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科奇·帕格尼尼（三）

　　科奇在西街尽头的乐器行里找到了吟游诗人公会的现任公会长内森·多伊尔。
　　那个年近六十岁的白发老人正在为自己的孙子挑选乐器。
　　多伊尔家族是世袭吟游诗人，家族内总能出现好嗓子的后代。
　　内森更是凭借三十六岁就斩获大师称号这一成就，成功在上届公会长退休后，继任了公会长一职。
　　“哦，科奇小伙子，你的鼻梁怎么了？”见到科奇的时候，内森有些惊讶。
　　科奇没有把刚才的事情讲出来，他把内森拉到店外无人的角落，直接讲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想用「史诗咏吟」换取等值的东西。
　　“恶魔狂想曲的第四章？小伙子，你是不是得了黑夜妄想症？”听完科奇的讲述，老迈的公会长觉得这仿佛是一个错漏百出的玩笑。
　　黑夜妄想症是指时常在外过夜的人所患上的一种疾病，他们会胡思乱想，精神失常，很多年轻的信使和吟游诗人刚开始都会患病。
　　根据科奇的讲述，他在某个野外的废墟里，找到了一张谱子，谱子的标题就是恶魔狂想曲。
　　这怎么可能呢？这么传奇的谱子，怎么会出现在某个无名的野外废墟？
　　“不！我并没有患病，我已经外出两年了……”科奇随即意思到言语是苍白的，他需要展示些真东西。
　　谱子在他身上，但他并没有立即把东西给内森。
　　他虽然年轻，但洛特曼教过他做人的技巧——哪怕是再亲的人，都要防备，更别谈内森只是和他老师关系好，跟他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他没带自己的小提琴，但正好旁边就是乐器行，科奇立马进去借了一把小提琴，当着内森的面，拉了一遍恶魔狂想曲。
　　从第一章到第四章，一口气拉完，没有丝毫停顿。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看着谱子了，归途的这一个多月，他每晚都会拉上好几个小时。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经让他将这个章节练得炉火纯青了！
　　“天呐！这衔接简直太完美了。”内森也擅长小提琴，他听出来了最后那个章节的非凡之处。
　　哪怕这不是真的第四章节，也可以当成真的了。
　　“谱子呢？给我瞧瞧！”恶魔狂想曲的谱子纷繁异常，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小提琴大师想要续作过，甚至内森年轻的时候也续作过。
　　然而，无一能达到完美契合的。
　　科奇刚才演奏的，是内森这辈子听过最契合的。
　　科奇对内森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归还了小提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画着乐谱的木板。
　　内森立即伸手来抢夺。
　　然而科奇却某猛然一抽手，让老人抢了把空，他盯着一脸急不可耐的内森，缓缓说道。
　　“谱子可以给您，但是您总得拿些什么来换吧！”
　　“你说，你想要多少钱？”内森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
　　“钱？我不要钱。”科奇摇了摇头道：“我想要一份固定表演执照。”
　　“嗯？固定表演执照？”内森眉头挑了挑。
　　“对！而且，我还要您永久吊销塞巴斯和他学徒的表演执照。”科奇咬牙道，“而且，在您退休之后，至少要提拔我当上副公会长！”
　　科奇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知道地位永远比钱更有价值。
　　“小伙子，你是不是胃口太大了！”内森被科奇的一连串要求震得有些发懵。
　　“内森会长，我相信您知道这第四章的价值究竟有多大，我记得您的孙子和我一样也是选的小提琴当主乐器。
　　目前这谱子就我一个人会拉，只要我不外传，那么您孙子的名号将会响彻整个莱森城，甚至整个萨奇王国。”
　　内森皱眉思索着，确实如科奇所说的，这谱子价值非凡，特别是对于那些把小提琴当作主乐器的吟游诗人来说，更是绝大的吸引。
　　但是科奇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他虽然是公会长，但是公会并不由他完全控制，在他之下还有副公会长，秘书长这些职务。
　　甚至还有一个荣誉会议团，是由些德高望重的老吟游诗人组成的，地位和公会长同级。
　　“我承认你的小提琴天赋确实无与伦比，但是想要得到固定表演执照，必须获得大师称号，孩子，你才二十岁，你听过有二十岁的大师吗？
　　哪怕我答应给你颁发大师称号，其它那些老家伙也不同意啊！每个大师称号的颁布，都需要荣誉会议团和两个会长共同表决，超过半数人赞成，才会颁布。
　　还有吊销塞巴斯执照一事，你不会不知道塞巴斯是副公会长那边的人吧？他没有犯错，我怎敢平白无故吊销他的执照？”
　　内森快速说道。
　　“至于最后一点，你想当副公会长一事，这完全就不可能，公会长和副公会长一职都一直掌控在莱森城本土人手中。
　　你是亚希亚人，在莱森城没有任何关系和背景，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凭借实力就可以坐上高位吧？
　　我最多可以保你退休后能进入荣誉会议团，事实上，哪怕不用我保证，凭借你自己的实力，你退休后都可以参选会议团了。”
　　内森好言解释道，没有嘲讽科奇的意思。
　　科奇皱了皱眉头，吟游诗人一般五十岁才会退休，那时候他再爬上高位还有啥用？
　　而且荣誉会议团的权力说大可以很大，说小也可以很小，最好的还是两个公会长的职位。
　　“那看来，这谱子和您孙子是无缘了。”他作势要将谱子塞回衣襟里。
　　“唉！等等！”内森看着干着急，终于咬牙道：“固定表演执照一事，我可以请人去公爵那里疏通一下，让你以见习大师的称号暂领一份执照。”
　　“至于塞巴斯那里，我可以想办法动动手脚，让他暂时被吊销表演执照几个月。我就只能做到这样子了。”
　　“成交！”科奇将乐谱递给了内森。
　　内森飞快接过，仿佛害怕科奇重新塞回去一般。
　　有了这道乐谱，以及科奇不外传谱子的保证后，他的孙子，必将在未来获得大师称号，并有很大几率成为两届后的公会长。
　　多伊尔家族，将永盛不衰！
　　“其实，你为什么不要金币呢？我更愿意用金币交换，这是即时的报酬，我一开始甚至愿意用五百枚金币来交换这道乐谱。
　　五百枚金币，够你赚一辈子了，你立马就能买地产，甚至买座小型的石头城堡，过上贵族老爷的生活，何必还要去搞个表演执照累死累活地工作呢？”
　　拿到乐谱后，内森心情大好，便闲聊道。
　　“因为我的老师洛特曼，我想完成他的遗愿。”
　　听到科奇这个解释，内森愣了愣，随即赞赏地点了点头。
　　洛特曼离世的时候四十岁，刚刚获得大师称号，他的梦想是在莱森城的每一处举办一次自己的私人表演。
　　然而，肺癌却在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夺走了他的生命。
　　而塞巴斯之所以这么恨科奇，也是因为当年那个大师称号的缘故。
　　大师称号变相和固定表演执照挂钩，因此颁布也是有限额的，当年就是塞巴斯和洛特曼两人同时竞争一个大师称号。
　　最终，荣誉会议团将大师称号授予了洛特曼。
　　塞巴斯便一直怀恨在心，时常揪着洛特曼的信使意外身亡一事嘲讽他。
　　那个信使不是为了救人而死的，只是喝醉了在魔印圈内跳舞然后自己摔出去的。
　　洛特曼当时也喝酒了，正是他给那个信使伴的歌。
　　所以此事一直是洛特曼心中的一道梗，而塞巴斯便一直故意刺激洛特曼，希望洛特曼主动打他，好被吊销表演执照。
　　洛特曼一直没有动过手，但他肺癌身亡后，腾出来的大师称号，被颁发给了塞巴斯。
　　内森走了，拿着乐谱开心地离开了。
　　但是科奇却在后面摇了摇头。
　　其实，他想要固定表演执照，并不是为了完成老师的遗愿。他只是需要聚集起人群，然后好帮亚瑟传教而已。
　　没有固定表演执照，他召集人群就属于非法集会，是要坐大牢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聚集起人的权力，然后，想办法宣扬救世之神，帮亚瑟大人收取更多的信徒。
　　如今，只有在吟诵救世之神的时候，他的内心才会得到片刻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