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时人和

　　“快滚！”
　　一声大喝，十数个秦军将罗网刺客的包裹全部扔出了营寨。
　　营门口，嫪毐受着冷风，感觉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岂有此理！”
　　一众刺客愤愤不平，看向了嫪毐。
　　“我们为秦国打拼，如今连一个能吃能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么？”
　　嫪毐冷冷的，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赶他们走的士兵，却是嘲讽着。
　　“为秦国打拼，就你们这些刺客，也配？”
　　偌大的营盘门缓缓关闭，看着地面上的包裹，嫪毐咬着牙，握紧了拳头，道了一声。
　　“别在这丢人现眼的，咱们走！”
　　眼见着罗网一众刺客离开，陈大从瞭望塔上下来，找到了正在醒酒的陈秀。
　　“秀儿，他们毕竟是吕不韦的人，这么做行么？”
　　如今秦国上下，谁都知道子楚将会是未来的秦王。
　　作为子楚最为信任的人，吕不韦也是水涨船高。
　　陈秀醉醺醺的，躺在垫子上，慢悠悠道。
　　“吕不韦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情和我们翻脸，赵姬和公子政如何？”
　　“平原君的手下将他们母子两人守的很严，想要将他们救出邯郸，不可能。”
　　陈秀早有预料。
　　“随着子楚在秦国内部地位的上升，邯郸那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手中筹码的价值，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出来的。”
　　陈大点了点头。
　　“那想要迎回公子政，还有戏么？”
　　“当然！”
　　帐门被风吹开，一股寒意袭来。
　　本是醉酒的陈秀也是一个激灵。
　　“越来越冷了。”
　　陈大也附和了一声，点燃了营帐之中的篝火。
　　“我听说北面的胡人最近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南下了。这几年，北面的草原越来越冷了。我们的上郡、北地郡、陇西郡和赵国的雁门郡、九原郡、代郡，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这对于赵国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陈大一愣，看向了自己最信任的子侄，有些疑惑，却听对方解释着。
　　“老秦王的连横之策，最为理想的状态便是能够联合燕、代，在魏、韩都不能帮忙的情况下，一举攻下邯郸，灭了赵国。代人尚武，可面对着北方胡人越来越频繁的侵扰，也不得不与邯郸妥协。毕竟，赵国能给代人的，秦国还给不了。”
　　篝火炉上，热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陈大给陈秀泡了一杯茶，对方接过手，吹了吹，微微饮啜。
　　“天时不在老秦王那边啊！”
　　“那伐赵还能成么？”
　　陈秀很是肯定。
　　“成不了！”
　　“为什么？”
　　“人和也快不在老秦王那边了。”
　　陈秀又将杯中茶水饮了许多，继续向陈大解释着。
　　“老秦王年迈，安国君作为太子，执掌秦国国政十数年，一旦此时陷入大战，必然旷日持久，若是老秦王有所差池，局面将难以收拾，秦国王室不愿意见到如此，此其一；
　　长平之战后，上党几成绝地，要灭赵，必然自上党直取邯郸，可邯郸天下巨城，如何能轻易攻下，如此军略，将校无功，士卒无利，军心不在，此其二；
　　刚才你也说了，胡人南下，上郡那边的压力必然很大，此时伐赵，若是匈奴趁机南下掳掠，将会直接威胁到关中，正是关中黔首不能忍受的，此其三。
　　有此三者，再加上平原君又派遣说客，多贿秦国群臣金银，晓以厉害。听说华阳夫人和子楚那边，已经是倾向和了。这次伐赵，已经成不了。”
　　作为一个大秦打工人，听说没有军功可捞，陈大展现了最为朴素的价值观。
　　“那俺们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回去抱婆娘。”
　　“别急嘛，秦赵大概率是打不了了，可燕国那边却未必。”
　　“燕国？”
　　“燕国自灭齐之后，国势大振，开疆拓土，却胡两千里，这十年，燕国又拉拢了不少原属于赵国的势力，国力正是强盛的时候。便是没有秦国的帮助，燕国如今也有灭赵之力。”
　　“可燕国和赵国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秀一笑。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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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
　　秋风至，八百里关中平原上，良田沃野，遍地都是金黄之色。
　　老秦王站在沃野边，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唏嘘不已。
　　王驾就停靠在一旁，老秦王一人看了很久。
　　安国君和子楚骑着马，找了许久，才找到了王驾。
　　“父王，您这是做什么？”
　　安国君有些着急，老秦王已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四处跑动。
　　相比于老秦王，安国君和子楚虽然年轻，可却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很不好。
　　“怎么，你是嫌我老了？”
　　“儿臣不敢。”
　　安国君和子楚赶忙低首。
　　“你们这些人，耽于酒色享乐，身子骨一个比一个弱。”
　　老秦王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装了一辈子的儿子，此刻声音中带着不满。
　　“寡人听说赵胜那小子的门客，最近老是在你府中出出进进。你是翅膀硬了，敢公然和寡人作对了？”
　　安国君听了这话，头更低了。
　　“儿臣不敢！”
　　望着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老秦王又将目光放在了子楚身上。
　　“你呢？”
　　相比于安国君，子楚显得稳重多了。
　　“臣孙的确是见了平原君的门客，也同意了与赵和，不过这不光是为了臣孙的妻子，更是为了秦国。”
　　老秦王看着远方，问了一声。
　　“说说看。”
　　“长平之战后，大秦民生凋敝。赵国固然休养了十年，我大秦亦是。此时，若要灭赵，的确不妥。韩魏虽臣，可若是战事变化，两国君臣必会反复。楚国灭鲁之后，国势复振，楚国君臣时刻都没有忘记当年郢都之仇，若是战事持久，他们必会反攻南阳。”
　　老秦王看着远处的田野，笑问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华阳和吕不韦教你的？”
　　“母亲和先生的确曾与我言利弊，臣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老秦王一笑。
　　“行，比你那窝囊父亲强。”
　　“我们不攻赵，燕国也会忍不住攻赵。到时候，赵国亦有亡国之危。”
　　听子楚这么说，老秦王有些不屑。
　　“就燕王喜，也能是赵胜和廉颇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