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本质与学问（4）

　　章云海甜蜜的笑了，他是一个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可他完完全全信任路梦棠，发自内心的。晚上他又没有回家，开车带她去临近的市购物，买了鞋，买了包，衣裳，还有项链，每买一件，路梦棠便惊呼够了够了，太贵了，别买了。她越是这样，章云海越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只能靠物质来弥补了，他已经将路梦棠金屋藏娇了好几个月，没有人发现，包括盛琴。
　　盛琴很自信，年轻时她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而如今，她沉淀成大气的牡丹，人前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章云海太忙顾不了家，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打理她那家咖啡店，回到家还要伺候一家老小，和章云海的母亲相处的也甚是融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章云海会出轨，他章云海在官场没错，可作为咖啡店老板娘的盛琴自打懂男女之间的情爱开始，还没碰到过她想求却得不到的男人，虽为人妇，并已是皱纹细布，但风韵仍犹存，身边还围绕着不甘心的追求者。章云海夜不归宿，她懒得去管，最多是喝醉了睡在宾馆里，怎么可能会爬上大姑娘的床。
　　再貌美的大姑娘，也斗不过风情绝代的盛琴。
　　盛琴款款的朝章云海走去，拿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回来啦。”
　　“嗯。”章云海眨眨眼睛，直起身板，揉揉发酸的腰部，心虚的说道。年纪大了，房事还是要节制下。
　　“过来吃饭吧。”
　　章云海去厨房洗了洗手，然后坐到餐桌边，夹起一块排骨塞到嘴里，立马吐了出来，对盛琴说：“这排骨怎么烧焦了？”
　　盛琴瞪大眼睛尝了一块，“没有啊，不是一直都这个味。”
　　章妍茗调皮的插嘴道：“爸，我妈上得厅堂就够了，你还要求她下得厨房啊，我都不嫌我妈烧的不好吃，你提那么多要求干什么。妈，你说我说的对吧？”
　　盛琴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笑着点点头，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到章云海碗里，“这是咖啡店里的师傅做的，比我烧的好吃，吃这个吧。”
　　章云海骂自己糊涂，吃了几顿路梦棠做的饭，怎么就在家里露出这样的马脚，看看盛琴的脸色，还好，她好像没有多想，忙岔开话题问章妍茗：“今天在统计局开会，谁让你去倒水的？”
　　“不就给领导们倒点水嘛，我又不是没干过。”章妍茗拨着碗里的饭，嘟着嘴说道。
　　章云海打了个激灵，“你在统计局经常干这种事啊，花德台还真把你当丫鬟使了。”
　　盛琴一听，抓起章妍茗的手，夸张的说道：“老王，花德台是什么人啊，你这个丫头，开水倒到身上怎么办，这大夏天的，你可不要烫伤了。”
　　“妈，我都二十二岁了，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至于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把一锅汤翻到身上，差点要了你的小命，你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爸怎么办，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那多少前的事了，你都说了一千遍了，爸，你看我妈怎么这样。”
　　章妍茗拔腿想往房间里去，章云海没有盛琴那么宠溺孩子，可他心里也憋屈的慌，有一种不被尊重的失落和气愤感，他叫住章妍茗，“以后你们花局再让你干什么活，你回来跟爸爸说。”
　　“哎呀，不是花局让我干的，花局对我挺好的。”章妍茗跺着脚说道。
　　“那是谁？”
　　“我们局里新来的一个公务员，说到这个我也挺生气的，他新来的毛头小子，凭什么指挥我干活。”
　　“新来的公务员？叫什么名字？”
　　“空长志。”
　　第二天，空长志魂不守舍的来到单位，他昨晚没有睡好，应该说，他最近一直不愿睡觉，每天熬到很晚，累的实在吃不消了，才躺下去。睡觉干什么用呢，反正上班没有大事，写写材料，弄弄报表，猛的听到身旁的人在议论周末，顿然醒悟，哎呀，一周又过去了，一个月又过去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神不知鬼不觉的，日子过的空洞而乏味。打他到局里来，他换过三个部门，先在综合科待过，后来去了社会科，然后在财务科待过，最后回到综合科，转了一个圈，觉得什么都没有学到。在他看来，这三个部门的工作区别甚小，大同小异，都是无趣的。媳妇熬成婆，是机关里大部分人坚持的信仰，不变的目标，誓有一种不将椅子坐穿不罢休的架势。
　　但他并不甘心这样的生活。
　　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程序性的打开办公室的灯和空调，瞥见柜子上的热水瓶。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打热水，昨天因他拒绝倒水引起的麻烦，他一清二楚，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怎么能拉下这个脸呢，他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点头哈腰伺候那些文凭和水平都不如他的人，他做不到。
　　但一年的考察期马上过去了，他现在徘徊在转正的边缘，如果得罪了同事，对他是极为不利的。空长志想到不能转正的话，他将会被赶出公务员队伍，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拎起热水瓶冲到水房打了水，回到办公室，发现地上有几个湿脚印，又拿拖把拖起了地。
　　这时，顾桂华进来了，她在统计局待了三十年，和老空一样，属于在等退休的那一类。她的丈夫在市里一家国企上班，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在地税局工作，前年嫁给了同行，去年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公公婆婆喜欢的不得了，大手一挥赏了她女儿一套二层的小洋房。
　　对于这样的生活，顾桂华非常满足和自豪，自豪带给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自己是小科员有什么要紧，那些当大官的女人有她幸福吗，这县城里有几个女人比的过她。所以虽然在机关里混了几十年，回首往事，却从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现在早上喂小外孙吃完饭，到单位里炒炒股，偶尔编几张报表，下午三点股票闭市后，买菜回家做饭，神仙般的日子，她觉得这辈子过的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