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节 幕后推手

　　大历国国都，中都城。经历了一年多的建设，中都城已经变得气势宏伟颇具规模。
　　李建山在府中处理完政务，略有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这段日子他没有收到段琅的消息，但是从周广记得到的情报来看，北明已经大举进发，看样段琅那边不用担心什么。
　　李建山正要叫人把他处理完的政务折子送达各部司衙门，就看到夫人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李建山的夫人是老翰林王世渡的孙女，如果是当初他还是侦辩司千总的身份，做梦也不敢想能有这门亲事。但现在的李建山身为大历国亲王宰相，其地位已经远远超过当初的老翰林。自嫁入李家之后，老翰林的孙女按照文人祖制，随夫姓改为李王氏。虽说两人成亲不到一年，但李建山很喜欢夫人的书香端庄，而夫人也敬重李建山的才华实干。
　　看到夫人进来，李建山挥手让左右退下，呵护的说道，“夫人啊，这些事让下人干就行，何必夫人亲自动手。你现在身怀六甲，千万要小心。”
　　李王氏嫣然一笑，“夫君忙于政务，这点小事不正该妾身做的吗。”
　　“呵呵，来来，坐过来。”李建山拍了拍床榻。
　　李王氏乖巧的坐在了李建山身旁，虽说是夫妻，却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的儿女作态。身为书香门第之后，李王氏非常注重规矩。
　　李建山笑了笑，他也习惯了夫人的这种端庄，“夫人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有了身孕之人，以后这种事还是让下人做吧。对了，老张大哥不在家，阿朱那边平时你多走动走动。她刚产下麟子不久，也需要人陪伴。等段琅他们回来之后，咱们可得好好庆贺庆贺。”
　　李王氏款款的点了点头，“妾身谨遵夫君之意，我也是刚从阿朱姐姐那边过来。有周伯与阿虎将军陪伴着，妾身也帮不上什么。”
　　李建山哈哈一笑，“周伯现在可是当爷爷的人了，阿虎这个当舅舅的，当然要好好照顾外甥。估计等咱们的孩子降生之后，段琅那小子也该回来了。当年我们哥仨一起闹京都，如今就剩下他没有动静。要我看，明月再不怀胎的话，还真的逼着这小子纳几房妃子。我堂堂的大历国，总不能连个太子都没有吧。”
　　李王氏跟着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却犹豫的咽了回去。李建山可是侦辩司出身，看到夫人这种表情，奇怪的问道。
　　“怎么，有事情跟我说？”
　　李王氏想了想，轻声说道，“夫君，近日妾身听几个下人嚼舌头，好像有些事是针对夫君您的。妾身本不该多嘴，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恐怕会对夫君不利。”
　　李建山一怔，“什么事能让夫人如此重视？”
　　“听下人说，坊间传言夫君您现在是真正的大夏帝君。而那段琅回归之后，就要禅位给您。此事~妾身觉得有些不妥。万一传到继山帝君耳朵里，妾身怕~怕继山帝君当真了。夫君生性淡薄，但也架不住万民悠悠众口。”
　　李建山吃惊的看着夫人，楞了几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啊，你居然怕段琅那小子当真？哈哈，估计他巴不得当真呢。你可不知道，当初为了让这家伙称帝，我跟死胖子差点没跟他动了手。那家伙死活不当，还非要让我来当这个帝君。最后逼得他没办法，这小子才勉强答应。夫人啊，不必担忧。”
　　李建山笑着摆了摆手，“坊间的杜撰之言，更不必理会。”
　　李王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轻声说道，“夫君，难道继山帝真的不愿意坐这个皇位吗？”
　　李建山爽朗的笑道，“那小子就是想过清闲的日子，要不怎么把这么繁重的政务交给我呢。他倒好，除了练兵打仗，根本没问过政务。从我俩一起到达历都城，这家伙就不知道柴米油盐怎么来的。”
　　“夫君，妾身看您日夜操劳，真为您的身子骨担心。夫君，要不您也把政务分一部分出去，也好不这么劳累。”
　　“唉，我也想啊，可是咱们大历国刚建国不久，我实在是不敢撒手不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时候一钱银子我都想掰两半花。就这样我稍微松懈一点，户部还都弥补不上呢。”
　　李王氏叹道，“夫君啊，身为相国，您却操劳着帝君的重担。这样下去，也难怪坊间会传出谣言。与其这样，您还不如当初就接掌帝君呢。”
　　李建山心中一动，目带威严的看了夫人一眼。身为侦辩司出身的老江湖，夫人的话中含义他岂能听不出来。
　　李建山喘息了两下，平静的说道，“夫人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李建山何德何能，敢坐帝君这个位置。即便是现在身为相国，我都觉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夫人，你要记住一件事。这大历国是段琅打出来的，除了段琅之外，没人有资格坐在帝君的位置上。我不行，张大哥不行，其他人更不行。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我李建山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知足了。当然，你也不必担心段琅那小子会对咱们有什么想法，我们当初历都城的铁三角，不是一两句谣言就能击破的。否则，我也不敢这么大不敬的一口一个小子了。”
　　李王氏站起身，尴尬的笑了笑，“妾身怎敢有此意，只是担心谣言对夫君不利而已。既然夫君这么说，那妾身就放心了。对了，我跟蒋夫人约好了教她作画，您看妾身这脑子，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夫君，如果没有什么吩咐，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李建山点了点头，“嗯，去吧，见到蒋竹明也替我问一下，户部的库银总额，请蒋大人赶紧报给我。现在好多地方都伸手要银子，我得知道家底子还有多少。”
　　“是，妾身知道了。”李王氏说完，微微施礼退了出去。
　　她这边一走，李建山的脸色渐渐寒了下来。刚才当着夫人的面，他故作平静。但是李建山知道无风不起浪，必须把此事消灭在萌芽之中。李建山把府内总管召了过来，专门询问了一下坊间谣言之事。这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是谣言四起，恨不能传诵李建山已经成为大历国真正的当家人。甚至不少基层官员，私下里开始成他为建山帝君。虽然与继山帝君一字之差，却让李建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李建山没想到传言这么剧烈，内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知道这种力度的谣言，绝不是坊间散民能够传播开来。看样子，是某种势力在背后驱使。为了不引起误会，李建山决定亲自给段琅修书一封说明此事。但提起笔来，李建山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甚至他都觉得，任何的解释都有些荒谬。最后，李建山干脆就写了短短的一句话。
　　“段琅，你这家伙最好快点回来，不然我李建山可就称帝了。”
　　李建山知道这样的语言，段琅与张如明都能看得懂他的内心。越是这种直来之笔，越能显现出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李建山命人把他的手笔转交给周广记，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段琅。另外，李建山当即命人严查此事，暗中查找谣言的源头。
　　中都城天师府内，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上官天师喜得麟子，这绝对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后院内室之中，阿朱半靠在卧榻之上，手里却拿着各地密站传来的消息。周广记坐在太师椅上抱着名义上的外孙，脸上笑的跟花似的。身为舅舅的周虎，也没有避嫌，四平打马的坐在床榻之边。
　　阿朱放下手中的密信，抬头说道，“师父，最近坊间的谣言，还是暂时不要告知段帅了。他那边战事正紧，没必要为此事分心。再者说，有建山大哥这封手书，相信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周虎却说道，“四妹，有些事不得不防，我觉得还是告诉一下为好。现在中都城的官员，私下里议论很大。而且咱们那位相国夫人，去其他官员府里的时候，恨不能以帝后自居。别说是其他府邸，就算来四妹这里，你瞧她那高傲的样，我看着都来气。别忘了这里是天师府，我妹夫上官天师可是与帝君同位。”
　　阿朱不在乎的笑道，“二哥，人家是书香门第，那是孤芳自赏，不是高傲。”
　　周广记也跟着说道，“阿朱，我赞同你的意见，把西越老七传来的消息列为重点，中都城的事情，就暂缓一下吧。”
　　周虎郁闷的说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们。既然师父与四妹都这么说，我没意见。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开拔去摩罗了。”
　　阿朱哼了一声，“二哥，估计明月调动哪一支兵马，都不会调动你。”
　　“凭什么，他们哪个比我强。”
　　“二哥，只有你在这里坐镇，什么样的谣言明月都不用担心。一旦你的兵马去了摩罗，恐怕军师大人更会分心国内之事。这其中的道理，相比二哥应该明白。”
　　周虎一听，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明月的用意。但是身为战将，周虎宁愿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破差事。
　　鹞鹰小白，带着阿朱密写的消息飞往了于都城。此时马麦亚城之内，龙牧还没有把太子及大祭司被杀的消息传递出去。龙牧在等陆慕大军的到来，他相信陆慕收到斥候的消息，应该会快速率兵返回。
　　经过这一夜的思索，龙牧觉得此事真要是陆慕下的黑手，对摩罗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不但可以与段琅握手言和，又能光明正大的帮着段琅把陆慕兵马彻底铲除。而且，摩罗的做法还不会被天下人病垢。
　　龙牧正闭目沉思，一名亲兵走了进来，“土司大人，西越陆都督来了。”
　　“哦，他们兵马到了？”龙牧心说来的到不慢。
　　“兵马没来，只是陆都督带着百十名随从而来。”
　　龙牧眉头一皱，陆慕居然没有按照约定率部前来？这一下，更让龙牧加重了疑心。但是陆慕只带了百十来人，他们可不好暗中动手秘密审讯。龙牧正琢磨着，就听着陆慕的声音传来。
　　“龙帅，这是怎么了，将士们为何要壁缠白绦？”
　　龙牧一听，只好站起身，一脸肃穆的迎了出去。看着陆慕吃惊的神色，龙牧带着悲愤说道。
　　“陆都督，说来话长，咱们还是里面说吧。请！”
　　“几日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两个说着来到内室，龙牧屏弃了左右关闭了房门。至始至终他都在观察着陆慕，但是陆慕表现的很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龙牧也没有向往日那样寒暄几句，而是直入主题的问道，“陆都督，不知为何没有率兵前来？难道，你们斥候没有把本帅的消息转告清楚？”
　　“转告的很清楚，但是，我部人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暂时不能前来。不过龙帅放心，一旦段琅所部兵进马麦亚城，我西越兵马必定会杀过来解围。”
　　龙牧心中冷哼一声，心说人家昨日都兵临城下了，也没见到你们一兵一卒。
　　“陆都督，实不相瞒，我摩罗营中出了大事。太子殿下及大祭司胡图大人，惨遭毒手不幸遇难。”龙牧只是说惨遭毒手，但并没有指明是段琅所为。
　　陆慕装着吃惊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龙帅可否详细一说？”
　　龙牧也没有隐瞒什么，把当时情况及他亲眼所见叙述了一遍。陆慕一听，更是洋装震惊的质问道。
　　“怎么，你们摩罗居然要与段琅和谈？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知在下。难道，你们要背信弃义抛弃我西越大军吗。”
　　龙牧一愣，赶紧摆着手，“不不，陆都督不要误会。这只是初步的意向，到时候肯定会告知陆都督。”
　　陆慕冷哼一声，“土司大人，恐怕你们摩罗是靠上了段琅这课大树，就要卸磨杀驴了。我西越不计生死前来助战，没想到居然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既然这样，那在下告辞，这就率兵返回西越，永不再过问摩罗与北明之事。”
　　陆慕说着，站起身就要走。龙牧赶紧一把按下，“陆都督~您先听我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只是陛下的缓兵之计而已。”
　　龙牧好说歹说把陆慕劝住，又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一番。龙牧告知这只是帝君初步的提议，如果能息兵的话更好，对摩罗西越都有好处。但是龙牧却没发现，陆慕几句话之中就占据了话语的主导地位，原本龙牧有很多话想问，却被动的落了下风。
　　陆慕表面上总算是‘冷静’下来，看着龙牧问道，“龙帅，太子殿下之事，您可上奏给武波尔汗陛下了？”
　　“还没有。”龙牧严肃的说道。
　　“哦？这么大的事情，您居然隐瞒不报？”陆慕盯着这位摩罗大土司，一副质问的样子。
　　龙牧面容一肃，“陆都督，本帅当然要上奏陛下，但是，本帅还要查实之后才能如实禀报。”
　　“怎么，龙帅不是说~看到段琅兵马就在当场吗。难道，龙帅不认为是段琅干的？”陆慕盯着龙牧问道。
　　“可是，本帅并没亲眼见他们动手，而那段琅也否认此事。所以，本帅想调查一下。”
　　“调查？呵呵，龙帅直接就说来调查我陆慕好了，何必拐外抹角。”陆慕冷笑道。
　　龙牧一抱拳，“此事事关重大，龙牧不敢徇私，还望陆都督海涵。”
　　陆慕眼中透出一丝寒意，阴森的说道，“土司大人，假如说，此事是本都督所为，你会怎么样？”
　　龙牧一愣，当即面带怒意说道，“本帅会如实上奏，请示我主陛下定夺。”
　　“然后呢？”
　　“当然是等候陛下定夺。”
　　陆慕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自己，还有你的至亲族人。”
　　“我？”龙牧一咬牙，“一样，等候陛下的发落。”
　　陆慕冷笑道，“可怜啊，堂堂摩罗大元帅，居然要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这么说，陆都督承认是你所为了。”龙牧带着寒意看着陆慕。
　　陆慕再次摇了摇头，“本都督只是打个比方，没说此事是在下所为。龙帅，说实话我替你有点不值。身为军中主帅，你应该战死在沙场，而不是倒在罪恶的断头台上。如果我是你，就根本不必调查，不管真相如何，都应该是段琅所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你自己，保得住你的至亲及族人。甚至说，对整个摩罗都大为有利。”
　　龙牧哼了一声，“龙某身受陛下宏恩，怎敢欺君。即便是死，也是为了道义。否则，太子与祭祀大人死不瞑目。”
　　“错！你这是有意再替段琅开脱。不知龙帅想过没有，陆某为何冒死前来助战。其实，自从段琅率兵杀入摩罗，我西越与摩罗的命运就唇齿相依捆绑在一起了。不管是段琅灭了摩罗，还是灭了西越，另外一个都难独善其身。即便段琅能放过你们，那北明澹台摩立愿意吗。难道，你摩罗就能忍受在北明的凌辱下生活。段琅的野心非常大，本都督正是洞察了他的野心，才冒死前来助战。但没想到，摩罗朝堂之中，居然有人高呼和谈。”
　　“和谈只是缓兵之计，只要他们肯撤兵，我摩罗用不了多久，即可恢复战力。”
　　“哈哈，笑话，你以为段琅会容你们这么做吗。龙将军，清醒点吧，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段琅了，他是头喂不饱的饿狼。如果我是你，我会站在整个摩罗的利益上，断然与外寇血战到底。只有这样，才能赶走饿狼。只有这样，摩罗人才能挺起胸膛面对北明小儿。”陆慕冷笑的咆哮着。
　　龙牧的身躯不禁微微颤抖，“如果，败了呢。”
　　陆慕面色一正，肃穆的说道，“我西越兵马会继续伸出援助之手，只要龙帅能看清形势与我共同联手，我陆慕保正你满门无事。而且，接下来的战斗，西越摩罗必将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有勇气决战到底，那段琅没有胜出的希望。最坏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而已。”
　　短短的片刻之间，龙牧坚持了一晚上的正义，顿时被陆慕的话语所瓦解。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正如陆慕说的那样，只要段琅还是他们摩罗的敌人，至少龙牧暂时不会有事。一旦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立下战功，或许会将功补过免于一难。
　　经过了一番复杂的斗争，龙牧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陆慕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知道自己赢了，只要龙牧落笔上奏，此人将永远受控与他。甚至说，刚才他们彼此之间的对话之中，已经明确了击杀太子的真凶，但是龙牧已经没有胆量继续追查下去。为了家人及自保，龙牧只能违心的按照陆慕的想法上奏此事。
　　一只雀鹰飞出了府衙，陆慕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的国主周忠德。岂不知，应守山早已成为幕后推手，正在西越帮着陆慕推动着整个计划。
　　应守山可不是好心替陆慕帮忙，他巴不得这四方打的不可开交，甚至结成民族死仇才好。那样的话，南平将会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在别人的战火之中渐渐壮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