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葫芦

　　陶夭一行人住的“福斋馆”，是这半截城中最大的客栈了，在如今这个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半截城中最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了。毕竟，北莽方圆何止万里，光城池便有一百零八座，更别说是茫茫荒凉中的那些不出世的部落隐家，单是能从别的偏远之地赶到靠近南方的十万大山，便是不小的挑战了，有这种手段的人，想想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说没有些许脾性气派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一大清早，“哗哗”的吵声便将陶夭和凤梧从美梦中惊醒了，两人匆匆洗漱了一下，陶夭又抽时间做了日常的呼吸吐纳，便出了房门。一出门便看到隔壁的小师兄和美妙女子也是站在房门口，想来也是被吵醒的吧。
　　“挽月姐姐，这么早就醒啦。”陶夭笑着向女子打招呼，女子撇头看了他一眼，貌似兴致缺缺，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向着楼下走去。凤梧轻轻地拍了拍陶夭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陶夭倒是不理他，自顾自的也下了楼。
　　到了楼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客栈里到处都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群中年轻人居多，剩下的便是带着孩子的老头子了。美妙女子站在楼梯上，皱了皱眉，不知该不该下楼了。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纤腰细腿，修长白皙，眼含秋水，总是会受到许多关注的，尤其是戴着面巾，便更是添了一番春色。
　　“嗨，美丽的姑娘，不知在下能否知道芳名？”一个书生模样的翩翩少年，二十上下，摇着折扇，慢慢悠悠地走上楼梯，靠了过去。
　　“不能。”女子清冷的开口，眼神中带着厌恶神色，“让让，你挡我的路了。”
　　少年自诩也是风流才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此时竟是一时发愣，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人家看不上你这个酸文人，麻溜点快让开吧。”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推开了风流才子，别看凤梧年纪小，身板小，推起人来，倒是一点不含糊，劲头足得很。才子一时吃力，立足未稳，倒是真的差点摔下楼梯去，惹得周围一阵哄笑。凤梧回首，仰起头看了陶夭一眼，眼睛眨了眨，陶夭哪还不晓得他的意思，摇摇头，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面纱女子面不改色，头也不回地向着客栈外走去。
　　“姑娘，姑娘，等等，在下只是想知道姑娘的名字罢了。”那风流才子还在后面追赶，没成想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摔翻在地，周围的少年靓女又是一阵哄笑。才子爬起身来，就见刚才推他的小子正站在他旁边大笑不止，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没看到绊他的人是谁，总不能上去欺负一个孩子吧。“哼”了一声，收起折扇，便走出了客栈。
　　等陶夭跑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女子便已经不见了，不知去往何处了。
　　却说当年天降少年，一剑开天，天山折断，天教总教所在的西边山头被少年剑仙投入虚无之海，这东边山头便建了这半截城，然而那开天之地，却受剑仙无匹剑气所伤，剑主杀伐，仙剑杀伐之气更甚，于是千万年以来，剑气不消，纵横之处，木草不生，灵物不长，只留有一个光秃的断崖残壁。
　　想着既然各教收徒之事此时尚未开展，在这枯等很是无聊，于是凤梧便提议去裂天之地观摩观摩，不定还可以领悟几许开天剑意，受益无穷。守一也觉得需要历练，多看才能多知，于是吃过早饭，便带着两个小子去往断崖处。
　　半截山是真的不小，光是从客栈出城，便花了半小时不止，更别说是沿着山路走到那开天之地，山路崎岖，甚是不好走，三人硬是走了三小时不止，方才远望见了光秃的崖顶。守一倒还好，毕竟修道十余载，身体已非常人可比，气息绵长，源源不断，若是不带着两小子，怕是盏茶功夫便上了崖顶去了。陶夭和凤梧两个小子倒真是累的不行，几次想着回头，但看到身边的许多的凡人都在有说有笑的上山，更有和他们一般大的孩童，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
　　从山脚望着崖顶，都有云雾遮盖，很是高耸，想来以前是多么雄伟壮观，现在却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很是丑陋，其它什么都没有，崖壁平滑无比，无人可立足，便只能绕着上山，壁上无数石块都是被平整切开，切口朝着同一个方向，确被力劈所致。陶夭绕着崖脚，仰起头看着崖壁，摸了摸崖壁上的岩石，这么多年依旧坚硬如铁，黑黢黢的，啧啧赞叹，“这得多高的修为，多大的一柄剑啊，才能一剑开天，真是可怕。不知道老陶能不能做到，想来应该是做不到的吧，他那点小把戏，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我了吧。”
　　心里想着，突然心口中传来一阵灼热感，低头一看，又是那块小小的古玉，晶莹玉润，朴素无华，这块玉是临行前，老陶送给他的，听老陶说有他的三道杀伐气蕴含其中，就一直用小绳挂在脖子上，自从上次缺了一角之后，一直安安稳稳的，今天怎么突然又热起来了，陶夭想不通，“难不成是刚才说老陶坏话被老陶知道了？这么远他还能知道？不可能吧。”陶夭嘀咕着，低头走着，不料一头撞到了人怀里，撞到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眼前白茫茫的，陶夭后退一看，看到的只有一双如水般的眼神，忙说道，“姐姐，对不起，刚才想事情，没看到你站在这里，真是对不起。”撞到的人正好是清早不见的白纱妙女，挽月。“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啊？”陶夭问道。女子只盯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头便向着山顶走去，款款微步，白衣飘飘。
　　“高啊，正是一头撞出星月啊。”凤梧从后面跑过来，大声说道，“你小子，真是不错，也太好色了，嘿嘿嘿。”淫笑一声，便向前跑去。
　　陶夭却还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前方，但他没有想着姑娘，而是因为胸口的古玉越来越烫了，渐渐的，胸口被烫得通红，整个身体都热起来了，像火烧一样，按着胸口，靠着崖壁，陶夭渐渐昏睡过去。
　　意识模糊间，陶夭感觉自己游在一片火海之中，旁边都是滚滚的岩浆，眼中全是鲜艳的红色，慢慢地，有一只小手在推着他前行，速度很缓，但场景却变得很快，倏然，前方竟出现了一片剑山刀林，迎头就要撞了上去，陶夭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小小的一个脑袋，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小脑袋挥舞着小手，大声问道，“小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躺在地上呀？”
　　陶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四处张望了一下，四周竟是已经没了人，看了看旁边只有六七岁的小妹妹，说道，“我没事，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只有一个人。”小妹妹两眼楚楚可怜，摇摇头，两条小辫子甩来甩去的，小声说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呢？小妹妹。”陶夭继续问道。小不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收低了声音，奶声奶气的说道，“悄悄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叫小葫芦，是来成仙的。”
　　陶夭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丫头，这么小就一个人来参加收徒了，倒是颇为不容易，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劲，惊异问道，“你这么小，一个人来这里的？”小丫头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大声道，“当然。。不是，我这么小，怎么可能跑那么多路呢，是我家的长辈送我来的，不过他们有事先回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说着，已是泪眼蒙蒙。
　　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妹妹，陶夭也是不忍心，毕竟自己昏迷的时候应该是这小姑娘一直看着他，缓缓说道，“那这样吧，你就跟着我吧，等你被什么仙家选中了再走吧，你这么小，太危险了。”
　　“好啊，以后，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小葫芦吧。”小妹妹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陶夭已经不想上山了，便坐在山脚等着凤梧他们下来，看着六七岁的小不点，陶夭问道，“你真的叫小葫芦？这名字也太草率了点吧。”小不点咬牙切齿道，“是啊，都怪他们，一个个傻乎乎的，我这么可爱，竟然取这么难听的名字，真是的，哼。”说完吐了吐舌头，呸了一小口。
　　陶夭只觉得好笑，顺口说道，“这名字也还是挺可爱的嘛。”低头看了看胸口，古玉还是朴素的样子，冰冰凉凉的，哪还有之前的火烧感觉，连胸口都恢复了之前的白皙，一点通红的迹象都没有了。
　　陶夭抬头望着高耸的崖壁，小葫芦也抬头望着高耸的崖壁，提溜着两只大眼睛，又撇头望向陶夭，笑着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