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五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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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心头一喜，他转头，看到雨蝶正在一群难民的缝隙之中挤出头来，冲着自己挥手。
一段时间没见，雨蝶看起来有些憔悴，头发有些乱，显然没有机会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上些像样的东西，她的嘴唇也有些粗糙干裂，但是总的来说女孩还是留了一些精神，此刻她正在人群中向着沐风招手，然后大步流星地挤出人群，向着沐风跑来。
见到安然无恙的雨蝶，沐风觉得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还不等女孩在他面前落下脚跟，沐风就问道：
“你看起来……没事？”
雨蝶抖了抖瘦削的肩膀，道：
“一直躲在山顶山，能有什么事？我之前在山坡上看到你和勤勤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我还以为你这次，真的玩完了呢。看来你的命，还是那么硬。”
“勤勤死了。”沐风试着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是最后，他却只是憋出了一丝苦笑。
“怎么会……”雨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低下了头，半张脸沉浸在了阴影里。“刚才我还看到它飞过来了，还以为它躲到洞窟里了……”
雨蝶抬起头，看着沐风道：
“好在现在雨快停了……帝营长的人呢？特攻团的人怎么样了？”
沐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全都死了。我……看着他们死的。如果不是勤勤，我也差不多已经死了。”
雨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缓定了情绪。雨蝶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显然，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她却并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结局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以帝营长的性格，就算他杀不光巨人，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沐风有些懊悔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发丝，沉痛地道：
“他是为了救我，被巨人给抓到的……其实，是我的错……我欠了他……”
雨蝶看了看左右，抓着沐风的手，道：
“先坐下来吧。你身体都湿透了，擦干净脸慢慢说。”
沐风和雨蝶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布棚里坐了下来。作为带罪之身，而且还是关系到重要军情的人员，十一营派遣了一名士兵负责监督沐风。但是现在山上难民集中地的状况实在是过于糟糕，军队已经很难维持住秩序，就算沐风是杀人犯，但是也没有人有闲心顾及到他了。
沐风本想要却难民集中地里找雁儿等人，但是雨蝶告诉他雁儿等人应该在另一处山坡，所以沐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上，他也没有做好再次面对住持和自己的妹妹们的准备。也许，不去见他们，对于双方来说，都会好受一些。
五分钟后，暴雨终于完全停了。但是风却还是很大，沐风和雨蝶藏身的布棚被吹得啪啪作响。负责监督沐风的陆军士兵叫黎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点干面，递给了沐风一点。沐风有些吃惊，问他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的性命，自己明明是罪人，对方说：
“你是什么罪人不罪人我不管，但是你现在知道很多前沿情报，等秩序恢复了，军方还会问你话。如果你先饿死了，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雨蝶好奇地道：
“你是十一营的兵？这么说，你们的营长是吴营长咯？”
对方瞥了雨蝶一眼，眼神冷漠，没有回答，径自走开了，显然，他并没有把雨蝶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看到雨蝶眼里的几分敬仰之色，沐风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吴营长是谁？”
雨蝶道：
“十一营的营长啊。镇守珠穆朗玛的四个营的营长之一。他全名叫吴秀川，是纯正的中国人血统。”
“这个营长……很厉害吗？看起来很年轻啊。”
雨蝶拍了拍手腕上的泥巴，说：
“当然厉害了。他跟帝凌营长，以前可是死对头。而且，他比帝凌还要年轻一岁，是所有营长里最年轻的。能镇守珠穆朗玛峰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还记得之前帝营长到巴伦子峰救人时呼叫珠穆朗玛峰的人向山壁开炮吗，开炮的人就是这个吴营长。能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打那么准，你说这个营长有多厉害？”
沐风幡然明悟。没想到之前和帝凌接应，能够隔山开炮的高人，居然是这个吴营长。不过听雨蝶的描述，这吴秀川和帝凌虽然关系不算是和睦，但是在关键时刻配合还是很默契的。不知道现在帝凌死了，这个吴营长心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雨蝶虽然年轻尚小，但是对军方内部的了解却远胜于沐风。在听到沐风执行任务失败的经历后，雨蝶的表情也非常难看。但是在听到沐风提起他见到藏在山坡上的穿黑斗篷的人影时，雨蝶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你说，那些穿黑色斗篷的人，会是什么人？”沐风小声问道，“你以前有见过吗？”
雨蝶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看她那诺有所思的表情，沐风突然意识到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又问了第二次，这一次，雨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确定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斗篷的话，我觉得，这些人，我可能见过。”雨蝶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沐风发觉雨蝶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甚至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真的吗？”沐风惊奇地道，“之前我看到技术部的田主任在听到了我的描述后，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雨蝶摇了摇头，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片，声音沙哑地道：
“这种着装，我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
沐风狠狠咽了口水，静静地听着雨蝶公布答案。
“死人。”雨蝶说，“这种打扮，是死人穿的服装。我只在死人身上看到过。”
那一刹那，沐风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浑身的汗毛都不受他自己控制地舒张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雨蝶给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死人？”沐风深深吸气，“不会的吧？你……不是在开玩笑？”
“是真的。”雨蝶说，“这种穿着，是喜马拉雅岛上在监狱里死去的囚犯穿的。我见到过。在监狱里死去的罪犯，或者被军人打死的逃犯，都会经过祭司祈福诵文之后，穿上这种黑色大袖的斗篷状。只有死人才会穿这种服装。其他人是绝对不会穿这种样式的服装的……你撞鬼了。”
沐风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念念有词地道：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沐风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感觉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让人无法理解了。他死死地用手指抓着头发，一根一根地揪着，却是抓落了几滴雨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很蹊跷，先不提吧。其他的呢，你去拿零件的时候，还有没有碰到其他的事？”雨蝶好奇地问道。
“其他的事……”沐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他的思绪开始渐渐飘飞。但是很快，他想起了那件最让他费解，也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事。
沐风偷偷地瞄了一眼一旁监看自己的士兵，然后有些不安地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但是，我听到巨人说人话了。”
“说话！？”雨蝶的嗓门一下子扯大了，一对圆润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巨人会说人话？”
沐风皱着眉，不太确定地道：
“真的说人话了。虽然有点模糊，听起来有点像人，又不太像……但是我觉得它是在说人话。”
“它说了什么？”雨蝶急促地问道。
“好吃。”沐风说，“巨人说，人肉……真好吃。”
雨蝶猛地打了个寒噤，她捂住了小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可能的吧……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巨人……根本就是跟人一样了啊……”
顿了顿，雨蝶按住了沐风的膝盖，道：
“你跟军方的人说了吗？”
沐风摇了摇头，说：
“我还没说，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听错了。”
雨蝶的小眉毛越扭越歪，显然，她也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巨人说的是中文吗？”
“有点像……”沐风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人话的话，那应该是。”
就在沐风话音落下时，远处的难民集中地突然传来了一阵怒骂声。沐风和雨蝶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妇女正抓着一个士兵的裤管，泪流满面，苦苦地哀求着。
“求求你了，我儿子还在下面，他现在可能被巨人吃了，求求你去救救我儿子好吗……”妇女抓着士兵的裤腿哭求着。但是面对妇女的哭求，士兵却只是眯起了眼睛，然后冷漠无言地转身走了开去。
“这什么态度！”看到那士兵对老妇女不管不顾的神情，沐风咬牙切齿。
雨蝶抓住了沐风的手腕，道：
“这也没有办法。现在巨人还没有全退下去，要是现在下去救人，那很危险的。士兵……毕竟也是人啊。谁都不想白白送命。”
“但是如果谁都这么想，那又有谁敢正面去对抗巨人？”沐风有些烦躁郁闷地道，“你没看到吗，珠穆朗玛峰大部分的军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只有少数几个营在下面作战，这难道是正常的事吗？真正的巨人，不该在前线冲锋陷阵吗，为什么现在却八CD躲在这里，跟难民一个样？帝凌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为了这群胆小鬼吗？”
沐风抬起头，望向了前方的山头，他看到一群士兵正坐在布棚底下，两手托着腮帮子，像是听天由命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天空中渐渐开始退散的乌云。
雨蝶压低了声音，有些为难地说：
“军人们守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知道的……而且，喜马拉雅岛大部分的权贵都集中在这片山坡上了，要是军人离开这里，一旦巨人从别的山头入侵到这里，谁来保护他们呢？军人是保护人的，但是哪些人该先被保护，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谁都不是傻瓜啊。”
沐风的心里还是怒气腾腾。他看到那些跟普通难民没有什么区别蹲坐在岩石上的军人们，心里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悲哀之情。这片地已经集中了珠穆朗玛岛大概七八成的士兵，而剩下对抗巨人的士兵却只有两成，靠着这么点人数，怎么可能打败巨人？也就只能自保而已。沐风很清楚，这些巨人的智力水平很高，想要对付它们，一味地被动防守，采取消极姿态已经没有意义，只有主动袭击，将大型巨人甚至背后指挥这些巨人的人物揪出来，才可能会有希望。
当沐风脸上最后一滴落下的雨水也终于被他脸上的热气给蒸发时，最后一只巨人也终于离开了珠穆朗玛峰，向着下方的湖泊深潜。湖泊上陆陆续续地溅起白色的水花，期间还夹杂着一抹抹次第化开的血红。浓烈的血腥味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呛鼻，几只小巨人在水中嬉戏，互相抛着鲜血淋漓的人头当球耍。
坍塌扭曲、板块零散的木制栈道的缝隙中还卡着几只巨人，它们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则身子只剩下了半截，不知死活。而在一些人工开挖的壕沟里，也还有一些落入陷阱的巨人在挣扎着出来，一部分的士兵和岛民用带银灰色尖头的长枪狠狠扎着它们的咽喉，把它们固定在壕沟里，直至鲜血流尽，彻底死亡。
部分医疗兵、侦察兵和后勤兵已经开始清点伤亡人员，负责清点的士兵们在一具又一具被鲜血染红的人形前走动，确认生死后在纸上草草地写下一个扭曲的字数。沐风不知道这场战斗死伤多少，但是沐风可以确定这是他见到过的自从巨人入侵以来最为激烈的交锋。可惜他没有在最高潮的时候目睹这场大戏。
难民们并没有将巨人们的尸体都推下山崖，因为它们的尸体对于饥肠辘辘的岛民来说，也是一种紧急粮食。
人吃巨人，巨人吃人，在这座残酷的岛上，这一切，达成了一种可悲的循环。
随着暴雨停止，惊慌失措的岛民们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难民集中地重新开始变得喧嚣杂乱起来，哭声和骂声交杂一片。
当然，哭声占据了主流。
沐风本想找个机会去见见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他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可是就在他想要找机会时，负责监督他的士兵却突然道：
“吴营长找你，你现在就过去。”
一段时间没见，雨蝶看起来有些憔悴，头发有些乱，显然没有机会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上些像样的东西，她的嘴唇也有些粗糙干裂，但是总的来说女孩还是留了一些精神，此刻她正在人群中向着沐风招手，然后大步流星地挤出人群，向着沐风跑来。
见到安然无恙的雨蝶，沐风觉得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还不等女孩在他面前落下脚跟，沐风就问道：
“你看起来……没事？”
雨蝶抖了抖瘦削的肩膀，道：
“一直躲在山顶山，能有什么事？我之前在山坡上看到你和勤勤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我还以为你这次，真的玩完了呢。看来你的命，还是那么硬。”
“勤勤死了。”沐风试着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是最后，他却只是憋出了一丝苦笑。
“怎么会……”雨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低下了头，半张脸沉浸在了阴影里。“刚才我还看到它飞过来了，还以为它躲到洞窟里了……”
雨蝶抬起头，看着沐风道：
“好在现在雨快停了……帝营长的人呢？特攻团的人怎么样了？”
沐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全都死了。我……看着他们死的。如果不是勤勤，我也差不多已经死了。”
雨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缓定了情绪。雨蝶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显然，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她却并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结局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以帝营长的性格，就算他杀不光巨人，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沐风有些懊悔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发丝，沉痛地道：
“他是为了救我，被巨人给抓到的……其实，是我的错……我欠了他……”
雨蝶看了看左右，抓着沐风的手，道：
“先坐下来吧。你身体都湿透了，擦干净脸慢慢说。”
沐风和雨蝶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布棚里坐了下来。作为带罪之身，而且还是关系到重要军情的人员，十一营派遣了一名士兵负责监督沐风。但是现在山上难民集中地的状况实在是过于糟糕，军队已经很难维持住秩序，就算沐风是杀人犯，但是也没有人有闲心顾及到他了。
沐风本想要却难民集中地里找雁儿等人，但是雨蝶告诉他雁儿等人应该在另一处山坡，所以沐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上，他也没有做好再次面对住持和自己的妹妹们的准备。也许，不去见他们，对于双方来说，都会好受一些。
五分钟后，暴雨终于完全停了。但是风却还是很大，沐风和雨蝶藏身的布棚被吹得啪啪作响。负责监督沐风的陆军士兵叫黎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点干面，递给了沐风一点。沐风有些吃惊，问他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的性命，自己明明是罪人，对方说：
“你是什么罪人不罪人我不管，但是你现在知道很多前沿情报，等秩序恢复了，军方还会问你话。如果你先饿死了，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雨蝶好奇地道：
“你是十一营的兵？这么说，你们的营长是吴营长咯？”
对方瞥了雨蝶一眼，眼神冷漠，没有回答，径自走开了，显然，他并没有把雨蝶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看到雨蝶眼里的几分敬仰之色，沐风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吴营长是谁？”
雨蝶道：
“十一营的营长啊。镇守珠穆朗玛的四个营的营长之一。他全名叫吴秀川，是纯正的中国人血统。”
“这个营长……很厉害吗？看起来很年轻啊。”
雨蝶拍了拍手腕上的泥巴，说：
“当然厉害了。他跟帝凌营长，以前可是死对头。而且，他比帝凌还要年轻一岁，是所有营长里最年轻的。能镇守珠穆朗玛峰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还记得之前帝营长到巴伦子峰救人时呼叫珠穆朗玛峰的人向山壁开炮吗，开炮的人就是这个吴营长。能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打那么准，你说这个营长有多厉害？”
沐风幡然明悟。没想到之前和帝凌接应，能够隔山开炮的高人，居然是这个吴营长。不过听雨蝶的描述，这吴秀川和帝凌虽然关系不算是和睦，但是在关键时刻配合还是很默契的。不知道现在帝凌死了，这个吴营长心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雨蝶虽然年轻尚小，但是对军方内部的了解却远胜于沐风。在听到沐风执行任务失败的经历后，雨蝶的表情也非常难看。但是在听到沐风提起他见到藏在山坡上的穿黑斗篷的人影时，雨蝶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你说，那些穿黑色斗篷的人，会是什么人？”沐风小声问道，“你以前有见过吗？”
雨蝶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看她那诺有所思的表情，沐风突然意识到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又问了第二次，这一次，雨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确定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斗篷的话，我觉得，这些人，我可能见过。”雨蝶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沐风发觉雨蝶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甚至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真的吗？”沐风惊奇地道，“之前我看到技术部的田主任在听到了我的描述后，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雨蝶摇了摇头，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片，声音沙哑地道：
“这种着装，我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
沐风狠狠咽了口水，静静地听着雨蝶公布答案。
“死人。”雨蝶说，“这种打扮，是死人穿的服装。我只在死人身上看到过。”
那一刹那，沐风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浑身的汗毛都不受他自己控制地舒张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雨蝶给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死人？”沐风深深吸气，“不会的吧？你……不是在开玩笑？”
“是真的。”雨蝶说，“这种穿着，是喜马拉雅岛上在监狱里死去的囚犯穿的。我见到过。在监狱里死去的罪犯，或者被军人打死的逃犯，都会经过祭司祈福诵文之后，穿上这种黑色大袖的斗篷状。只有死人才会穿这种服装。其他人是绝对不会穿这种样式的服装的……你撞鬼了。”
沐风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念念有词地道：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沐风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感觉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让人无法理解了。他死死地用手指抓着头发，一根一根地揪着，却是抓落了几滴雨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很蹊跷，先不提吧。其他的呢，你去拿零件的时候，还有没有碰到其他的事？”雨蝶好奇地问道。
“其他的事……”沐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他的思绪开始渐渐飘飞。但是很快，他想起了那件最让他费解，也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事。
沐风偷偷地瞄了一眼一旁监看自己的士兵，然后有些不安地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但是，我听到巨人说人话了。”
“说话！？”雨蝶的嗓门一下子扯大了，一对圆润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巨人会说人话？”
沐风皱着眉，不太确定地道：
“真的说人话了。虽然有点模糊，听起来有点像人，又不太像……但是我觉得它是在说人话。”
“它说了什么？”雨蝶急促地问道。
“好吃。”沐风说，“巨人说，人肉……真好吃。”
雨蝶猛地打了个寒噤，她捂住了小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可能的吧……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巨人……根本就是跟人一样了啊……”
顿了顿，雨蝶按住了沐风的膝盖，道：
“你跟军方的人说了吗？”
沐风摇了摇头，说：
“我还没说，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听错了。”
雨蝶的小眉毛越扭越歪，显然，她也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巨人说的是中文吗？”
“有点像……”沐风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人话的话，那应该是。”
就在沐风话音落下时，远处的难民集中地突然传来了一阵怒骂声。沐风和雨蝶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妇女正抓着一个士兵的裤管，泪流满面，苦苦地哀求着。
“求求你了，我儿子还在下面，他现在可能被巨人吃了，求求你去救救我儿子好吗……”妇女抓着士兵的裤腿哭求着。但是面对妇女的哭求，士兵却只是眯起了眼睛，然后冷漠无言地转身走了开去。
“这什么态度！”看到那士兵对老妇女不管不顾的神情，沐风咬牙切齿。
雨蝶抓住了沐风的手腕，道：
“这也没有办法。现在巨人还没有全退下去，要是现在下去救人，那很危险的。士兵……毕竟也是人啊。谁都不想白白送命。”
“但是如果谁都这么想，那又有谁敢正面去对抗巨人？”沐风有些烦躁郁闷地道，“你没看到吗，珠穆朗玛峰大部分的军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只有少数几个营在下面作战，这难道是正常的事吗？真正的巨人，不该在前线冲锋陷阵吗，为什么现在却八CD躲在这里，跟难民一个样？帝凌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为了这群胆小鬼吗？”
沐风抬起头，望向了前方的山头，他看到一群士兵正坐在布棚底下，两手托着腮帮子，像是听天由命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天空中渐渐开始退散的乌云。
雨蝶压低了声音，有些为难地说：
“军人们守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知道的……而且，喜马拉雅岛大部分的权贵都集中在这片山坡上了，要是军人离开这里，一旦巨人从别的山头入侵到这里，谁来保护他们呢？军人是保护人的，但是哪些人该先被保护，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谁都不是傻瓜啊。”
沐风的心里还是怒气腾腾。他看到那些跟普通难民没有什么区别蹲坐在岩石上的军人们，心里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悲哀之情。这片地已经集中了珠穆朗玛岛大概七八成的士兵，而剩下对抗巨人的士兵却只有两成，靠着这么点人数，怎么可能打败巨人？也就只能自保而已。沐风很清楚，这些巨人的智力水平很高，想要对付它们，一味地被动防守，采取消极姿态已经没有意义，只有主动袭击，将大型巨人甚至背后指挥这些巨人的人物揪出来，才可能会有希望。
当沐风脸上最后一滴落下的雨水也终于被他脸上的热气给蒸发时，最后一只巨人也终于离开了珠穆朗玛峰，向着下方的湖泊深潜。湖泊上陆陆续续地溅起白色的水花，期间还夹杂着一抹抹次第化开的血红。浓烈的血腥味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呛鼻，几只小巨人在水中嬉戏，互相抛着鲜血淋漓的人头当球耍。
坍塌扭曲、板块零散的木制栈道的缝隙中还卡着几只巨人，它们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则身子只剩下了半截，不知死活。而在一些人工开挖的壕沟里，也还有一些落入陷阱的巨人在挣扎着出来，一部分的士兵和岛民用带银灰色尖头的长枪狠狠扎着它们的咽喉，把它们固定在壕沟里，直至鲜血流尽，彻底死亡。
部分医疗兵、侦察兵和后勤兵已经开始清点伤亡人员，负责清点的士兵们在一具又一具被鲜血染红的人形前走动，确认生死后在纸上草草地写下一个扭曲的字数。沐风不知道这场战斗死伤多少，但是沐风可以确定这是他见到过的自从巨人入侵以来最为激烈的交锋。可惜他没有在最高潮的时候目睹这场大戏。
难民们并没有将巨人们的尸体都推下山崖，因为它们的尸体对于饥肠辘辘的岛民来说，也是一种紧急粮食。
人吃巨人，巨人吃人，在这座残酷的岛上，这一切，达成了一种可悲的循环。
随着暴雨停止，惊慌失措的岛民们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难民集中地重新开始变得喧嚣杂乱起来，哭声和骂声交杂一片。
当然，哭声占据了主流。
沐风本想找个机会去见见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他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可是就在他想要找机会时，负责监督他的士兵却突然道：
“吴营长找你，你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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