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雪压坏了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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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白天人们忙上班，雪花飘落少了一些，只在头发上，毛领上沾了一些，进了办公室，跺跺脚，摇摇头，互相拍打拍打肩背，它们就顺从地掉下来，在地上化成了水。晚上，路上行人稀少，能见度很小的时候，雪片在天空牵手，相拥，凝聚成棉花团，从容地扑向大地，送上厚厚的雪袄和雪被，把山头，房屋，场院，街道都覆盖上。
天亮时大雪已经停下，早出家门的人们惊呼起来，附近是去学校的路，一路都是学生的嘻哈声喧闹声，满雪地打滚，两手快速抓雪捏成团，胡乱找对象就扔，雪团在背上，书包上开花，有时被雪团砸中脑袋，也不知疼痛。贺远驰被爸爸叫醒，迷迷糊糊穿戴了，推到窗户边看雪景，妈妈也在观看，说，去幼儿园老师肯定要叫你们堆雪人。
雪景迷人，夫妇俩忙碌着做早餐，赶紧吃了一家人出门，顺便赏雪。正吃着，门被敲响，远驰去开，是明星舅舅，祝明星去上班路上过来通知，说家里储物间漏水，要贺哥赶紧找人去修理。
祝明霞回他一句：“你呢？为什么不早起一点修好？”
祝明星手里拿着油炸吧，嘴巴油亮亮的，见远驰在看，他说：“想吃油炸吧？在裤裆口，让你爸爸给你买。”
祝明霞道：“你不知道你贺哥腰杆有伤啊？”
祝明星大口咀嚼着：“有伤？给老爹去说，给国家去说，跟我说有啥用？我陪你医药费，营养费？”回看侄子一眼，走了。
祝明霞与弟弟见面说不上一句话，开口就要说他，好吃懒做，从小被娇惯坏了，间接地也说了爹妈的不是。
祝明霞与贺国荣谈恋爱的时候，祝明星读中，一年后毕业，参加中考，距高中录取分数线还差十分，又不愿去读职校，岳父要贺国荣出面找人。贺国荣在中学的熟人只有卫鸣明，初中的同学，以后没怎么往来。好在卫鸣明没有回避，告诉他学校有规定，差上五分就只能读慢班，一年以后视其成绩再作调整，中考成绩差一分补交五十块。
贺国荣回家如实说了，岳父骂道：“我们这一代人，参加革命打下江山，就这样对待我们？不行，我要去找县委。”
贺国荣劝解说：“都是这样规定，所有人一视同仁。”
岳父气哼哼：“找找关系，说一说，要的钱太多，应该少点。要这么多就应该读快班。”
贺国荣没法，也不好和祝明霞多说，回车间找战友们借，把手表和收录机卖了，凑齐五百块钱给他交了。这个数目确实不小，等于当时五个月工资，过后半年，贺国荣差不多天天吃土豆，三合一饭（大米、玉米、四季豆混合）。祝明霞至今以为那是父亲给的，而老丈人呢？从来没有开口问一声，可能真的以为找到关系了，学校分文未收。
祝明星走远了，祝明霞还念：“真不懂事，不会说一句人话。”
贺国荣说：“算了，自家兄弟，再怎么也不必计较。”
祝明霞说：“就连一句我吃脏了，不好给你了这样的人话都不会说。”
贺国荣说：“他就是这个脾气，有口无心的。我下了班就过去看看，外公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哟。”
祝明霞道：“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去爬房子？”
贺国荣拍拍自己腰部，轻微扭动一下，说：“好多了，三个月了嘛，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到了，也该没问题了。”
夫妇俩把远驰送进幼儿园，各自去上班，贺国荣在单位把事情做完，给简存余说了一下，提前半小时下了班赶往岳父家去。
岳父已经把储物间里面的物资搬开了，只剩下一个脚盆在接水。检查下来，发现时亮瓦破了，事情不大，买一块来换上就是。贺国荣到市场上买回亮瓦，到邻居张姨家借梯子。
张姨家也在修房顶，儿子蹲在上面，母亲在下面递材料。贺国荣说明来意，张姨叫黄牛下来，帮着送梯子去祝伯伯家。贺国荣不好意思：“你们家也要用，不忙。”张姨说：“油毡还差点，还要准备一下，你们先用吧。”
贺国荣站上梯子，伸出头到屋面上，忍不住转脸看着四周，远远近近，白雪皑皑，天地一色，惟余莽莽，这时候真想有台单反凤凰相机，配上广角镜头，就可以把这难得的壮观景致收集。赞叹一阵，收回眼光，看到了张姨家的房子，大多是油毡，有两处凹陷下去了。天空中依旧是厚厚的云层，一动不动，看样子雪还会继续下。
盖好亮瓦，贺国荣放好梯子，回进屋，给岳父说：“张姨家房子被压坏了两处。”
岳父道：“啊，是呀，她家房子盖的是石棉瓦，年成也久了，雪下那么大，肯定支撑不住了。”
贺国荣：“我去还梯子，顺便帮她们一下。”
扛了梯子，带着手锤夹钳过去了。岳父凝神注视着走路的后影，过去不怎么顺眼，只见敦实憨厚，少有灵活；现在注意看，脖颈，腰板，腿杆都是挺得直直的，不但劳动力依旧，多多少少增添了点成熟的气质。
张姨家房顶石棉瓦破损断裂不少，得抓紧修好，今天修不好，这雪晚上要是接着下，问题就大了。张姨在家里搜出塑料布，油毛毡片，还有一床旧毯子，打算用这些东西先遮挡。
这怎么行呢？贺国荣帮着先把雪清理了，可以用的石棉瓦集中了，算了一下还要十来片的样子。想起来在北门上有卖的。找卖煤炭的老板借一架板车，与黄牛一起去了北门，掏钱把石棉瓦给买了来。又买了一块亮瓦。
回来黄牛就让他妈找钱来还。贺国荣说：“先不着急，房子盖好了再说。”
岳父一个人在那边闲不住，也跟来了，和黄牛一起往上递石棉瓦。大半天时间，盖好了。
张姨说：“快歇息，我做晚饭，一起吃。”
贺国荣的岳母出来说：“这边也好了，就在这边吃吧。”
张姨说：“你们家女婿吃你们家的饭菜是常事，而我们家的他却没有吃过呢。”
岳父说：“张姨的手艺好，我经常闻到那边飘过来的香味。可惜没这个口福。我血压高，血脂高，在家里喝碗稀饭吃个馒头就行。贺国荣就在这边，多吃点，让张姨高兴。”
贺国荣坐下了，张姨做的是青椒烩洋芋，蒜泥炒莲花白，干辣椒炒干豇豆，西红柿煎鸡蛋。
张姨要黄牛去打点酒，被贺国荣劝住了，他平时就不太喝酒，除非是单位搞活动，或者去了乡下，人家拿出了自己烤的酒，免不了就喝一点。他身体里缺乏酶，分解不了甲醇，所以一喝下去就满脸通红，心跳加速。
张姨说：“这好，不会喝就不要学了，我们家黄牛也不喝酒。”
张姨不停地往贺国荣碗里夹菜，碗里堆满。贺国荣见黄牛很少夹菜，埋头扒光饭，眼睛也不看菜盘子，就把菜夹给他。
张姨说：“不懂事，不会劝人，只顾自己吃。”
黄牛嘴里包着饭，只拿眼睛怔怔地看妈妈。贺国荣问他几岁？
他吞咽完毕了，放下碗筷，说：“十八。”
“高中毕业？”
“嗯。”
贺国荣想起来前段时间，劳动局贴了一个招工广告，烟草公司招工50名，名额应该不少。他一个堂兄弟报考了，过了关，好像就要下通知了。问黄牛知不知道这事。
黄牛闷声说：“知道。”
贺国荣听着有点怪：“怎么？你没有去考？”
他说：“考了。”
看黄牛的表情，贺国荣猜度，是不是没考上？
张姨赶紧过来添开水，用膝盖抵了一下黄牛，黄牛就起身接了温瓶，给贺国荣添了水。放下温瓶，看了看贺国荣，就走进里屋去了。
门板轻轻关上，很薄的木板，关上了还在摇晃。贺国荣感觉到他的眼里的表情，不像是哀怨，倒像不服气的样子。
贺国荣以为他是考不好，他妈妈碍于面子，不让说出来，他本人也不好意思，就躲开了。贺国荣笑起来说：“没有啥，参加考试的一百多人，三个人竞争一个名额，落选的又不只是一个人，差不多百余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好好复习就是，这次不行，下次争取就是啦。”
贺国荣说了自己有个堂兄弟，考完试回来，问他怎么样，竟不知羞耻第炫耀说，考得还可以，应该没问题。结果成绩已公布，316分，排列第四十八，好危险。
张姨只是揉着鼻子掉开脸去。这时板门开了，黄牛站在门口，淡淡地说：“我考了三百八十九分。”
贺国荣吃惊不小，啊，398分？这个分值比他堂兄弟的高多了。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黄牛，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考这么高的分，却没有被录取？
张姨朝儿子摇着双手，不让他说话。屋子里一阵沉默。
贺国荣仔细观看黄牛，身体虽然有些单薄，但体型标准，肤色黝黑，张嘴就看见明亮的牙齿，看不出什么问题，劳动了一天，也不见疲倦。那是什么原因呢？他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张姨。
天亮时大雪已经停下，早出家门的人们惊呼起来，附近是去学校的路，一路都是学生的嘻哈声喧闹声，满雪地打滚，两手快速抓雪捏成团，胡乱找对象就扔，雪团在背上，书包上开花，有时被雪团砸中脑袋，也不知疼痛。贺远驰被爸爸叫醒，迷迷糊糊穿戴了，推到窗户边看雪景，妈妈也在观看，说，去幼儿园老师肯定要叫你们堆雪人。
雪景迷人，夫妇俩忙碌着做早餐，赶紧吃了一家人出门，顺便赏雪。正吃着，门被敲响，远驰去开，是明星舅舅，祝明星去上班路上过来通知，说家里储物间漏水，要贺哥赶紧找人去修理。
祝明霞回他一句：“你呢？为什么不早起一点修好？”
祝明星手里拿着油炸吧，嘴巴油亮亮的，见远驰在看，他说：“想吃油炸吧？在裤裆口，让你爸爸给你买。”
祝明霞道：“你不知道你贺哥腰杆有伤啊？”
祝明星大口咀嚼着：“有伤？给老爹去说，给国家去说，跟我说有啥用？我陪你医药费，营养费？”回看侄子一眼，走了。
祝明霞与弟弟见面说不上一句话，开口就要说他，好吃懒做，从小被娇惯坏了，间接地也说了爹妈的不是。
祝明霞与贺国荣谈恋爱的时候，祝明星读中，一年后毕业，参加中考，距高中录取分数线还差十分，又不愿去读职校，岳父要贺国荣出面找人。贺国荣在中学的熟人只有卫鸣明，初中的同学，以后没怎么往来。好在卫鸣明没有回避，告诉他学校有规定，差上五分就只能读慢班，一年以后视其成绩再作调整，中考成绩差一分补交五十块。
贺国荣回家如实说了，岳父骂道：“我们这一代人，参加革命打下江山，就这样对待我们？不行，我要去找县委。”
贺国荣劝解说：“都是这样规定，所有人一视同仁。”
岳父气哼哼：“找找关系，说一说，要的钱太多，应该少点。要这么多就应该读快班。”
贺国荣没法，也不好和祝明霞多说，回车间找战友们借，把手表和收录机卖了，凑齐五百块钱给他交了。这个数目确实不小，等于当时五个月工资，过后半年，贺国荣差不多天天吃土豆，三合一饭（大米、玉米、四季豆混合）。祝明霞至今以为那是父亲给的，而老丈人呢？从来没有开口问一声，可能真的以为找到关系了，学校分文未收。
祝明星走远了，祝明霞还念：“真不懂事，不会说一句人话。”
贺国荣说：“算了，自家兄弟，再怎么也不必计较。”
祝明霞说：“就连一句我吃脏了，不好给你了这样的人话都不会说。”
贺国荣说：“他就是这个脾气，有口无心的。我下了班就过去看看，外公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哟。”
祝明霞道：“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去爬房子？”
贺国荣拍拍自己腰部，轻微扭动一下，说：“好多了，三个月了嘛，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到了，也该没问题了。”
夫妇俩把远驰送进幼儿园，各自去上班，贺国荣在单位把事情做完，给简存余说了一下，提前半小时下了班赶往岳父家去。
岳父已经把储物间里面的物资搬开了，只剩下一个脚盆在接水。检查下来，发现时亮瓦破了，事情不大，买一块来换上就是。贺国荣到市场上买回亮瓦，到邻居张姨家借梯子。
张姨家也在修房顶，儿子蹲在上面，母亲在下面递材料。贺国荣说明来意，张姨叫黄牛下来，帮着送梯子去祝伯伯家。贺国荣不好意思：“你们家也要用，不忙。”张姨说：“油毡还差点，还要准备一下，你们先用吧。”
贺国荣站上梯子，伸出头到屋面上，忍不住转脸看着四周，远远近近，白雪皑皑，天地一色，惟余莽莽，这时候真想有台单反凤凰相机，配上广角镜头，就可以把这难得的壮观景致收集。赞叹一阵，收回眼光，看到了张姨家的房子，大多是油毡，有两处凹陷下去了。天空中依旧是厚厚的云层，一动不动，看样子雪还会继续下。
盖好亮瓦，贺国荣放好梯子，回进屋，给岳父说：“张姨家房子被压坏了两处。”
岳父道：“啊，是呀，她家房子盖的是石棉瓦，年成也久了，雪下那么大，肯定支撑不住了。”
贺国荣：“我去还梯子，顺便帮她们一下。”
扛了梯子，带着手锤夹钳过去了。岳父凝神注视着走路的后影，过去不怎么顺眼，只见敦实憨厚，少有灵活；现在注意看，脖颈，腰板，腿杆都是挺得直直的，不但劳动力依旧，多多少少增添了点成熟的气质。
张姨家房顶石棉瓦破损断裂不少，得抓紧修好，今天修不好，这雪晚上要是接着下，问题就大了。张姨在家里搜出塑料布，油毛毡片，还有一床旧毯子，打算用这些东西先遮挡。
这怎么行呢？贺国荣帮着先把雪清理了，可以用的石棉瓦集中了，算了一下还要十来片的样子。想起来在北门上有卖的。找卖煤炭的老板借一架板车，与黄牛一起去了北门，掏钱把石棉瓦给买了来。又买了一块亮瓦。
回来黄牛就让他妈找钱来还。贺国荣说：“先不着急，房子盖好了再说。”
岳父一个人在那边闲不住，也跟来了，和黄牛一起往上递石棉瓦。大半天时间，盖好了。
张姨说：“快歇息，我做晚饭，一起吃。”
贺国荣的岳母出来说：“这边也好了，就在这边吃吧。”
张姨说：“你们家女婿吃你们家的饭菜是常事，而我们家的他却没有吃过呢。”
岳父说：“张姨的手艺好，我经常闻到那边飘过来的香味。可惜没这个口福。我血压高，血脂高，在家里喝碗稀饭吃个馒头就行。贺国荣就在这边，多吃点，让张姨高兴。”
贺国荣坐下了，张姨做的是青椒烩洋芋，蒜泥炒莲花白，干辣椒炒干豇豆，西红柿煎鸡蛋。
张姨要黄牛去打点酒，被贺国荣劝住了，他平时就不太喝酒，除非是单位搞活动，或者去了乡下，人家拿出了自己烤的酒，免不了就喝一点。他身体里缺乏酶，分解不了甲醇，所以一喝下去就满脸通红，心跳加速。
张姨说：“这好，不会喝就不要学了，我们家黄牛也不喝酒。”
张姨不停地往贺国荣碗里夹菜，碗里堆满。贺国荣见黄牛很少夹菜，埋头扒光饭，眼睛也不看菜盘子，就把菜夹给他。
张姨说：“不懂事，不会劝人，只顾自己吃。”
黄牛嘴里包着饭，只拿眼睛怔怔地看妈妈。贺国荣问他几岁？
他吞咽完毕了，放下碗筷，说：“十八。”
“高中毕业？”
“嗯。”
贺国荣想起来前段时间，劳动局贴了一个招工广告，烟草公司招工50名，名额应该不少。他一个堂兄弟报考了，过了关，好像就要下通知了。问黄牛知不知道这事。
黄牛闷声说：“知道。”
贺国荣听着有点怪：“怎么？你没有去考？”
他说：“考了。”
看黄牛的表情，贺国荣猜度，是不是没考上？
张姨赶紧过来添开水，用膝盖抵了一下黄牛，黄牛就起身接了温瓶，给贺国荣添了水。放下温瓶，看了看贺国荣，就走进里屋去了。
门板轻轻关上，很薄的木板，关上了还在摇晃。贺国荣感觉到他的眼里的表情，不像是哀怨，倒像不服气的样子。
贺国荣以为他是考不好，他妈妈碍于面子，不让说出来，他本人也不好意思，就躲开了。贺国荣笑起来说：“没有啥，参加考试的一百多人，三个人竞争一个名额，落选的又不只是一个人，差不多百余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好好复习就是，这次不行，下次争取就是啦。”
贺国荣说了自己有个堂兄弟，考完试回来，问他怎么样，竟不知羞耻第炫耀说，考得还可以，应该没问题。结果成绩已公布，316分，排列第四十八，好危险。
张姨只是揉着鼻子掉开脸去。这时板门开了，黄牛站在门口，淡淡地说：“我考了三百八十九分。”
贺国荣吃惊不小，啊，398分？这个分值比他堂兄弟的高多了。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黄牛，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考这么高的分，却没有被录取？
张姨朝儿子摇着双手，不让他说话。屋子里一阵沉默。
贺国荣仔细观看黄牛，身体虽然有些单薄，但体型标准，肤色黝黑，张嘴就看见明亮的牙齿，看不出什么问题，劳动了一天，也不见疲倦。那是什么原因呢？他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张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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