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斩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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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四零三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左右。
一下车，还没上楼，霍怀山就火急火燎地凑到了段森身边，问道：“小仙师，今天需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我抓紧去置办。”
段森一愣，这才想起昨天自己的那小小恶作剧，顿时稍微有些尴尬：“今天倒是没什么要准备的，现在就上楼，我帮你和瀚志了结因果。”
“噢。”霍怀山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挠头笑了笑，这动作看起来，倒像是个腼腆的年轻人。
苦熬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当这一刻突然来临的时候，他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看着霍怀山脸上的笑容，段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头抿了抿嘴，扶着老瞎子进了医院大楼。
进了病房之后，段森看到，病床上的瀚志居然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瀚志手脚被铐，面无表情地仰面躺着，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没有低吼，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双眼翻白，没有口吐白沫，除了一言不发之外，他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霍怀山顿时喜不自禁，下意识地便要走过去，却被段森伸手拦住。
在昨天回家的路上，庞永亮交代过，既然是要斩断因果，那么，就绝对不能让这对父子相认，尤其是瀚志，不能有一丁点的知情。
段森担心，情绪发生过极大波动的霍怀山，会一不小心说漏嘴。
他抢先一步走到床边，开口道：“瀚志，你醒了？”
然而，除了眼珠子稍微转了一下之外，瀚志没有任何的反应。段森和霍怀山的脸色都是一变，只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幸好，这个时候病房内执勤的特警开口解释道：“十分钟前他刚刚被打了镇定剂。”
段森和霍怀山同时长长松了口气。
霍怀山迈步走到病床前，看着明明是自己至亲骨肉却一直不能相认的瀚志，长吁短叹，涕泪横流。
“霍老板，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段森拍了拍霍怀山的肩膀。
霍怀山一把擦掉脸上眼泪，跟在段森身后出了病房。只是到了外面走廊之后，段森却是背对着霍怀山。
“小仙师，您有什么事，请说吧。”霍怀山道。
“我有两件事情想和你说。第一件事，今天一切结束之后，你我之间不能再有任何的来往，不管你将来遇到什么样过不去的坎，都不能再来找我。”段森淡淡道。
突然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让霍怀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忍不住道：“小仙师，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嫌我哪方面做得不够好？您放心，今天事成之后，我一定会给出一笔让您心满意足的酬劳。”
“我不会收你的钱……”段森转过身来，正视着霍怀山的眼睛，满脸严肃：“我现在的确很缺钱，但是，沾满鲜血的钱，我不敢花。这一点，我不说明，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霍怀山身子一震，在段森凛冽的目光中，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小仙师，我……”
“第二件事，是我要告诉你，斩断因果之后，你和瀚志之间，将不会再有父子关系。”段森道。
“这一点我明白，你放心，一旦这件事情了解，我会把瀚志辞退，从此往后，再也不见他任何一面。”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或许从血缘上讲，你依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在你包括你周围所有知情人的记忆里，你们之间的这段父子关系，都会完完全全的抹去。甚至于，他依然可以是你的保镖，但是，也仅仅只局限于是你的保镖。”段森解释道。
“啊？”霍怀山顿时傻了，愣在了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段森倒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霍怀山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无数复杂滋味混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声长叹、两行浊泪。
他苦笑着喃喃道：“唉，怎么会是这样？这是报应么？”
“我知道一时半会你肯定会接受不了，没有关系，时间还很充足，我先进去等你，你在外面好好想一想。”说完这句之后，段森径直走进了病房。
病房外，霍怀山靠着墙，无力而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取出了一支烟，浑然忘记了医院里面是禁制吸烟的，只是，双手难以控制地颤抖着，尝试了无数遍，却也无法擦亮那根火柴。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段森才看到霍怀山推开门走了进来，只是片刻不见，霍怀山的面容居然显得苍老了许多。
让两位执勤特警出去之后，霍怀山极度不舍地看了瀚志一眼，然后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我想好了，也认了。小仙师，您可以随时开始，需要我怎么配合？”
段森搬来一张椅子，示意霍怀山坐下：“你坐在这里就好，其它的不需要做什么。”
霍怀山坐下，靠在椅背上，目光直视着瀚志，双眼之中有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和遗憾。
曾经，他无比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但是现在，却又无比渴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真的很讽刺，却又很无奈。
尽管已经对霍怀山无感，但是，当看到对方眼中那浓烈的情绪之后，段森心里还是忍不住同情起来。
他叹了口气，走到了瀚志与霍怀山之间，开启了天眼。
顿时，无数细密的小光点出现在了段森的视线之中，从霍怀山身上飘出，在瀚志身上落入。
这就是因果。
一对父子之间的因果。
段森所需要做的，就是将那无数的细小光点，吸收入自己的天眼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对于斩断因果的尝试。
他心里想着，这次之后，自己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
即便不是当事人，但是作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得到那其中苦涩的滋味。
这过程并不艰难，段森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念头，然后，那无数的细小光点便如萤火虫般，飞快地朝着他眉心的天眼聚集而来。
一瞬之间，仿佛有一段段并不连续的电影画面开始在段森的眼前播放。
所有的电影画面，连成了一个故事。
而这个故事的绝大部分，段森已经知晓。
即便如此，再次重温之下，他心中依然波澜起伏。
这过程却也并不容易，因为记忆被抽离，并不等同于空白就会自动填补，段森需要以自己的方式，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去代替那些被抽离的记忆。
就好像是在写小说，每一个桥段都需要转承启合，每一个转折都要能自圆其说。但却又比写小说更为复杂，因为一旦出现了一点点的偏差，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轰然崩塌，只好从头开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流逝，仿佛只是一眨眼，三个多小时已经过去。
霍怀山看向瀚志的目光，从原本的浓烈，逐渐变淡，到了最后，只剩下了那种身为雇主特有的挑剔与淡漠。
一切戛然而止，因果斩断，光点消失。
段森抬手揉了揉自己微痛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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