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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燕尔新婚

小说:绾天下 作者:风无语13 更新时间:2019-07-19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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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会颖城这锅煮开的沸汤中,物事沉浮,人心焦虑。只有南郊的默府,俨然一块沉在锅底的石头,任由鼎沸,不为所动,沉静而安然。
  当初在这个锅底架起柴禾、引火点燃的默王闾丘渐,此刻正和新婚妻子秋凉馆馆主沈鹿呦下围棋,别院书斋里传出两位小公子的读书声。
  这段时间,沈鹿呦陪默王出入公卿府邸、商贾馆所、士子书院,温柔机敏、长袖善舞的她帮默王征服了整个会颖社交界,扶佐他从容踏上通往王位的第一层阶梯。
  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至交好友的信任,虽然离夫妻之间的信任还差着一层——他们至今还是分房而居。
  但他们已经聊得很深,就连沈双也已不再是他们的禁忌话题。
  “双!”默王闾丘渐落下一个白子的同时,笑吟吟念道。这些日子的棋枰较量,沈鹿呦已知“双”是默王最爱用的手筋,她举黑子应招。
  默王闾丘渐忽然笑了,他想起当年和沈双下棋的情形,每次他使出双的手筋,嘴里都要嚷嚷好几次“双!”,一直嚷到沈双说“我看到了,正想对策呢!”,他却又笑着对沈双说“我不是说棋,我是叫你呢!”。于是一个人笑变成了两个人笑。
  沈鹿呦看到默王忽然笑了,问默王笑什么呢,默王闾丘渐遂告诉她,他曾经对沈双说:“你父亲真是糊涂,你这样的人儿,本是天下无双的,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可你父亲竟然希望还来一个,岂不是糊涂?他本该为你起名沈无双的!”
  沈鹿呦听了默王闾丘渐这番话,也笑了,说:“可不是嘛,那样绝代无双的人儿,原该只有一个的。”
  沈鹿呦这么说着,仿佛看到沈双一身白衣,立在旁边,双手负在身后,含笑看着她和默王闾丘渐下棋,沈鹿呦的心就微微胀痛起来。
  这段时间在默府的生活,沈鹿呦已清楚地看到,沈双是如何深深地占据着默王闾丘渐的心灵,甚至占据了他的日常习惯。
  比如,瓶中的插花凋落棋案后,默王闾丘渐总是将花瓣一一捡起,又小心地一一叠回花枝,让它们看上去像是未曾凋落过的样子,这原本是沈双的葬花习惯,可默王闾丘渐却坚持贯彻得比沈双还要彻底。
  对于如今和默王闾丘渐一起生活的沈鹿呦来说,沈双对于默王闾丘渐的占据,其实也是对她沈鹿呦的生活的占据。沈鹿呦能认识到这点,却无力摆脱。
  有时候,沈鹿呦明明想把两个人的话题离开沈双,于是努力去讲些别的,可是,隔不多久,她就发现话题不知何时,又已不知不觉回到沈双身上。
  沈双是她和默王闾丘渐的媒人,也是隔在他们夫妇之间的栅栏,在他们怡然而快乐的日子里,沈双是从空中投射下来的、一抹挥不去的阴影。
  前些日子,是沈双的忌日,默王闾丘渐和沈鹿呦一起到艾溪边祭奠沈双。
  当年沈双遇害,闾丘渐秉承沈双生前心愿,将他的骨灰撒入艾溪,逐水而去。
  沈鹿呦和默王一早去到艾溪边,洒鲜花于溪水祭奠。看着水中鲜花随波,岸边香烟冉冉,空中纸灰飘飞,默王闾丘渐先还只是默默流泪,渐而低声哭泣,随后开始痛不欲生,终至失控。
  默王闾丘渐忽然解开自己的衣衫,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胸前割去,吓得沈鹿呦拼了命去夺刀,还差点掉进水里去。
  沈鹿呦这才明白,以前所见默王闾丘渐胸前那些深深浅浅的刀痕,竟就是这样每年在艾溪边祭奠沈双之时,默王闾丘渐自残所致。
  默王闾丘渐被沈鹿呦夺去匕首,失魂落魄,坐在艾溪对着流水哭得像一个孩子,他向艾溪哭诉,也是向沈鹿呦哭诉,说早知道一个人活着这么痛苦,当时就不该听沈双的话逃跑,就是两个人一起死了也是好的。
  沈鹿呦一旁听着,心神黯然,知道默王闾丘渐从未将她今年的加入放入心中,在默王闾丘渐的世界里,往年是一个人,今年依旧是一个人,哪怕他今年已娶了一个叫做沈鹿呦的女人。
  祭奠结束后,默王闾丘渐和沈鹿呦二人又在溪边徜徉一番,近黄昏时回了趟秋凉馆,沈鹿呦取些衣物。
  与默王婚后,沈鹿呦忙于陪闾丘渐各处应酬,秋凉馆已无暇打理,只得交给总管高轩负责。
  高轩不期然看到馆主和默王回来,自是非常高兴,赶紧前后张罗,就在后院的栀子树下奉上菜蔬果盘,外加一壶清酒。
  栀子花开得正好,似乎识得故人,雀跃欢喜。
  默王闾丘渐和沈鹿呦坐花下小酌,顺便检视一番这棵新栽的栀子花,见它长势喜人,亦颇为舒心。话题不知如何转到沈鹿呦那次偶遇默王闾丘渐在栀子树下痛哭,原来,那天竟是沈双的生日。
  沈双在世时,每年那天,默王闾丘渐都会在以前后院那棵老栀子花下,为沈双摆酒庆生。
  默王闾丘渐和沈鹿呦这么聊着,夜就深了,二人这才开始收拾衣物准备返默府,默府的马车黄昏时送二人过了秋凉馆就已返回,高轩遂安排了秋凉馆的马车送他们。
  应默王闾丘渐要求,沈鹿呦把那个印着手印的花瓶和那只栩栩如生的灰狐一起放入车厢。
  途中,默王闾丘渐担心马车晃荡摔了花瓶,就一直抱在怀里。见沈鹿呦讶异,遂解释说这个花瓶沈双生前极为珍视。
  默王闾丘渐向沈鹿呦介绍了这个瓷瓶的来历,那是沈双十八岁那年夏天,栀子花开时节,默王闾丘渐和他一起在瓷器坊亲手制作的,专用来插栀子花的。
  瓶身上的两个手印,右手是沈双的,左手是默王闾丘渐的,是当初两人捏好瓶胎后,一起抱着瓶胎,用力印上去的。
  沈鹿呦听默王闾丘渐讲着,想象着那一刻,他们的手仿佛穿过瓷瓶,十指相扣。
  沈鹿呦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怀里卧着那只灰狐,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她,似乎能看穿她的心事。
  沈鹿呦问默王闾丘渐这只狐狸是怎么来的,默王闾丘渐沉吟半晌,说忘了,后来又讪讪地补充,他也不知道这只狐狸的来历。
  沈鹿呦没有再追问,她心里自然清楚,默王闾丘渐怎么可能忘记,他记得关于沈双的一点一滴,他只是不愿和她分享而已。
  许是累了,默王闾丘渐不再说话,抱着花瓶,倚在车窗打盹。沈鹿呦也不去打扰他,自个儿默默想心事。
  而其实,默王闾丘渐只是闭上眼睛,一个人默默回忆那只灰狐的来历。
  那年冬天,默王闾丘渐亲自驾车,和沈双一起去远郊踏雪寻梅。天寒地冻,路上积雪几乎淹没了大半个车轮,好几次马车都差点滑翻,实在凶险,于是不得不中途折返。
  途中,车子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这只灰狐就突然爬入车厢,把闾丘渐和沈双齐齐唬了一跳。俩人均是养尊处优惯了,又都不会武功,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物事,当即都不敢动弹。
  惊吓过后,默王闾丘渐慢慢想起车厢里有一把宝剑,于是悄悄掣剑在手,准备在狐狸扑上时护卫自己和沈双。
  但是,许久之后,灰狐还是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沈双偷偷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只狐狸已是奄奄一息,遂朝默王闾丘渐使眼色。
  默王闾丘渐于是大起胆子,试着用左手抓着的剑鞘捅了捅它,灰狐竟软绵绵的,毫无反应。
  原来,这只老狐冻饿交加,临终找到一个温暖所在,总算费力爬上车厢,却已耗尽它全部力气,最终在车厢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倒让默王闾丘渐和沈双虚惊了一场。
  关于灰狐的这个故事,沈双身前没和任何人讲过,默王闾丘渐自也不愿和人分享。
  有些事,只属于他和沈双两个人。
  *
  当天夜间下起了雨,沙沙的雨声落入失眠的沈鹿呦耳中,很有些心烦,她索性起身,披件风衣,到廊庭下散步。这大半年来,沈鹿呦睡眠不好,入默府后,更有加剧的趋势。
  默王闾丘渐也没有睡,沈鹿呦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她试着推开书房的门,往里张望,就看到默王盘腿坐在棋枰前,独自下围棋。
  沈鹿呦进房,放轻脚步走过去,默王闾丘渐抬头看看她,继续走棋。沈鹿呦坐了,偎依在默王闾丘渐身旁,看他走棋。
  初时,她以为默王闾丘渐是在打谱,再看几步,已知他是在左右互搏,左手和右手下棋。
  左右手互搏,因互相知道对方的棋路和用意,两边往往旗鼓相当,绝杀对方及被对方绝杀的机会都格外难得,因而也格外费神。
  默王闾丘渐的两道长眉拧着,盯着棋盘,表情煞是严肃,看上去甚而还有几分痛苦。
  沈鹿呦忍不住伸出手指摩挲着默王闾丘渐的眉,想将他拧着的眉头摩平。
  沈鹿呦一边摩挲,一边问默王闾丘渐:“好不了么?”语声温婉。
  沈鹿呦想起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描着沈双的眉,问沈双为什么带她来会颖。不过那时,她常是摘一朵栀子花,用花梢沾了清酒,描摹沈双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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