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蚊子（2.宇宙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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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窗台，我在外边兜了一圈。我兜上了桂花树的顶端，抬头看看夜空。原本大黑布一样的夜空变得幽蓝幽蓝的，而且那些星星变小了许多。
就这样伸着脖子，看两亿年的星星，脖子不会酸吗？我又仔细盯了一会儿，没发现哪颗星星动了。牛吃星的言论肯定是胡扯的。
上边的风太大，吹得我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又穿过纱窗，来到了卧室。
他们还没睡醒。那个小人的腿露在盖被的外边。我能看到她血管里鲜美的血液，冲下去，饱餐了一顿。临走的时候，就听有人叫了。我心说，活该，谁让你踢被子的，嘿嘿。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趁着那倒头太阳还没出来，我打算钻出纱窗，回到阴沟睡一觉。
坏事了。肚子撑得太大，卡在纱窗上了。唉，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很快屋里的灯亮了。一个大人抱起小人。另一个大人的两个大眼球子直旋摸，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我赶紧把脑袋从纱窗口子里拔出来，可别让他发现我在这儿。否则，七天也活不过了。
这儿刚拔出来，那大巴掌也飘呼而来了，同时还掀起一股子疾风。也多亏这股风，把我吹到窗帘后边，没打着。
借着窗帘的掩护，我滋溜到了床底下。就听床外边是一通喧闹，“啪啪”声不绝于耳。恐怕有其它蚊子做了替死鬼。照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我是出不去了。没办法了，只得在床底下将就一回吧。
一不留神，我撞上什么东西了，软软的，弹弹的。随即我就发现，我的蚊子腿动不了了，锥子也被粘住了。是蜘蛛网！
当我还是一只小蚊子的时候，就听别的大蚊子讲过，飞行的时候一定要提防着蜘蛛织的网。一旦粘上，就会被凶残的蜘蛛卷起来吃了。
我是真的慌了。使足了劲，想把锥子先拔下来，可拔不下来。我用眼睛的余光扫地了一下四周，发现在这网上的另一边，也挂着一只大蚊子，他的锥子横贴在网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不过，看这体型跟我一模一样。原来，中招的不止我一个呀。
“喂！大蚊子，你也撞上啦？”我这话问出去，就觉得怪怪的。
那只大蚊子果然没搭理我。
我想，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没让他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他的名字不叫“大蚊子”呢？于是又喊：“我说，另外一只大蚊子，你听到我说话吗？”
他还是没理我。
我急了，一边摇晃着蜘蛛网，一边扯着嗓门叫道：“你聋了么？行，不搭理我也没关系，咱们现在可是一张网上的蚊子，一起想想办法，怎么逃吧？”
他依旧没动静。
我忽然明白了！那只大蚊子不是聋子，他应该是死了。
想到死，我浑身一松劲，起落架都软了。
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去不成窗台了。只留瘸腿强一只蟑螂听小蚂蚁吹牛了。那蚂蚁牛吃星今晚也不一定会再来。瘸腿强那个憨货得孤零零地独自看星星。说不定，瘸腿强也活不过今天，谁知道呢。
我现在才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牛吃星说的不对。宇宙的真相不是时间，而是死亡。无论你有多么美好的向往，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一切向往瞬间化为泡影。
如果我也掌握时间会怎么样？我说，时间停！最多让大蜘蛛待着不动，可我还是哪儿也去不了。在接下来的两亿年里，我只能望着蜘蛛的八只眼睛，就当是看星星了。
蜘蛛有八只眼睛也是我作为小蚊子的时候听说的。想想看，几天前，我还是一只小可爱蚊子，出生在楼下的阴沟里。第一次振翼飞翔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要去看看这精彩的大千世界。
可现实却是我要不断地喝血。我喝过狗血，猫血。实在饿得慌的时候，耗子血都喝过。当然，最美味的当属人血，尤其是那个小人的血，又纯又香。
喝着血，我长大了，长成了大蚊子。在遇到牛吃星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死。牛吃星说我只能活七天，我是不信的。现在七天都是奢望。
我已经活了几天了？我仔仔细细地回忆。记忆从阴沟里开始的，在第三个日落之时，我遇见了瘸腿强。这么算来，我活了四天了。今天是第五天。可惜呀，可惜！活不过第五天了。
再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要真是只能活七天，那也就还有三天的活头。比起瘸腿强，区区三天，不值一提。要是比起牛吃星来，别说三天，就算七天也跟没活一样。
为什么身为蚊子的我只能活七天？我可是一只大蚊子呀！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能活多久。肯定比瘸腿强活得久，也应该比得上活得最长的蚂蚁。我猜起码能活二十年。
说到人，他们也真够懒的。怎么就不知道把床底下的蜘蛛网给打扫一下呢？弄得两条蚊命丧于此网之上。
哎？怎么这么半天了，那大蜘蛛还没来吃我？难不成这家伙也死了？我又努力张望了一下网的四周，除了那只死蚊子，周围没有别的活物。
还真有这可能。那只大蚊子应该上网很久了，拼命挣扎也没得逃脱，最后肯定是饿死的。要想饿死，一时半会儿是办不到的。那么就是说，尸体留在这儿很久了。这不就说明连个收尸的蜘蛛都没有吗？
这蜘蛛也真是，临走也不把网收了。现在也不知道它死在哪儿了，被蚂蚁扛进洞里去了，都是大有可能的。我不知道蜘蛛能活多久，但我很清楚，只要能挣脱蜘蛛网，我就能活命。
想到还能活命，还能去窗台看星星，我的精神头又上来了。可问题是，怎么挣脱这网呢？这网丝上面是什么东西，那么黏？我又努力地挣扎了一把，还是没戏。我再一次望了望对面那只死蚊子，心中直打鼓。如果不想个办法离开，我的下场会跟他一样，活活饿死。
办法也不是说有就有的，不如先睡一觉，养足了力气，等到晚上再说吧，说不定瘸腿强会来找我呢。于是我就趴在蜘蛛网上睡着了。
“嗒嗒嗒.....”
一阵震耳发聩的声响把我惊醒。就看见一只红色的小球朝我这边跳过来。瞬间我就知道有希望了。如果这球撞到蜘蛛网上，我肯定得救。
球在有节奏地跳动，我的心也随着节奏跳动。直盼着它过来呢。忽然发现它越跳越低，越跳越低，接着就改跳为滚了，慢慢悠悠地滚到蜘蛛网下，不动了。
可事情偏偏又有了转机。一双腿走到床边，腿上还鼓着个大包，一看就是我的杰作。接着，一张人脸探了下来，两只眼睛也直旋摸。两眼定睛之时，她又将手伸过来了。
我知道她是要够那只小红球球。我希望她也能顺带把网拉破了。这次没出意外，她的手背果真粘上了蜘蛛网。把我和那只死蚊子一起从床底带了出来。
我们刚出床底，她就大叫。这叫声我太熟悉了，而且后面要发生什么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敢做片刻的喘息，赶紧发动振翼，先飞了起来，顺带拉着残留在起落架上的网丝一起朝高处飞去。
我落在窗帘的顶端，一边将蜘蛛网丝蹭在帘布上，一边观察下面。不出所料，冲进来的大人照着小人的手背就是一巴掌。可怜那只死蚊子了，也算替我挡了一灾。
还能多活三天！我真想笑，大笑。之前还认为三天活不活没多大区别，现在忽觉三天能做很多事。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生我养我的地方补个觉。
折腾了半天，肚子也瘪下去了，我顺利地穿过了纱窗。顶着刺眼的太阳光，摸着瞎，找到楼下的排水沟的缝，钻了进去。这里面的温度和湿度真是让我浑身舒服。我把起落架挂在沟壁上，做了个深呼吸，放心地睡了。
迷迷糊糊我就做了个梦。我梦见我飞到星星上去了。哪一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就看见瘸腿强正坐在窗台上，用他的两个小辫子指着我。
“大蚊子？大蚊子！”
他好像还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答应他，可就是喊不出声来。
“大蚊子！”他还用手推了推我。
这么一推，倒是把我推醒了。
我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只蚂蚁，不，褐蚁。他也用后腿挂在沟壁上，头朝下望着我，手里还抱着个面包屑。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不是牛吃星嘛。
于是我张口叫道：“牛吃星！褐蚁牛吃星！”
牛吃星被我这么一叫，吓得往上退了两步，吞吞吐吐地说：“褐蚁没错，褐蚁吃面包屑，不吃牛心。”
开什么玩笑。我认错了？
我问：“你不是牛吃星？”
他摇摇头，又往上退了一步，说：“你要是想吃牛血，可以出去找找牛。”
我迟疑地问：“你要不是牛吃星，你怎么知道我叫大蚊子？”
“哼哼嘿嘿。”一阵闷笑。
我侧头一看，这褐蚁后面还跟着一列褐蚁，长得都跟牛吃星一个样，并且一个个都是嘴里衔着面包屑，笑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最前面那只褐蚁忽然回答道：“你不就是一只大蚊子嘛。”
又是一阵笑声。
一时间，我居然语塞，没话讲了。
看我不吱声了，最前面的褐蚁又凑近两步，说：“大蚊子兄弟，能麻烦你让个道嘛？你趴在我们家洞口上了。”
我低头一看，肚子前面的沟壁上是有个洞。可就这么让开，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于是我对他说：“让开可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让开。”
他笑呵呵地说：“哦，呵呵，我叫小褐蚁。”
原来他有名字。行，说话得算数。我把他让了过去，然后又拦住了下一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褐蚁。”
我又拦住下下个，他还是这句话“我叫小褐蚁。”
如此反复问了十个，他们都叫小褐蚁。
由此看来，在褐蚁群中，除了牛吃星名叫牛吃星，其它的褐蚁都叫小褐蚁。算了，起名字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我就彻底往洞口右边挪了挪，看着他们一个个衔着食物往洞里钻。
我数了，一共钻进去108个叫小褐蚁的。最后一个挺奇怪的，嘴里和手上都没面包屑。肚子倒是挺大的。我不自觉地就盯着他肚子看，猜想，是不是他把面包屑吃了。
他却停下来看着我说：“大蚊子。”
我立刻回道：“怎么着？小褐蚁。”
他没再说什么，只“嘿嘿”一笑，就要进洞。
这嘿嘿的笑声太熟悉了！
我一把拉住他的后腿，右边那条后腿，问：“你是牛吃星？”
他蹬开我的手，又嘿嘿笑了一下，说：“你那憨憨的朋友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说的是瘸腿强。看来，他还真是牛吃星。
我也笑着说：“呵呵，你个老小子，原来你躲在最后面啊！”
他却忽然收住了笑，问我：“怎么？找我有事？”
我说：“没事。”
一听没事，他又往洞里钻。都钻进半个身子了，我又一把拉住刚才那条腿，补充道：“你说的不对。”
他倒退着爬出来，又蹬开我的手问：“我说的什么不对？”
“你说宇宙的真相是时间，这个不对！”
“那你说，宇宙的真相是什么？”
“死亡！”
“死亡？”
“嗯！死亡！”
听我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死亡才是宇宙的真相，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在原地打起了转转。转得我都快晕了，他忽然停下来，撸了撸他的小辫子，对我说：“时间用完了，当然是死亡。这并不矛盾啊。”
“那要不用时间呢？是不是就不会死亡？”我随即反问牛吃星。
“是的。”牛吃星答得更干脆。
我却愣神了。如何才能不用时间呢？或者说，省着点用呢？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牛吃星已经钻进洞去了。我赶紧抹直了我的锥子，伸进洞口，喊：“你今天晚上还来窗台吗？”
他没回答我，还是“嘿嘿”、“嘿嘿”笑了两声。
就这样伸着脖子，看两亿年的星星，脖子不会酸吗？我又仔细盯了一会儿，没发现哪颗星星动了。牛吃星的言论肯定是胡扯的。
上边的风太大，吹得我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又穿过纱窗，来到了卧室。
他们还没睡醒。那个小人的腿露在盖被的外边。我能看到她血管里鲜美的血液，冲下去，饱餐了一顿。临走的时候，就听有人叫了。我心说，活该，谁让你踢被子的，嘿嘿。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趁着那倒头太阳还没出来，我打算钻出纱窗，回到阴沟睡一觉。
坏事了。肚子撑得太大，卡在纱窗上了。唉，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很快屋里的灯亮了。一个大人抱起小人。另一个大人的两个大眼球子直旋摸，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我赶紧把脑袋从纱窗口子里拔出来，可别让他发现我在这儿。否则，七天也活不过了。
这儿刚拔出来，那大巴掌也飘呼而来了，同时还掀起一股子疾风。也多亏这股风，把我吹到窗帘后边，没打着。
借着窗帘的掩护，我滋溜到了床底下。就听床外边是一通喧闹，“啪啪”声不绝于耳。恐怕有其它蚊子做了替死鬼。照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我是出不去了。没办法了，只得在床底下将就一回吧。
一不留神，我撞上什么东西了，软软的，弹弹的。随即我就发现，我的蚊子腿动不了了，锥子也被粘住了。是蜘蛛网！
当我还是一只小蚊子的时候，就听别的大蚊子讲过，飞行的时候一定要提防着蜘蛛织的网。一旦粘上，就会被凶残的蜘蛛卷起来吃了。
我是真的慌了。使足了劲，想把锥子先拔下来，可拔不下来。我用眼睛的余光扫地了一下四周，发现在这网上的另一边，也挂着一只大蚊子，他的锥子横贴在网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不过，看这体型跟我一模一样。原来，中招的不止我一个呀。
“喂！大蚊子，你也撞上啦？”我这话问出去，就觉得怪怪的。
那只大蚊子果然没搭理我。
我想，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没让他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他的名字不叫“大蚊子”呢？于是又喊：“我说，另外一只大蚊子，你听到我说话吗？”
他还是没理我。
我急了，一边摇晃着蜘蛛网，一边扯着嗓门叫道：“你聋了么？行，不搭理我也没关系，咱们现在可是一张网上的蚊子，一起想想办法，怎么逃吧？”
他依旧没动静。
我忽然明白了！那只大蚊子不是聋子，他应该是死了。
想到死，我浑身一松劲，起落架都软了。
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去不成窗台了。只留瘸腿强一只蟑螂听小蚂蚁吹牛了。那蚂蚁牛吃星今晚也不一定会再来。瘸腿强那个憨货得孤零零地独自看星星。说不定，瘸腿强也活不过今天，谁知道呢。
我现在才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牛吃星说的不对。宇宙的真相不是时间，而是死亡。无论你有多么美好的向往，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一切向往瞬间化为泡影。
如果我也掌握时间会怎么样？我说，时间停！最多让大蜘蛛待着不动，可我还是哪儿也去不了。在接下来的两亿年里，我只能望着蜘蛛的八只眼睛，就当是看星星了。
蜘蛛有八只眼睛也是我作为小蚊子的时候听说的。想想看，几天前，我还是一只小可爱蚊子，出生在楼下的阴沟里。第一次振翼飞翔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要去看看这精彩的大千世界。
可现实却是我要不断地喝血。我喝过狗血，猫血。实在饿得慌的时候，耗子血都喝过。当然，最美味的当属人血，尤其是那个小人的血，又纯又香。
喝着血，我长大了，长成了大蚊子。在遇到牛吃星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死。牛吃星说我只能活七天，我是不信的。现在七天都是奢望。
我已经活了几天了？我仔仔细细地回忆。记忆从阴沟里开始的，在第三个日落之时，我遇见了瘸腿强。这么算来，我活了四天了。今天是第五天。可惜呀，可惜！活不过第五天了。
再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要真是只能活七天，那也就还有三天的活头。比起瘸腿强，区区三天，不值一提。要是比起牛吃星来，别说三天，就算七天也跟没活一样。
为什么身为蚊子的我只能活七天？我可是一只大蚊子呀！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能活多久。肯定比瘸腿强活得久，也应该比得上活得最长的蚂蚁。我猜起码能活二十年。
说到人，他们也真够懒的。怎么就不知道把床底下的蜘蛛网给打扫一下呢？弄得两条蚊命丧于此网之上。
哎？怎么这么半天了，那大蜘蛛还没来吃我？难不成这家伙也死了？我又努力张望了一下网的四周，除了那只死蚊子，周围没有别的活物。
还真有这可能。那只大蚊子应该上网很久了，拼命挣扎也没得逃脱，最后肯定是饿死的。要想饿死，一时半会儿是办不到的。那么就是说，尸体留在这儿很久了。这不就说明连个收尸的蜘蛛都没有吗？
这蜘蛛也真是，临走也不把网收了。现在也不知道它死在哪儿了，被蚂蚁扛进洞里去了，都是大有可能的。我不知道蜘蛛能活多久，但我很清楚，只要能挣脱蜘蛛网，我就能活命。
想到还能活命，还能去窗台看星星，我的精神头又上来了。可问题是，怎么挣脱这网呢？这网丝上面是什么东西，那么黏？我又努力地挣扎了一把，还是没戏。我再一次望了望对面那只死蚊子，心中直打鼓。如果不想个办法离开，我的下场会跟他一样，活活饿死。
办法也不是说有就有的，不如先睡一觉，养足了力气，等到晚上再说吧，说不定瘸腿强会来找我呢。于是我就趴在蜘蛛网上睡着了。
“嗒嗒嗒.....”
一阵震耳发聩的声响把我惊醒。就看见一只红色的小球朝我这边跳过来。瞬间我就知道有希望了。如果这球撞到蜘蛛网上，我肯定得救。
球在有节奏地跳动，我的心也随着节奏跳动。直盼着它过来呢。忽然发现它越跳越低，越跳越低，接着就改跳为滚了，慢慢悠悠地滚到蜘蛛网下，不动了。
可事情偏偏又有了转机。一双腿走到床边，腿上还鼓着个大包，一看就是我的杰作。接着，一张人脸探了下来，两只眼睛也直旋摸。两眼定睛之时，她又将手伸过来了。
我知道她是要够那只小红球球。我希望她也能顺带把网拉破了。这次没出意外，她的手背果真粘上了蜘蛛网。把我和那只死蚊子一起从床底带了出来。
我们刚出床底，她就大叫。这叫声我太熟悉了，而且后面要发生什么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敢做片刻的喘息，赶紧发动振翼，先飞了起来，顺带拉着残留在起落架上的网丝一起朝高处飞去。
我落在窗帘的顶端，一边将蜘蛛网丝蹭在帘布上，一边观察下面。不出所料，冲进来的大人照着小人的手背就是一巴掌。可怜那只死蚊子了，也算替我挡了一灾。
还能多活三天！我真想笑，大笑。之前还认为三天活不活没多大区别，现在忽觉三天能做很多事。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生我养我的地方补个觉。
折腾了半天，肚子也瘪下去了，我顺利地穿过了纱窗。顶着刺眼的太阳光，摸着瞎，找到楼下的排水沟的缝，钻了进去。这里面的温度和湿度真是让我浑身舒服。我把起落架挂在沟壁上，做了个深呼吸，放心地睡了。
迷迷糊糊我就做了个梦。我梦见我飞到星星上去了。哪一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就看见瘸腿强正坐在窗台上，用他的两个小辫子指着我。
“大蚊子？大蚊子！”
他好像还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答应他，可就是喊不出声来。
“大蚊子！”他还用手推了推我。
这么一推，倒是把我推醒了。
我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只蚂蚁，不，褐蚁。他也用后腿挂在沟壁上，头朝下望着我，手里还抱着个面包屑。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不是牛吃星嘛。
于是我张口叫道：“牛吃星！褐蚁牛吃星！”
牛吃星被我这么一叫，吓得往上退了两步，吞吞吐吐地说：“褐蚁没错，褐蚁吃面包屑，不吃牛心。”
开什么玩笑。我认错了？
我问：“你不是牛吃星？”
他摇摇头，又往上退了一步，说：“你要是想吃牛血，可以出去找找牛。”
我迟疑地问：“你要不是牛吃星，你怎么知道我叫大蚊子？”
“哼哼嘿嘿。”一阵闷笑。
我侧头一看，这褐蚁后面还跟着一列褐蚁，长得都跟牛吃星一个样，并且一个个都是嘴里衔着面包屑，笑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最前面那只褐蚁忽然回答道：“你不就是一只大蚊子嘛。”
又是一阵笑声。
一时间，我居然语塞，没话讲了。
看我不吱声了，最前面的褐蚁又凑近两步，说：“大蚊子兄弟，能麻烦你让个道嘛？你趴在我们家洞口上了。”
我低头一看，肚子前面的沟壁上是有个洞。可就这么让开，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于是我对他说：“让开可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让开。”
他笑呵呵地说：“哦，呵呵，我叫小褐蚁。”
原来他有名字。行，说话得算数。我把他让了过去，然后又拦住了下一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褐蚁。”
我又拦住下下个，他还是这句话“我叫小褐蚁。”
如此反复问了十个，他们都叫小褐蚁。
由此看来，在褐蚁群中，除了牛吃星名叫牛吃星，其它的褐蚁都叫小褐蚁。算了，起名字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我就彻底往洞口右边挪了挪，看着他们一个个衔着食物往洞里钻。
我数了，一共钻进去108个叫小褐蚁的。最后一个挺奇怪的，嘴里和手上都没面包屑。肚子倒是挺大的。我不自觉地就盯着他肚子看，猜想，是不是他把面包屑吃了。
他却停下来看着我说：“大蚊子。”
我立刻回道：“怎么着？小褐蚁。”
他没再说什么，只“嘿嘿”一笑，就要进洞。
这嘿嘿的笑声太熟悉了！
我一把拉住他的后腿，右边那条后腿，问：“你是牛吃星？”
他蹬开我的手，又嘿嘿笑了一下，说：“你那憨憨的朋友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说的是瘸腿强。看来，他还真是牛吃星。
我也笑着说：“呵呵，你个老小子，原来你躲在最后面啊！”
他却忽然收住了笑，问我：“怎么？找我有事？”
我说：“没事。”
一听没事，他又往洞里钻。都钻进半个身子了，我又一把拉住刚才那条腿，补充道：“你说的不对。”
他倒退着爬出来，又蹬开我的手问：“我说的什么不对？”
“你说宇宙的真相是时间，这个不对！”
“那你说，宇宙的真相是什么？”
“死亡！”
“死亡？”
“嗯！死亡！”
听我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死亡才是宇宙的真相，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在原地打起了转转。转得我都快晕了，他忽然停下来，撸了撸他的小辫子，对我说：“时间用完了，当然是死亡。这并不矛盾啊。”
“那要不用时间呢？是不是就不会死亡？”我随即反问牛吃星。
“是的。”牛吃星答得更干脆。
我却愣神了。如何才能不用时间呢？或者说，省着点用呢？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牛吃星已经钻进洞去了。我赶紧抹直了我的锥子，伸进洞口，喊：“你今天晚上还来窗台吗？”
他没回答我，还是“嘿嘿”、“嘿嘿”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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