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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下大乱

小说:磷火常同日色鲜 作者:项天鹰 更新时间:2022-02-14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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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州知府党山陆,之前原本只是个伙计,衡州建政之后他才从陕西跑来投奔,说是以军功授官,可这军功全都含糊不清。”
  田见秀对于汀州事件十分不满,在会议上高声质问。刘宗敏说:“那会儿用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是个人就用。还有两年就从秀才做到巡抚的,这算什么,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他姓党。”
  党家本身就是以家族为纽带组织起来的,家里的亲戚着实不少。既有跟着党守素一起到南方来的,也有后来陆续从陕西老家跑来投奔的。作为带资入股的加盟者,党家在闯军内部地位很高,虽然在野战军中只有党守素一个果毅将军而已,但是党家的其他成员各封官职,飞黄腾达的着实不少。
  汀州知府党山陆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年纪不大,但论辈分来说,是党守素的叔祖父。作为一个当铺的学徒,他略微识字,懂得简单的算数。所以他做官的起点就是知县,很快升为知府。
  当初嘉陵江血战时,众反王纷纷弃李自成而去,混天星郭汝磐、薛仁贵焦得名、争食王王友进三人却跟定李自成,焦得名更是战死在嘉陵江畔,因此衡州建政之后,对于焦党两族历来是十分优待的,只消不是个傻子,至少也给份差使做。就算不做官吏,也在闯军有投资的商户工作。
  焦得名和孙可望的母亲焦氏连宗,焦氏又嫁给了刘宗敏,使得这其中的问题更为复杂。焦党两族又是带资入股的诸侯,又是烈士家属,又是目前闯军的二号人物刘宗敏的家属,这样的背景,想要权要钱,都不用贪赃枉法,用合法手段就足够了。
  就拿这次的汀州事件来说,闯军高层分析了半天,居然分析不出这件事中到底谁犯法了。之前收受贿赂的税吏当然是犯法了,可是人家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根本没办法收集证据。
  刘宗敏说:“除了玉峰你,哪有不给自己亲朋故旧安排位置的。党山陆能做这个知府,是我打过招呼的,你要说我这事做错了,我没得说,认错。但你要是觉得用故人这事有问题,那就没办法了。”
  田见秀不要说在这个年代,在三百多年后都算异类,凡是亲戚朋友来投靠的,他都是拿自己的俸禄接济然后送走,不给他们安排职位。就算是二十世纪的革命者,这么干都会被亲戚认为是不近人情。
  闯军虽然不至于连欺压过自己的地主都赏给三十顷地,而让穷人去给老爷做佃户长工,但是在“以德报德”方面做得极多,不说把李家站的野狗都弄成军犬,也相差仿佛。凡是手头有点权力的,至少安排自己的亲戚做个胥吏、皇商。权力越大,安排得就越多,所以李自成的家乡父老是走后门走得最多的,其次就是蓝田县刘宗敏的亲朋故旧。
  王瑾倒是没亲戚,可这种事他也没少干,只要是辽人都是他亲戚。闯军中的辽人绝大部分都是投诚的明军士兵,其中退伍的人基本上都会成为胥吏。
  闯军的权力可不是人民授予他们的公权力,而是他们抢来的封建君权,李自成是君王,其他人的权力是李自成授予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什么叫“臣”呢?《尚书》有云:“马牛其风,臣妾逋逃。”“臣”就是男性的奴隶。清朝有“奴才”和“臣”的区别,但其实“臣”就是“奴才”,只不过“臣”这个词用的时间比较长,有了引申的含义,听起来好听一些罢了。黄宗羲批判现在的君主制度是把天下当作皇帝一家一姓的私产,从三百年后的视角来看,说得太对了,但是在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看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所以,这个年代的军功勋贵的逻辑是:我为主君立了功劳,所以主君把权力分给了我,权力和俸禄一样,都是主君的赏赐,那用权力来照顾家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就算是田见秀,他的逻辑也不是“我不管其他侯爵是不是有这样为亲人做安排找位置的事,这种事,我田见秀是不会答应的,闯军不同明朝,是因为闯军是为百姓谋幸福的,而不是为自己的私利去奋斗”,那太过玄幻了。田见秀的理由是,天下未定,就开始任人唯亲,容易阻断贤路,也易于滋生贪蠹,对闯军是不利的。
  但就算是这个理由,此时也是不被人接受的,尤其是现在的很多岗位根本不需要人有多高的才能,只要求做官的人不太蠢就行。秀才的四书五经和当铺的账本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和治国没有关系。一个府的三班班头、六房书办,以及钱粮、刑名师爷,倒还需要专业技能,而知府如果仅仅以维持现状、不惹麻烦为目标,那么牵条狗来都能当。至于贪的问题,天下能有几个不贪的官,大部分情况下谁上都差不多。
  李自成轻咳一声:“党山陆的官是怎么来的,今日就不必议了,只说汀州、泉州两事的善后。”刘宗敏说:“基调得定下,被夺了佃的那些人不能有罪,否则就天下大乱了。”
  刘宗敏定义中的“天下大乱”和士大夫所说的“天下大乱”还是不同的,在士大夫看来,穷鬼被收了几亩地就敢舞刀弄枪的,才叫天下大乱。
  田见秀说:“但是知府和卫戍部队的威武将军也不能定罪,他们做的事在律法上找不出违犯之处。”田见秀明知道知府和威武将军肯定在里面拿了好处,但是他更担心没有法律约束的随意刑杀带来的危险。
  刘宗敏和田见秀的立场一下子又倒过来了,列席的其他人都有些尴尬,这两位和李自成讨论,别人谁也不敢贸然插话。不要说李自成的想法,连这两位权将军的想法都摸不清楚,谁敢乱说。
  这个时候,还是得宋献策站出来说话:“小农之利不可夺,这是本营奉天倡义之根本,永佃之田,不能轻易夺去,可使他们以十年为期,把之前三年欠的地租分期补上。之前多交地租之人,不能把佃权转给他们,那退回地租便是。知府按交租文书断事,亦不能算不对,罪自然是谈不上的,但下吏舞文弄墨,知府受其蒙蔽,过错还是有的,罚三年俸禄如何?威武将军弹压械斗,乃是分所当为,自然也是无罪,可未能分辨其中情由,出手又过重,也是有过错的,也罚俸三年吧。至于死于误会的三人,厚抚其家眷即可。这租税佃地之律法,看来是有漏洞的,可请刑部选一侍郎前往福建督办此事,回来之后,再议修订律法之事。”
  李自成说:“宋先生稀泥和得甚好,就这样办吧。”
  虽然李自成说宋献策和稀泥,可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贬义,当农民战争的狂飙过后,流寇变成了官府,改革自然就变成了和稀泥。开局三板斧没有砍掉的东西,以后也不可能砍掉了,巩固住现有的成果,才是闯军目前的首要任务,李自成也得做个和稀泥的,何况宋献策,打死三个人罚俸三年,已然不错了。
  稀泥和得好的,那是有功于国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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