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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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颜妍，眼泪仍是流个不停。
秦辉听到青山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现在果然一一印证。
原因无他，那神龛不符合华夏的风格。
敬神供佛自古以来早就形成了固定的形式。信仰这方面的人不会挑衅古人的规矩，挑衅的人也不会和“迷信”发生关联。
供奉恩人也好，供奉先人也好，那些大多都在宗族祠堂中，而不会放在家里。这被认为是阴阳混杂，对在世的活人有不好的影响。
小神龛年岁不短，制式是典型的霓虹国风格。
里面正常应该摆有相片，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不太现实。
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大的那个想必是青山的，小的那个也不言而喻，因为屋子里只有陈奶奶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那是她和青山的孩子。
青山没能活过那年的正月。
板栗子庙村请不起戏班子，大家只能看每天被领出来游街的“青山正太郎”。
青山每晚回家，不急着休息，反而去挨门挨户求几块破木板。
陈胜男的失明不能阻止青山。
如果不是青山把木板钉成木柜时，眼泪一滴滴砸在柜子上，大家还以为青山已经失了智。
木柜做成没两天，青山的生命就在代表正月结束的炮竹声中，和着一声枪响，飘散在私设的刑场里。
春寒料峭的一天，一个婴儿来到了有些冷漠的世界。
陈胜男迅速收拾好感情，挑起家里的担子，一个人带大了孩子。
孩子大了些，陈胜男才发现一件事：这孩子，看不见，看不见光，看不见世界。
春天的寒冷似乎没有尽头，阳光打在身上，心却变得更冷。
这样的日子无比漫长，陈胜男感觉今年的十二个月比过去二十年都长些。
又一年正月里，一个青年来到了这个村子。
他在中南山跟师父学医，已经快三十年了。
师父没熬过初冬的冷风，他只得下山来寻找他的善缘。
一家一家敲门问候，他给村民们挨个诊治，着实治好了些顽疾。
最后走到另一侧的村头，遇到了陈胜男。
“大妹子，我叫颜乐卿，是中南山乐征道人的徒弟，下山来义诊，结个善缘。”
不少人跟颜乐卿说了陈家母子的困难，他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援手。
“乐征道长……你是说中南山的药道长吗？”
陈胜男听说过颜乐卿的老师，对药汤的钻研过人，在这山脚下有些名气。
“对对对，他是我师父。他去年没挺住，我就下山了。放心，他的本事我学了八成了，你的眼疾还算有把握。”
“我的眼睛不碍事，小师傅，你能不能先跟我去看看我儿子的眼睛。”
颜乐卿乐观的语气让陈胜男也产生了信任，领着他到了家里。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襁褓里，颜乐卿感觉这孩子能长到这么大，全靠母爱的伟大。
摸了摸纤细的手腕，颜乐卿却第一次遇到书上没写过的脉象。
“不对呀，按照这个脉象，人根本不能活着才对……这不是失明的脉象……”
颜乐卿心里惊疑不定，最后看了一眼陈胜男，伸手拨开了孩子的眼皮。
“嘶！”
陈胜男蒙着白瘴的眼睛看不见，颜乐卿看得清楚，猛吸一口凉气。
两个凹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颜乐卿的嗓子发干，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你怀这孩子的时候，必定大动肝火。肝主明目，不仅瞎了你的眼，这孩子也先天肝气亏空。逆天改命是神仙手段，这个我真的医不了。”
话说的委婉，但态度还是很明确的。
听在陈胜男耳中，却觉得这大夫只是水平不行或者想求些财物。
毕竟她这当妈的都能治，不懂啥叫生气的孩子又怎么能治不了？
任她怎么哀求，颜乐卿也不改口，最后只动笔写了个方子，说是能治好她一人的眼疾，叮嘱千万不能给孩子服用，沉默地离去了。
陈胜男又在家等了些日子，没等到那颜乐卿回来提些要求，只好去城里把药抓了。
在主屋里熬药时，飘逸的水汽让陈胜男仿佛回到了青山还在的那个正月。
和那盘饺子真像。
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突然跳到陈胜男心里：
“这人最后说汤药决不能给孩子喝，是不是有所图谋？”
“莫不是想让我先喝了这剂汤药，治好以后信任他的医术，回来好提个好价格？”
“不然这世上哪有大夫治病还不要钱的？”
“结个善缘怕就是埋个引子的意思，就等被救的人自己上钩！”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颜乐卿的“音容笑貌”也在心中变成了“孝子”们的嘴脸。
从青山死后，陈胜男再也回忆不起看过的三纲五常，反倒是那些阴暗的野史小传记得清楚。
人性本恶。
这是陈胜男新的人生信条。
亏着还有一丝谨慎，陈胜男决定自己先喝了药尝尝，要是有效果，再给孩子服下。
“治相同的眼疾怎么会有两个方子。”
陈胜男一边坐在那熬药，一边喃喃道。
故事讲到这里，陈奶奶也陷入回忆，喃喃的语气无比动情。
秦辉突然来了兴致，开口说道：
“剩下的就由我来讲吧。”
“你喝下了那汤药，但只喝了一半。”
“等了不多时，你就发现原本眼前一片漆黑，渐渐恢复到有了光感。”
见陈奶奶面露困色，颜妍解释道：“就是大致能分辨有没有光亮。”
秦辉表示说的没错，继续说道：
“你感觉自己所想果然是对的，连忙给孩子把剩下的半碗药服下了。”
“结果就是，孩子走了。”
“想必当时是猛喘了几口气，气息却愈发微弱，最后有些痛苦地走了。”
陈奶奶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人描述的一点不差！
简直就像亲眼所见！
“那孩子之所以会死，原因不在开药的颜乐卿，而在给他服药的你。”
“汤药是起到促进肝气循环的作用。”
“你当年肝气淤阻，服药后肝气流通，视力就恢复了一点。”
“但那孩子根本没有双眼，肝气上涌却没有化解的场所，最后涌上了神庭，烧穿了紫府。”
神庭是额头，紫府则是一处隐穴。
道家有种说法就是人的神魂藏身于紫府之中，前方有明堂和洞房两道门槛阻止三魂七魄逸散。
炽烈的肝气通常在双眼就转身而下，进入下一个循环。
没有双眼，最后就化为肝火，焚尽了人的脑子。
俗话说“烧坏了脑子”便是和这情况有些相像。
陈奶奶听完，语气颤抖，内心的震惊反映在说出的话语中：
“对……对……颜神医后来说的话和你说的……”
“一模一样！”
秦辉听到青山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现在果然一一印证。
原因无他，那神龛不符合华夏的风格。
敬神供佛自古以来早就形成了固定的形式。信仰这方面的人不会挑衅古人的规矩，挑衅的人也不会和“迷信”发生关联。
供奉恩人也好，供奉先人也好，那些大多都在宗族祠堂中，而不会放在家里。这被认为是阴阳混杂，对在世的活人有不好的影响。
小神龛年岁不短，制式是典型的霓虹国风格。
里面正常应该摆有相片，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不太现实。
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大的那个想必是青山的，小的那个也不言而喻，因为屋子里只有陈奶奶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那是她和青山的孩子。
青山没能活过那年的正月。
板栗子庙村请不起戏班子，大家只能看每天被领出来游街的“青山正太郎”。
青山每晚回家，不急着休息，反而去挨门挨户求几块破木板。
陈胜男的失明不能阻止青山。
如果不是青山把木板钉成木柜时，眼泪一滴滴砸在柜子上，大家还以为青山已经失了智。
木柜做成没两天，青山的生命就在代表正月结束的炮竹声中，和着一声枪响，飘散在私设的刑场里。
春寒料峭的一天，一个婴儿来到了有些冷漠的世界。
陈胜男迅速收拾好感情，挑起家里的担子，一个人带大了孩子。
孩子大了些，陈胜男才发现一件事：这孩子，看不见，看不见光，看不见世界。
春天的寒冷似乎没有尽头，阳光打在身上，心却变得更冷。
这样的日子无比漫长，陈胜男感觉今年的十二个月比过去二十年都长些。
又一年正月里，一个青年来到了这个村子。
他在中南山跟师父学医，已经快三十年了。
师父没熬过初冬的冷风，他只得下山来寻找他的善缘。
一家一家敲门问候，他给村民们挨个诊治，着实治好了些顽疾。
最后走到另一侧的村头，遇到了陈胜男。
“大妹子，我叫颜乐卿，是中南山乐征道人的徒弟，下山来义诊，结个善缘。”
不少人跟颜乐卿说了陈家母子的困难，他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援手。
“乐征道长……你是说中南山的药道长吗？”
陈胜男听说过颜乐卿的老师，对药汤的钻研过人，在这山脚下有些名气。
“对对对，他是我师父。他去年没挺住，我就下山了。放心，他的本事我学了八成了，你的眼疾还算有把握。”
“我的眼睛不碍事，小师傅，你能不能先跟我去看看我儿子的眼睛。”
颜乐卿乐观的语气让陈胜男也产生了信任，领着他到了家里。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襁褓里，颜乐卿感觉这孩子能长到这么大，全靠母爱的伟大。
摸了摸纤细的手腕，颜乐卿却第一次遇到书上没写过的脉象。
“不对呀，按照这个脉象，人根本不能活着才对……这不是失明的脉象……”
颜乐卿心里惊疑不定，最后看了一眼陈胜男，伸手拨开了孩子的眼皮。
“嘶！”
陈胜男蒙着白瘴的眼睛看不见，颜乐卿看得清楚，猛吸一口凉气。
两个凹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颜乐卿的嗓子发干，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你怀这孩子的时候，必定大动肝火。肝主明目，不仅瞎了你的眼，这孩子也先天肝气亏空。逆天改命是神仙手段，这个我真的医不了。”
话说的委婉，但态度还是很明确的。
听在陈胜男耳中，却觉得这大夫只是水平不行或者想求些财物。
毕竟她这当妈的都能治，不懂啥叫生气的孩子又怎么能治不了？
任她怎么哀求，颜乐卿也不改口，最后只动笔写了个方子，说是能治好她一人的眼疾，叮嘱千万不能给孩子服用，沉默地离去了。
陈胜男又在家等了些日子，没等到那颜乐卿回来提些要求，只好去城里把药抓了。
在主屋里熬药时，飘逸的水汽让陈胜男仿佛回到了青山还在的那个正月。
和那盘饺子真像。
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突然跳到陈胜男心里：
“这人最后说汤药决不能给孩子喝，是不是有所图谋？”
“莫不是想让我先喝了这剂汤药，治好以后信任他的医术，回来好提个好价格？”
“不然这世上哪有大夫治病还不要钱的？”
“结个善缘怕就是埋个引子的意思，就等被救的人自己上钩！”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颜乐卿的“音容笑貌”也在心中变成了“孝子”们的嘴脸。
从青山死后，陈胜男再也回忆不起看过的三纲五常，反倒是那些阴暗的野史小传记得清楚。
人性本恶。
这是陈胜男新的人生信条。
亏着还有一丝谨慎，陈胜男决定自己先喝了药尝尝，要是有效果，再给孩子服下。
“治相同的眼疾怎么会有两个方子。”
陈胜男一边坐在那熬药，一边喃喃道。
故事讲到这里，陈奶奶也陷入回忆，喃喃的语气无比动情。
秦辉突然来了兴致，开口说道：
“剩下的就由我来讲吧。”
“你喝下了那汤药，但只喝了一半。”
“等了不多时，你就发现原本眼前一片漆黑，渐渐恢复到有了光感。”
见陈奶奶面露困色，颜妍解释道：“就是大致能分辨有没有光亮。”
秦辉表示说的没错，继续说道：
“你感觉自己所想果然是对的，连忙给孩子把剩下的半碗药服下了。”
“结果就是，孩子走了。”
“想必当时是猛喘了几口气，气息却愈发微弱，最后有些痛苦地走了。”
陈奶奶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人描述的一点不差！
简直就像亲眼所见！
“那孩子之所以会死，原因不在开药的颜乐卿，而在给他服药的你。”
“汤药是起到促进肝气循环的作用。”
“你当年肝气淤阻，服药后肝气流通，视力就恢复了一点。”
“但那孩子根本没有双眼，肝气上涌却没有化解的场所，最后涌上了神庭，烧穿了紫府。”
神庭是额头，紫府则是一处隐穴。
道家有种说法就是人的神魂藏身于紫府之中，前方有明堂和洞房两道门槛阻止三魂七魄逸散。
炽烈的肝气通常在双眼就转身而下，进入下一个循环。
没有双眼，最后就化为肝火，焚尽了人的脑子。
俗话说“烧坏了脑子”便是和这情况有些相像。
陈奶奶听完，语气颤抖，内心的震惊反映在说出的话语中：
“对……对……颜神医后来说的话和你说的……”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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