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街厨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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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美人》之《潜龙勿用》第34章 小街厨师（3）
周末。
黄昏.
月上柳梢，我和娴良相会在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我和娴良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幸福的伤心之地。
但有老婆在一边监督，我必须在老地方处处表现出淡定。
娴良已然在那里等候，一如当年我早早地来到那里等候她一样。
见面首先要介绍我老婆给她认知：“娴良，这位令狐仙同志就是你家嫂子，也是我们家里的垂直领导。是我们家里的实权人物，今天我们应邀一起赴约……”
娴良伸出纤纤小手，握着老婆的手道：“嫂子真有气质，果然是大家闺秀，能把咱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果真不简单啊！”
称赞女人有“气质”，其实就是说她不漂亮。我不知道老婆是否明白这道理。但确实是除了气质之外，不好怎么评价我老婆了。
我带头对人家表示感谢：“谢谢你盛情邀请，也谢谢你对拙荆的表扬。”
然后，娴良带着我们左转右拐，穿过了几多条大街，走过了几多家大馆子，钻进一条很小的街，挤进一家很小的店。服务员一脸灿烂的笑，把我们引入一个很僻静的“雅间”。
娴良对老婆说：“大妹子，你知不知我和李忘是什么关系？”老婆说：“晓得。”“你晓不晓得在我前面的一位是谁？”“晓得。”“你晓不晓得我和她的关系？”“晓得，你是她表妹。”娴良说：“李哥，果然对老婆没有绝对的隐私哈。”我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心底无私天地宽。”娴良说：“你们晓不晓得她现在在做什么？”我们都摇头。娴良笑着说：“她很忙，她——正在请客。”
这时进来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脸上没有因岁月的流逝而打上任何风刀霜剑的烙印，全然是光洁滋润的那种自然美。丹凤眼，美目盼兮；小洒窝，巧笑倩兮：“你猜猜我是谁？”我在老婆面前必须装糊涂，明知是谁，却故意说：“你是……小丽。”
她脸上的光华仿佛一下子黯淡了许多，酸不溜溜地说：“真是贵人眼高！看不起我们下岗再就业女工嘛？”我忙说：“哦，想起来了，你是令狐冲！”
她被我逗笑了。脸上绽开一对仿佛盛满了干红葡萄酒似的小酒窝：“还是不对哈，令狐冲是我哥，我叫令狐仙。”她见我老婆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忙过去拉了我老婆的手,对她说：“大妹子，你真有福气哈。想当年,咱李哥可是我们少女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哟。我们这些丑小鸭要想去追他——还得无条件接受附加条件——签定他为我们拟订好了的君子协定——他的抖抖裤儿提得好高啊，让人可望不可及……”
这时候，服务的小妹端来一盘“赵瓜子”。令狐仙说：这是我们小店专为贵客准备的名吃哈，有诗为证：几度娇腮送夕阳，名师调弄染金黄。酥心最喜朱唇吻，赢得佳人语带香。
菜陆续上来。最后一道是个面食——是我们四川人喊“抄手”的东西。娴良说：“别小瞧这个小食哈，这是有名的罗抄手，也有诗为证：状如元宝白生生，半碗鸡汤热腾腾。四季鲜香嫩菜叶，一青二白万人倾。”
不知因为心情好还是今天的菜确实好，我吃得很开心。喝了三杯“玫瑰蜜”干红葡萄酒，便放开了。尤其热情地讴歌了这桌菜布局得精致有品味。老婆说：“要是你娶了仙姐，岂不天天都吃这么好的﹖”我想，老婆说的对。又想，不对。仙儿要是会做菜，怎会怕我提出的君子协定﹖这个会做菜的又是谁﹖他和仙儿是什么关系﹖……此时仙儿和娴良较酒劲，仙儿双颊酡红，酒窝儿仿佛桃花潭……在我心中荡起一阵涟漪。我说：“仙，我要见这位厨师。”仙儿往门处喊：“汪三妹，请吕师傅上来！”我以为是女师傅，忙说：“算了算了，女的就不见了。”娴良带头大笑：“呀，肚皮都笑痛了。人家不是女的师傅，是姓吕，一个吕字两个口，一样颜色水和酒。不知哪个口喝水，不知哪个口吃酒……仙子，该你说了哈，说不出的喝酒！”仙儿接上说：“一个朋字两个月，一样颜色霜和雪，不知哪个月打霜，不知哪个月下雪。……不好玩，我们说点新颖的哈！”
正说笑，进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头儿。我端起酒杯，说：“老人家辛苦了，我敬您一杯。”
仙说：“幺舅公，这客人就是螺丝帽公司的李忘李经理。”
吕老说：“李总，难得今天肯赏光，味道没整巴适，请多提宝贵意见。”
我说：“您太客气了。我早就不是经理了，现在是准下岗个人一个。您老这桌菜高贵典雅，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吃。完美得几乎没有可挑剔之处，请问是怎么做出来的﹖”
老人家横七竖八地算看了我几眼，说，这桌菜它有个名堂，叫“四君子、四方位、十全大福贵”。包括了鲁、川、粤、维扬、浙、闽、湘、徽等八大菜系的十道名菜：甲鱼炖乌梅、二笋烩东芝、三蛇盂兰会、四灵兰花羹、五福西红柿、六合干烧鲤、七巧北京鸭、八宝奶汤鸡、九如南瓜蜜、什锦砂砖白……老人二目炯炯有神，仿佛一个赌徒侃牌经。别说吃，听了菜名都过瘾。
我说：“不知您肯不肯收徒弟﹖我正想为自己准备一个备胎，下岗后也有一技之长。”
老人说：“学厨艺，首先要会吃。会吃的人才会做。你有多高的欲望就有多大的胆量，有多大的胆量才有多好的手艺。厨艺精了，放啥都是味精。学无止境，艺也无止境，学手艺也要与时俱进。学厨师要讲天份，圣人说，‘食色性也’；又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毛老人家还说，‘吃饭是天下第一件大事’，厨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呐。”
我说：“我是党员，凡事最讲认真。说不定还可以把您的绝技发扬光大呢！”
他说：“少年易老艺难成。可惜了你的天份与悟性。不是我不肯教你，是你我相见太晚了。”
我说：“跟小伙子比我确实年长了一点，跟您比我却年轻了一半。您做得好为啥我就一定做不好呢﹖”
“哎，年轻人免不了脾冒火燥。你想想，这八大菜系共一万多花色八千多名堂。光是手法就有：煎炒炸烧炖，烩炮扒拦焖；氽煮烹溜蒸，酱腌糟卤薰……等几十种。”
我无言以对。他又问我最喜欢吃哪道菜。我说：“什锦砂砖白。”他说：“看来你最近心事沉重，胸中郁闷。年轻人志在四海，凡事要往好处想，往高处看，往宽处行，往平处站……退后一步自然宽。”
我连敬他三杯自己也倾入三杯。把个人搞得酩酊大醉。
令狐仙递来清茶为我醒酒。我不小心吐了她一脸，酸酒盛满了她那可爱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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