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所谓面子

　　像昌达集团这样的大企业，每隔一两年就有新项目，而且哪个项目投资都不少，好多设备生产商都盯着他们的动向，一旦听说要做新项目，就千方百计寻关系，找熟人，总想在昌达集团的设备采购中分一杯羹，有些胃口大的，甚至幻想独揽设备订单。多年来，为了这件事，关云天甚至得罪过一些领导和朋友。
　　面对环保局长推荐的设备供应商，关云天打定主意，虽然环保设备不打算招标，但必须货比三家，只要老唐推荐的企业报出的各项指标都有竞争力，送给环保局长一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但是，如果局长大人推荐的企业稀松平常，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自动传真机接收到几页传真，工作人员送到关云天手里，他看了看，原来是鑫国环保设备公司发来的设备报价，还有质量保证金和一些列售后服务措施。
　　这家鑫国环保设备公司，正是县环保局老唐推荐的企业。
　　第二天上午，叶佳怡送来了她联系的三家环保设备生产商的报价单，关云天放在面前逐项对比，发现鑫国环保设备公司的多项报价都是几家企业中最高的，不仅如此，其他三家供应商的质量保证金都至少为百分之十，鑫国环保设备公司只有百分之五，至于售后服务，四家企业各有侧重。
　　关云天让工作人员将另外三家企业的设备报价、质保金和售后服务整理出来，放到一边，他就去忙其他工作了。
　　一连多日，鑫国环保设备公司也没得到昌达集团的任何回音，他们的张总有点坐不住了，但又不好直接给关云天打电话，便把电话打到环保局老唐的办公室，因为老唐跟那位张总是好哥们，说话比较随便。
　　“唐局，我们把设备报价单和质量保证金，以及售后服务措施，都传给昌达集团了，但过了这么多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老张直接问道。
　　“他们没有消息，我上哪儿知道呀！想必是人家工作太忙，来不及给你们回信？”面对这位老朋友，老唐有时也很无奈。
　　“不会是为了询价，虚晃一枪，忽悠你吧？”老张明显是用激将法，他想让老唐亲自出面过问这件事。
　　面对昌达集团那么大的企业，而且据说那里还有县府主抓的项目，老唐即使作为环保局长，也不敢随便打扰企业正常的经营管理秩序。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上次我跟他们的关总已经把话说明了，希望他们采购鑫国环保设备公司的设备，再让我出面，你不觉得会让人反感吗？你是企业老板，不能啥事都指望我，该你出面时，你得上前呀！总躲在幕后，算怎么回事儿？”老唐对这位朋友，也是很无语。
　　“你的意思，让我去找关云天？”
　　“你们才是买卖双方，早晚你得跟他见面，生意最终成与不成，我帮忙是一方面，你们也得面对面坐下来谈，不能发完传真就万事大吉，坐在家里等消息，那时一种消极行为！”老唐道。
　　“好，我准备一下就动身，先到你那里看看，然后去找关云天，跟他面对面谈谈，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天，上午九点多，关云天听见办公室外有敲门声，他习惯性地回了一句，“请进！”
　　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请问你是关总吗？”
　　关云天抬头望着来人，“是的，请问你是......？”
　　“关总你好！我是鑫国环保设备公司的老张，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但我前几天往昌达集团发过传真。”
　　“哦，你就是张总？请坐！”关云天起身跟老张握手，并把客人让到沙发就坐，又沏了一杯茶放到老张面前，“不知张总前来，有何贵干？”这显然是明知故问。
　　“关总，我们发来的设备报价传真，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几天以前就看到了。”关云天也不隐瞒。
　　“因为没得到你们的回音，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想法。”
　　“想法----，你是说环保设备吗？现在还没定下来。”
　　“还没定下来？”老张惊愕地看着关云天，“环保局唐局长不是跟你谈过了吗？是他让我们往这里发传真。”
　　“唐局确实跟我谈过，传真也是我让他告诉你们发的。但是，我跟他有言在先，那就是你们的设备报价、质量保证金和售后服务必须有竞争力，否则，我们很难选择你们的设备。”关云天淡然道。
　　“关总，恕我直言，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报价没有竞争力？”
　　“你看看这个。”关云天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打印纸递给老张。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老张疑惑地说：“这是什么？其他单位的报价吗？”
　　“没错。八九千万的环保设备，理应招标采购，但我们刚做完了生产设备的招标，现在公司事情又多，实在没有精力接着再组织一场招标会，但货比三家还是需要的。实不相瞒，在你们报价后，我们又咨询了另外三家环保设备生产商，刚才你看到的，就是他们的设备报价和质量保证金，还有售后服务措施。”
　　见老张低头不语，关云天接着说道：“不知张总是否看出来了，除了售后服务各有千秋，设备报价和质保金，你们鑫国环保设备公司没有一项有竞争力！”
　　“按照关总这说法，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老张一脸茫然。
　　“机会还是有的，不过你们的设备报价和质保金一定要有竞争力，我跟唐局承诺过，在同等条件下，优先选购你们的设备。”
　　“这么说来，唐局在关总这里还是有面子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给我们一些关照呢？”老张说的有些露骨了。
　　关云天也没在意，“如果我说的还不够清楚的话，那我再重申一次，所谓面子，是有条件的！张总，你我都是做企业的，如果按照你们的报价采购这批环保设备，昌达集团就要多花五百万！我跟你素味平生，凭什么要白送给你五百万？就凭唐局的面子吗？要找关系的话，做企业的谁还没有几个有权势的朋友，要是我托人找到你，让你把合理报价降低五百万，你会怎么想？做生意讲究等价交换，凭一个面子就拿五百万送人，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老张被关云天的一席话问的哑口无言，过了足有一分多钟，才冷冷地说，“看来关总的企业都很正规，不怕让领导抓住把柄？”
　　关云天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想利用老唐手中的监管权力向自己施压，“多年前，昌达集团从事传统制造业
　　，那时无论项目的设计建设，还是日常管理都不甚规范，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确是害怕被监管部门抓住把柄。现在不一样了，首先，我们从事的都是高端制造业，对环境基本没有什么危害，另外，现在的新项目强调‘三同时’，我们严格按要求建设新项目，说实话，环保方面真没有什么把柄等着监管部门抓。”
　　见关云天左推右挡，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老张只好站起身来，“不打扰关总了，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吧。”
　　从昌达大厦出来，老张坐进自己的车里，告诉司机去环保局。
　　回到老唐办公室，老张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唉声叹气道：“哎！没想到关云天真是伶牙俐齿，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
　　“怎么啦？没谈成？”老唐抬头问道。
　　“谈成什么呀！不仅没谈成，还把我教训了一顿。”老张没好气地说。
　　“怎么回事儿？说说看。”老唐放下手头的工作，坐到老张跟前。
　　老张把跟关云天的商谈经过说了一遍，“他们货比三家，要我把设备报价砍掉五百万。”
　　“为什么？凭什么让你砍掉五百万？”老唐也是很不理解。
　　“在我们报价后，他们又咨询了另外三家环保设备厂商，关云天把那三家的报价单给我看了，我们的报价确实要高一些。”
　　“最后怎么说的？就因为价格高一些，就不要你们的设备了？”老唐似乎有点着急。
　　“那倒不是。关云天告诉我，只要我们的设备价格和质量保证金有竞争力，他还愿意采购我们的设备。”老张如实道。
　　“哦----，他是这个意思！不过，当时他跟我也是这么说的。”
　　老张心有不甘，“我说唐局，砍掉五百万，还要把质保金增加到百分之十，你就不能再跟关云天说说，让他别这么狠？”
　　为了老朋友的利益，老唐何尝不想让关云天网开一面，但他也是顾虑重重。那么大的企业老板，人家对当地社会经济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要是逼急了，老唐也怕关云天去县府告状，如果上面以利益输送之名下来查处，尽管没有真凭实据，那也犯不上。
　　关云天向老唐和老张承诺，只要鑫国环保设备公司的价格和质保金有竞争力，就优先采购他们的设备，老唐清楚，就凭这一点，关云天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再出面提要求，要是遭到拒绝，老唐这脸面还要不要？
　　不过，好哥们老张满怀希望而来，如果就这样回去，老唐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他决定跟关云天见个面，看看有没有缓和余地。
　　老唐回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了出去，“请问是关总吗？我是环保局老唐。”
　　“唐局，请问你有什么指示？”
　　“关总，我到这里工作一年多了，还没跟你见过面呢，今晚你有时间吗？”
　　“今晚见面----，可以啊！我请你。”面对监管部门一把手的提议，关云天不好拒绝。
　　“不，这顿饭一定得我请！”老唐固执地说。
　　面对这样的饭局，关云天知道这只是幌子，老唐究竟想干什么，到时候就能见分晓，“嗨，不就一顿饭嘛，谁请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