧阳。
　　偶尔一个人去了酒吧，端起一杯浓烈的伏特加，找那个喜欢的角落坐下。回忆过去和他的时光，一个人沉浸在过往的美好。哀哀怨怨，缠缠绵绵，囚禁感情封闭心门。把自己幻想成一只失忆的小猫，轻轻游走于悬崖峭壁的城墙，尝试着猫有九条命，每一条都不为自己只为他。我失去他应该拥有的东西，爱情已经将我驱除出他城堡。我只有画地为牢，编织枷锁将自己活埋在暗黑的深渊里。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我还他也是我该还的。爱他只能放在心里，一辈子不要再去打搅他的平静。直到生命终结，灰飞烟灭念念不忘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