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攻守

　　太子府。
　　“三日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可袭击将军的罗网刺客还是没有找到。”
　　燕丹面对乐间，无奈叹了口气。
　　“若非雁春君与秦国勾结，那个叫陈秀小子从中阻拦，也不至于如此。”
　　乐间也是无奈，可话语中更多的是愤恨。
　　“父王听信雁春君这个王弟，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了我。”
　　“奸臣误国啊！”
　　看着乐间这么愤愤不平的样子，燕丹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开口道。
　　“并非我质疑将军，只是近来外面有些传言，说将军反对伐赵，是因为乐毅将军在赵国的封地，若是伐赵，将会化为乌有。”
　　乐氏一族与燕赵两国的关系错综复杂。
　　乐氏先祖乐羊本是魏国国相翟璜的门客，后因大败中山国有功，被魏文侯封在中山国的灵寿，乐氏一族便世代定居于此。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赵国兴起，吞并了中山国，乐氏一族成为了赵人。
　　乐毅后来也成为了赵武灵王的臣子。
　　赵武灵王死后，乐毅见赵国混乱，投奔了燕国，助燕昭王灭强齐，立下了不世之功。
　　后来燕昭王崩逝，燕惠王忌惮乐毅的功勋与能力，中了齐国的反间计，撤换了乐毅伐齐主帅之位。
　　乐毅被人顶了主帅之位，也知道自己与燕惠王的矛盾已深，害怕受到诛戮，不敢回到燕国，便再次投奔了赵国，被赵王封为望诸君，赐予了领土。
　　燕国换帅之后，不敌田单，大败于齐地，国势由盛转衰，燕惠王既后悔当时撤换乐毅的决定，又害怕乐毅助赵伐燕。
　　于是，为了缓和燕赵两国的关系，又封了乐间为昌国君，在燕国也赐给了乐氏一块土地。
　　乐毅终究是顾念燕昭王的恩情，此后往来燕赵之间，使燕赵交好。
　　乐间听了这话，立刻跪了下来。
　　“臣绝非为私心而误国事。伐赵一事，的确不可。”
　　燕丹将乐间搀扶了起来。
　　“将军不必如此，我年轻识浅，心中疑惑，便说了出来。国相栗腹说，再过几年，赵国长平之战的遗孤长大，赵国便将再次强盛，此刻是伐赵最好的时机，我觉得也不无道理。”
　　“太子殿下，此辈鲜有知兵者。此时的确是燕国强盛，赵国衰弱，可兵事反转，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难道将军也不可以么？”
　　乐间很是坦诚。
　　“我不是廉颇的对手。”
　　燕丹点了点头，可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疑虑。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罗网刺客没有抓到，恐怕伐赵之事已经确定。到时候，还希望将军和乐氏能够助燕国一臂之力。”
　　乐间正待说什么，太子府的侍卫急匆匆前来禀告。
　　“殿下，罗网的刺客抓到了。”
　　这一声令下，乐间的面色由愁转喜，可乐间转头看向太子丹时，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喜色，深沉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这一刻，乐间的心忽然沉了下来。
　　“刺客是怎么被抓到的？”
　　“听闻是墨家的统领亲自出手，在燕都外擒拿了罗网刺客，当即被送了过来。”
　　燕丹终于意识到什么，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太好了，去禀告父王，燕赵修好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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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秦使团营地。
　　陈秀并没有睡着，反而在等待着。
　　赵吉回转，穿着一身披风，进到了陈秀的主帐之中。
　　“如何了？”
　　“统领交予押送的财货已经由红药运出了燕地，此刻正在前往代地，用不了十日可到达我墨家在代地的分舵。”
　　“你这女儿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却是意外的靠谱。有了这些财货，我们在代地的墨坞便可建立。”
　　赵吉微微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很是严肃的对陈秀行了一礼。
　　“为何行此大礼？”
　　“多谢统领，不以自身利益为先，尊行墨家之义，献出罗网刺客。如此，燕赵两国便可修好，两国百姓将不会再受刀兵之灾。”
　　赵吉的道谢很是诚恳，他此刻也正是从心里承认了这位年轻的墨家赵地统领。
　　陈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惊诧。
　　“你不为真的认为将嫪毐交给太子丹，燕赵两国就不会开战了吧？”
　　陈秀看着懵懂的赵吉，问道。
　　“白起会杀人，游侠也会杀人，甚至普通的流氓强盗也会杀人，可这里面有什么区别么？”
　　“有什么区别？”
　　想起了当年那场可怕的战争，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在坑中，赵吉只觉得恶心与恐惧，不觉嚷道。
　　“不都是杀人么，行恶之事，有什么区别！”
　　陈秀一笑。
　　“流氓强盗，便是恶贯满盈，一生又能杀掉几人？可兵家一念之间，便是千万人死生之事。不知兵者见廉颇白起，不过两屠夫罢了，言易尔！可越是知兵，越见廉颇白起，便越觉眼前高山，难以逾越，不敢轻言兵事。强如秦王，面对赵国，也是如履薄冰，不敢轻启战端。如今燕国，知兵者寥寥，反觉赵国易取。
　　难道，献出一个嫪毐便能阻止得了么？”
　　赵吉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的多的少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少年之间有着难以磨平的差距。
　　“六指黑侠愿意和我赌，并非他看不清局势，而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眼光，笃信燕丹心中之义。
　　不过，燕丹是燕国的太子，并非单纯的墨者。
　　此时燕国大部分人都认可栗腹之言，认为可以伐赵，能够灭掉赵国，那么少许清醒之人反而会成为异类。
　　伐赵不义，却有大利。
　　面对着一颗颗取利之心，燕丹敢为了区区道义，就挡在众人之前么？
　　更何况，燕丹也不知兵。
　　所以这场赌局，六指黑侠一开始就输了。”
　　赵吉几乎是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陈秀的营帐。
　　耳边，尽是陈氏家将催促声和秦兵的脚步声。
　　“快快快，族长说了，战事将启，再拖就走不了了，今夜急行军，前往赵地。”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一众秦兵，对于这位年轻的族长根本没有怨言，全部都在依令行事。
　　赵吉回首，看了一眼营帐之中的少年，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少年！
　　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