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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三章 安身之地无处安心

小说: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更新时间:2016-01-1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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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阵清风过处,从西楚京城大门到皇城大门之间,几乎所有路人行人都没有当回事,唯独一个披头散的老疯子愣在当场。全集下载
  这个老人被连远在太安城的官员都引为笑谈,当时衣衫褴褛的老人像往常那样穿巷过弄地敲更,寻常更夫都是夜间出没,他不同,他只在白天敲更,逢人便说“都是死人”。起初那几年,还会有些锦衣华贵的老人远远停车或驻足,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更夫,怆然泪下,随着岁月推移,老更夫身后便会跟着一大帮无所事事的稚童孩子,起哄喊着死人啊死人啊,多半会很快被爹娘狠狠揪着耳朵抓回去,又过了些年,几乎整座城都开始见怪不怪。等到祥符年间西楚复国,原本已经嗓子差不多喊哑的老更夫不知为何,突然间又开始撕心裂肺起来,其中悲凉苦意犹胜当年。复国之前,老太师孙希济和曹长卿还有尚未称帝登基的姜姒,就曾经在街上碰到过这个年迈疯子,老更夫曾经拿着更槌对孙希济称呼了一声“死人”,把曹长卿称为“将死之人”,唯独痴痴望着亡国公主姜姒,悲恸大哭,哭着要她那个仅剩的活人快走。当时等到老更夫跑远之后,经由孙希济揭开谜底,姜姒才知道老更夫本名江水郎,曾经三十九岁便执掌大楚崇文馆,手底下管着足足三院馆士和六百名编校郎,是被西楚先帝誉为“文有江水郎,棋有曹得意”的读书人,不同于许多西楚遗老的崇尚黄老清净或是直接逃禅野林,江水郎就那么疯了,疯了二十余年,为这座昔年的中原第一大城敲了二十余年的更。
  这个时候,老人的浑浊眼神一点一点恢复清明,手中铜锣和更槌不知不觉坠落在街道上。老人突然掉头奔跑起来,一路狂奔,几次摔倒也根本不顾疼痛,爬起来就继续跑,等到老人终于跑回那栋孤苦伶仃的破败茅屋前,老人又开始眼神茫然起来,使劲抓头,最后以至于蹲在地上沙哑呜咽,像条满身伤痕的癞皮狗,有些疼叫,不在嘴上,而是出自填满陈年往事的心口,一口一口哀嚎。老人捂着头满脸痛苦地站起身,踉跄冲进屋子,翻箱倒柜,终于从床底一大堆破烂中好不容易拔出一把二胡,蟒皮早已褪尽,琴弦更是早已崩断,老人捧着那把连琴杆也不知所踪的二胡,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后搬了条小破凳子,坐在了没有台阶的屋前,老人正衣冠,闭上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口水,在身前好似摆放有一部琴谱,又像被老人伸手翻开了,他这才开始拉二胡,拉起了无琴杆也无琴弦的一把二胡。
  老人心中那支曲子,叫春秋。
  西楚的大江,东越的雄山,北汉的塞外,南唐的荔枝,西蜀的绸缎,后隋的巨木
  老人还叫江水郎的时候,西楚叫大楚
  我大楚有天下第一国手李密,有春秋兵甲叶白夔,有御剑飞过广陵江的李淳罡,有书甲天下的赵定秀,有诗歌冠京华的王擎,有曹家最得意的曹长卿,有弱冠之年便位列中枢身着紫黄的孙希济,有世间最讲礼的曾祥麟,有精通百家学问的汤嘉禾
  老人流泪不止。
  大楚亡了,是一只在春秋荒原无所依无所去的孤魂野鬼了。
  老人停下手,没来由大笑起来。
  最终老人低头喃喃自语:“我没疯,大楚亡国,有人装睡有人装傻有人装死,我江水郎不过是喝酒醉不得罢了。”
  老人胡乱擦了把泪水,抬头望向远处,手指颤抖。
  遥想当年,如今老人还未老,死人更未死之时,还记得有支曲子曾经传颂朝野,传遍大江南北,那支曲子为大将军叶白夔而写,他江水郎谱曲,王擎作词,赵定秀书写。
  曲名将军行,有井水处必有人歌之。
  老人慷慨高歌,但只是一句便泣不成声。
  “少年未及冠,浩然离故乡”
  离阳太安城宫城皇城内城,从里到外三城皆有守城之人,当年柳蒿师是其中之一,如今吴家剑冢的老祖宗也是如此。
  除了那几位武道宗师,太安城本身又有以钦天监作为中枢的两座大阵,运转不停。
  西楚京城的那座恢弘大阵早已在山河破碎后,便被鸠占鹊巢的广陵王赵毅破坏殆尽,但是现在依旧有人守城看门,西楚剑道执牛耳者吕丹田便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尚未返回,剩下神龙见不见尾的两人,在今天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一人站在皇城大门之后,老态龙钟,身材矮小,身穿大袖长袍,脚踩木屐,如同稻田旁的草人。一人站在宫门之前,遥遥望着前者的背影,同样是古稀老人,这一位身穿蟒袍,既不是离阳藩王的样式,也不符合当今西楚皇室的礼制,而是只有旧年大楚庙堂上才会看到的藩王蟒袍,这位曾经被大楚宗室除名的姜姓老人身材高大,却死气沉沉。
  在两位老人之间,是整整一千六百名精锐御林军,一千六百鲜亮铁甲,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披上了天庭仙人的金甲。
  两座城头之上,更有近千张弓弩蓄势待。
  只见那个胆大包天年轻人独自站在大门外。
  城头上数名身披华贵甲胄的将领站在垛口后,个个冷汗直流,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都不敢率先号施令。
  天底下最大两座城池的老百姓,是最相信世间有6地神仙的,一座是离阳的太安城,第二座就是他们脚下这座。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一个人,大官子曹长卿。
  东海武帝城的江湖草莽反而不如这两城,因为自称天地第二的王仙芝从不自称神仙,一甲子之间,无数高手来来去去,都败在了人间匹夫王仙芝手下,顺带着武帝城里的百姓也就对所谓的仙人不感兴趣了。
  但是曹长卿也好,王仙芝也罢。不管他们的武道修为高到几楼几十楼去,城下这个双手按住腰间刀柄的年轻人,最不济也是与这两人在一楼平起平坐的大宗师。
  徐凤年站在原地,直到这一天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羊皮裘老头儿是西楚人氏。
  徐凤年咧嘴一笑。
  记得当初太安城三人之战落幕后,他要站在京城外,也该等到那一万北凉蛮子拼死突破吴重轩大军和我大楚数道防线,但是老臣只能说这位年轻藩王勇气可嘉,可惜啊,运气真是差。老臣从宫中获知曹长卿的确离开京城北行后,以我宋家为的三大豪阀就开始布局,原本是用来针对万一曹长卿闻讯赶来的最糟糕情况,却不是用来对付那个姓徐的年轻人。陛下是初来驾到,说到底还是太年轻,许多秘事都不清楚,当然了,陛下也从来都是无心朝政的”
  说到这里,宋文凤言语中第一次流露出讥讽,“毕竟是女子操持国柄嘛,心思岂会真正放在兴亡之上。”
  脸色苍白的宋茂林刚要开口,被知子莫若父的宋庆善扯住袖口,怒目相视。
  宋茂林欲言又止,但在父亲的眼神警告之下,这位名动南北的风流人物,最终还是低下头,双拳紧握,满脸痛苦。
  作为当代宋阀家主的宋文凤伸手抚摸那根朱漆廊柱,“人心反复啊,当初大楚灭国,赵毅入主此城,很快就泄露了大阵细节,但是等到咱们赶跑了那个离阳藩王,又有人主动跑来告知大阵内幕,说当年赵毅毁去的只是一半大阵。陛下你瞧瞧,一样东西分成两份卖,而且还都卖出了天价,厉害不厉害老臣以前只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迂腐文人,比逃到深山老林的汤嘉禾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二十年冷眼旁观,才明白熙熙攘攘名来利往,谁不是商贾寻常商贾求利,我辈读书人求名,死了也要名垂青史,其实归根结底是一样的。”
  老人似乎感受到一股冷意,下意识拉了拉领口袖口,“陛下啊,老臣请你抬头四顾一番,现在的大楚朝堂上,谁不是在待价而沽谁不是自谋退路那些真正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人物,有,而且不少,但可惜都已经身在战场不在京城喽,他们难逃一个死字,即便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我们这些人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活下去。相信离阳赵室对此事会乐见其成,文人杀文人也好,文人杀武人也罢,从来都杀人不见血,关键是能够杀得对手死后都没办法在史书上翻身。”
  不知何时,大楚皇帝依旧盘腿而坐,但是已经面朝江湖背对众人,她也已经收起了那一摞摞先前很用心摆放的铜钱。
  她不轻不重说了句大煞风景的稚气言语,“你是在吓唬朕吗”
  宋文凤哭笑不得,这感觉就像一位草圣呕心沥血写就一幅龙飞凤舞的名篇,桌案旁站着个斗大字不识的莽夫,问写得如何,回答说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接着说道:“虽然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朕真不是吓大的。”
  她其实有句话没有说出口。
  我是被欺负大的。
  倍感对牛弹琴的宋文凤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暴戾之气,猛然抬手,就要给这个年轻女子一巴掌。
  那一刻,老人从未如此豪气干云。
  但是突然之间,地面剧烈震动,老人差点一头撞到廊柱上。
  皇城大门口,两条气势汹汹的蛟龙扑面而来。
  徐凤年没有抽出任何一把刀,而是举起双手,五指张开,竟是直接死死抓住了两颗硕大蛟龙的狰狞头颅。
  五指之间光彩炸开。
  两股罡风何等磅礴凌厉,吹拂得徐凤年双鬓丝向后飘荡。
  徐凤年双手往下一按。
  黑白两条蛟龙就像被强行按下脑袋喝水的粗憨老牛,毫无挣扎之力地一头撞在水中。
  徐凤年身侧左右顿时被撞出两个巨大坑洞,蛟龙有多长,窟窿便有多深。
  徐凤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矮小老人,“我不为杀人而来,但是你别得寸进尺。”
  二十丈外的那个老人冷然一笑,双手交错而过,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圆。
  气机旋转,涟漪阵阵。
  最终形成一道宽厚镜面,就像端起了一盆水,将水盆撤去,但是那盆水却悬停在了空中。
  老人死死盯住这个好似独占江湖鳌头的年轻藩王,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不过是枯冢野鬼,但仍有心结未解,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跟人猫韩生宣比试,所以至今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指玄境第一人。”
  镜面之中,高楼殿阁栩栩如生,如空中阁楼,如海市蜃楼,如飘渺仙境。
  若是仔细端详,才会看清竟是整座西楚京城的景象,纤毫不差。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往下一敲。
  一敲复一敲。
  总计五次。
  西楚京城的高空,顿时就像有一道天雷从九天之上,破开云层笔直砸下,砸向年轻藩王的头了“滚出去”三个字。
  并驾齐驱的三匹骏马在即将冲出城门孔洞的时候,就像撞到了一堵坚硬如铁的城墙之上,马头尽碎。
  三未在大楚江湖成名已久的剑道宗师虽有察觉,弃马跃起,各自以手中剑刺向那堵无形城墙。
  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留力的长剑都砰然折断。最为力大的剑客更是整个人都撞在了那道气机墙壁之上。
  以三根细针刺大幅宣纸,纸不破而针断。
  高下之别,一眼可见。
  三名已经伤及内腑的西楚剑道宗师面面相觑。
  徐凤年根本没有转头,看着远处那些人多势众却如临大敌的铁甲御林军,冷声道:“让开。”
  当徐凤年踏出一步,前方第一层铁甲就开始向后撤退一步。
  当徐凤年右手抓住左腰的过河卒。
  那座密密麻麻的步军大阵越拥挤不堪。
  四面城头之上终于有将领下令射箭。
  但是一千多张弓弩的箭矢都在离弦不到一丈的距离,诡谲地静止不动,然后缓缓掉转箭头。
  一千多根冰冷的尖锐箭头,像一千多条吐信的阴冷毒蛇。
  有人咽口水,有人冒冷汗,有人颤抖。
  但是没有一人出声,没有一人撤退。
  那名姜氏皇族老人向前踏出一步,捏碎了手心一件物品,然后抬起一拳重重锤在心口。
  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突然达到绝非凡人身躯可以生长而成的一丈四尺高度,金光流溢。
  看到这熟悉一幕,好像重新置身于国子监门口,徐凤年沉声道:“你真是该死”
  那尊天庭战神抬起双臂格挡在头部前方。
  徐凤年身形掠过铁甲步阵,右手过河卒一刀劈在金色巨人的手臂上。
  后者撞开了宫城大门。
  在徐凤年走入大门,尘埃中双膝微蹲的金色巨人站直身躯,朗声道:“再来”
  徐凤年一闪而逝。
  金色巨人再度倒退,坚硬地面上划出一条沟壑。
  这一次根本不用金色巨人出声提醒,徐凤年就已经一刀将这尊以西楚气运凝聚不坏金身的砸入地底下。
  徐凤年提刀前行。
  身后那个坑中碎石溅射,金光四射,巨人朝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大踏步前奔,快如奔雷,每一步都震颤大地。
  徐凤年左手握住了右腰的北凉刀。
  其实这把凉刀已经在跟陈芝豹广陵江一战中折断,而过河卒也出现了细微裂纹。
  那一战,徐凤年捅了陈芝豹一刀。
  代价是被青转紫的梅子酒枪头撞在肩头。
  徐凤年转身左手一刀。
  那半截凉刀,如夜间的弧月横放在了人间。
  被劈砍在脖子上的金色巨人竟然没有被割掉头颅,而是轰然击飞,整个躯体都撞入城墙之上。
  这尊足以媲美佛门大金刚境界的巨人双手扒开城墙,就要破墙而出继续再战。
  徐凤年身体前倾,双手持刀,一掠而去。
  那座江湖的水榭附近,不断有消息传递过来,何太盛脸色越来越凝重。
  宋文凤脸色阴晴不定。
  年轻女帝好似对那边的激烈战况根本不在意,望着死寂水面,偶尔会有一道水柱溅起。
  也许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这座小湖在短短大半个月以来,水位暴涨了数丈有余,可是因为宫中宦官宫女都是西楚新人,不知道以往的光景,只当作是入春以后小湖便理该如此。
  她双手托着腮帮,凝望远方,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一次轮到她讥笑道:“怎么,你们这就怕了”
  宋文凤冷笑道:“陛下难道真以为那北凉王能够全身而退难道真以为能够跟着他一起远走高飞”
  正是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
  但是一只黄莺不知为何坠落在湖面。
  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呢喃道:“我不走。”
  宋文凤厉声道:“姜姒,你别忘了你生是大楚姜氏的人,就算死,也应当是大楚姜氏的鬼这个天下,你可以死在任何一处,唯独不能死在那北凉那里既不是你姜姒的安身之地,更不会是你的安心之地”
  宋文凤怒极反笑,转头恶狠狠盯着这个年轻女子,“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徐骁的嫡长子,却要把大楚姜氏的皇帝救出这座牢笼陛下,我宋文凤最后一次以大楚臣子问你一句,即使大楚无人拦阻,你姜姒敢跟他走吗,你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姜氏列祖列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却温醇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老王八蛋,闭嘴好吗”
  宋文凤如遭雷击,竟是不敢第一时间转身回头。
  宋庆善宋茂林都好不到哪里去,御林军副统领何太盛更是汗流浃背。
  那个终于走到这里的年轻人,风尘仆仆,而且左侧肩头渗出了一些鲜血。
  所以他下意识去擦了擦左肩。
  就像个在田间劳作的村夫,回家敲门前先把汗水擦干净,不让媳妇看到他的疲惫。
  何太盛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脚步移动的时候,铁甲铮铮,这让原本对身上那副华贵甲胄很满意的副统领,第一次如此痛恨它的不合时宜。
  那个年轻人做了个环顾四周的姿势,然后故意不去看风度翩翩的某位宋家风流子,而是对着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宋庆善笑道:“哦,你就是那个啥宋茂林吧,是挺人模狗样的。”
  宋庆善和宋茂林顿时同时脸色铁青。
  宋文凤眯起眼,看不出所思所想,不愧是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
  徐凤年伸出手指朝他眼中的中年“宋茂林”勾了勾,“宋茂林你小子站出来,我要跟你说道说道。”
  宋庆善愤怒至极,怒斥道:“徐凤年,你大胆这里是我大楚京城”
  啪一声。
  挨了一巴掌的宋庆善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外的地面上,抽搐了两下,然后就生死不知了。
  真正的宋茂林刚要说话,也被如出一辙地一巴掌摔出去,某人还碎碎念道:“他娘的长得比老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也敢大白天出来装鬼吓唬人”
  水榭中背对他们的她,好像肩膀偷偷摸摸耸动了一下。
  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徐凤年会心一笑。
  见到她,哪怕只是背影,他也很开心了。
  大气不敢喘息的何太盛眼观鼻鼻观心,对眼前的悲剧持有置若罔闻视而不见的姿态。
  可惜结果仍是被那个蛮不讲理的年轻人一脚,在空中踹成一只虾,撞断了一颗粗壮柳树上,吐了一大碗鲜血才晕死过去。
  徐凤年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宋文凤步步后退,靠着廊柱才现已经无路可退。
  徐凤年按住他的脑袋往廊柱上狠狠一推。
  这位执掌大楚门下省的从一品官员顿时翻着白眼瘫软在地。
  她面对江湖,他背朝江湖。
  他尽量平声静气柔声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跟我走。”
  她默然无声。
  他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看够,我可以等。”
  她仍是不说话。
  在重逢后,两人久久无言以对。
  徐凤年重复先前的话语,但是提高了嗓音:“跟我走”
  但是她就是不说话。
  徐凤年放低声音,“好不好”
  姜姒,已经不再是那个北凉王府可怜丫鬟小泥人的她,微微抬起头,语气不带感情说道:“他们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眼前那座江湖。
  在今年开春以后的大半月内,为何会水位上升为何京城内外经常有飞鸟坠落为何湖畔呆久了就会让人感到寒意沁人心脾
  因为湖中藏剑十万柄有余
  从天下各处飞过千万里,纷纷落在小湖中。
  她缓缓道:“我已经让吕爷爷把剑匣还你了。”
  他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轻轻嗯了一声,“我收到了,等你回去拿。”
  她平淡道:“你走吧。”
  他说道:“我以后不再欺负你了。”
  他咧嘴笑了笑,“真的。”
  她沉默片刻,“你走我既然没有去西垒壁,这辈子就不会离开这里。你如果不走,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她猛然站起身,依旧面对小湖。
  随着她的起身,一同“起身”的还有那十万柄货真价实的湖中长剑
  天地之间满剑气
  她怒道:“你走”
  徐凤年安静坐在她身边,看着那双被她歪扭摆放的靴子,他弯腰把它们摆放齐整。
  他弯腰的时候,抽了抽鼻子,满脸泪水。
  她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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