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另开的坑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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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被“遗弃”的男子尸体，看似早已是一团毫无生气的烂肉，但对于有着相当丰富的讨伐恶魔经验的阿克蕾德而言，它几乎就像是一个信标，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微弱，却节奏鲜明的邪能波动。很明显，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提醒它的同胞“进餐”的信号。
而这具尸体本身，也在发生着转变——寄生在死者身上的恶魔幼虫，将这一具躯壳改造成了传送的节点。不得不说，恶魔的种类极多，它们所具备的特殊能力，也都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一个活人的身体，究竟是怎样被一条弱小的“虫子”给改造成传送节点的，阿克蕾德是完全想不通，当然，她也没这个必要去追根究底。
很快，时空节点出现在了这个酒馆之中。
阿克蕾德想了想，决定先隐藏起来，等时空节点对面的恶魔全都过来后，再一网打尽。毕竟，这种肉食性的寄生虫，虽然杀伤力和危险性不算大，但它营造出来的氛围，对常人而言过于恐怖了，最好能在这里将其全歼。
最先从节点中出现的，是一个有着人形形态的生物。
“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个守备力量薄弱的人类聚居地了！孩子们，放开肚皮尽情享用美餐吧~”
听声音是一名“女性”的声线，但这似乎是魔虫们“母亲”身份的恶魔，形象上，着实有点骇人——它尽管有一个类似人类的身体结构，但其头部还保留了不少昆虫的特征，至少眼睛还是一对大大的复眼，而嘴巴的位置，长着的是螳螂一样的口器；而其身体，也和虫子类似，外骨骼包覆着全身，充满了几丁质甲壳的色泽；在它的背后，伸出了两对尖锐的鳌爪，单单看它们那泛着冷光的爪尖，就知道，这是一种残酷的杀人凶器。
这是从没见过的恶魔的品种呢……
就视觉上的效果，阿克蕾德只能给它打50的低分。
伴随着隆隆作响的“嗡嗡”声，不断有飞虫从时空节点中鱼贯而出，这些体型庞大的飞虫，看起凶恶的模样便能知道，它们都是残暴的肉食性昆虫。如果真的让这些虫子肆虐于这个小镇，数量一多，一夜的功夫，已是足够将满镇的人们，悉数吃光了。
联系到自己先前打听到的信息，阿克蕾德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只恶魔的行动方式——它攻击野外落单的人类，诸如冒险者，在其身体中植入幼虫的卵，寄生在其身上，等到受害者进入到人类的聚居地之后，便以寄生体的肉体为“材料”，构筑时空节点，将族群转移过来捕食人类。
之所以白天时候的那名受害者，没有出现现在这样的时空节点，大概是当时，寄生幼虫仍然在观察这个城镇，是否有危险的守护者吧？而到了夜晚，它们已经将这个城镇的情况基本摸了个透彻，所以才决定大举进攻。
不用多说，这是一种相当狡猾，又极为贪婪的恶魔。
它嫌野外落单的人类分量不够，所以“放长线钓大鱼”，利用人类的社交性，等待被寄生者主动回到聚居地，为其“带路”。在这个过程中，还会考察目标地区的综合战斗力和威胁程度，判定明了后才会动手。
阿克蕾德发现自己先前的评价并不合适。
这种恶魔非常危险。
这种贪婪而狡猾的食人恶魔，不谈强度，其行动模式就注定了，对人类的威胁性巨大，应当列为必须优先征讨的对象。
“嗯？怎么这边都没人，难道这个镇子上的人已经进入到睡梦之中了吗？哼哈哈哈，这敢情好，孩子们进食就更方便了……”
魔虫们得到了虫母的号令，立即兴奋地向着酒馆外面飞去，它们的嗅觉已经让它们闻到了人类新鲜的血肉的味道，饿了好一段时间的虫群，现在彻底兴奋起来了。
“哼。”
阿克蕾德怎么会将这些食人恶魔放出去祸害镇民呢？她将存放中的巨剑解放了出来，径直插进了地面中，以此为中心，整个酒馆被结界所覆盖，将阿克蕾德与这些魔虫，一同封锁在了结界内部。
“是谁！？”
突然升起的神圣结界，让等待着大餐的虫母当场一愣，好几只冲的太快的魔虫，一头撞在了金色的结界上，顿时惨叫着摔落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宛如遭到了强烈的电击一样。只是，这些魔虫是不会从“麻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它们体内的神经与肌肉，已经让结界的圣力破坏殆尽。
“只是一个路过的圣骑士罢了。”
阿克蕾德从吧台后走了出来，因为巨剑要用来维持结界的运作，她便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了两把餐刀……赤手空拳不是不可以，但考虑到对方是一群虫子，想要杀伤到它们就必须打破其外骨骼的防御，而外骨骼碎了，内部的血肉肯定要溅自己一身血！
用刀子和魔虫战斗，尽管也难免魔虫的汁液四溅，但总好过拿拳头开路。
“圣骑士！？不可能，我明明都仔细探索过了，这个镇子的守备力量极为薄弱，怎么还会有名圣骑士在活跃？教堂等地可都是我重点关照的地方呐！
“很简单呐，因为我都在这家店里打工呢，把一个服务生给忽略了，也是挺自然的情况。”
阿克蕾德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他是表现的轻松，但虫母此时此刻心中早已经是大声骂开了街——堂堂圣骑士，竟然屈尊躲在了酒馆里去打工？
这也太不现实了，就虫母对人类世界的了解，圣骑士这个职业作为神庭的中流砥柱，待遇历来都是极高的，怎么会需要去酒馆打工赚外快？相信地位不凡的圣骑士会去打零工，还不如期待着，以后在快餐店里看魔王炸薯条呢。
“你这种恶魔，我此前还没有见到过，麻烦你能帮我完成一下图鉴的信息的收集汇总吗？作为报偿，我会让你，还有你的孩子，享受一个较为体面的结局的。”
“比方说——四分五裂之刑，如何呢？”
一边说着，阿克蕾德便挥舞着拿来的两把餐刀，轻易地将一只向着自己扑来的魔虫切成了数段。
31.
阿克蕾德完全没有在一般民众前低调行事的意图，为了避免漏网之鱼对小镇上的无辜市民继续造成伤害，她直接将被祝福过的巨剑作为“基石”，展开了覆盖全小镇的广域结界。当然，即使她没有这么做，酒馆中发生的猎奇杀人事件也已经传遍了整个小镇，现在卫兵们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住了事发的酒馆……但也只是包围。
普通民众或许不怎么了解，一般士兵也知之甚少，但能当上军官的，只要不是完全托关系走后门的酒囊饭袋，不可能认不出，神庭的神职人员“执法”的状况。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酒馆内部的战斗，并不是他们所能掺合进去的。不是猛男的他们，怕不是分分钟就要送人头。
“我说，你的那位随从，有点强呐。”
身在旅馆中的露，远远地瞧着那边事态的发展，而阿克蕾德的反应，着实也有点出乎她的预料——按理说，圣骑士很少有能够单人作成大型领域结界的能力，因为这种职业所需要兼顾的方面太多。作为圣骑士，在战斗技能上就比寻常战士要吃力，“矛”与“盾”必须兼修，光这一点就比寻常战士要多花费起码一半的精力；然后，他们需要学习一定数量的奇迹法术，不谈有多精通，起码得学会呼唤圣光砸妖邪、治伤病；接下来，圣骑士们还得抽出一定的时间和心力，去钻研经典，修身齐心，巩固信仰……
像是阿克蕾德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圣骑士，还是战斗力突出的那一批，就已经让露觉得她是个“隐患”了，而现在她还表现出了强有力的结界作成能力……不同于之前，这次露是可以确定，方圆数里，仅有她一名神职人员的。
“像她这样强力的精锐圣骑士，神庭竟然舍得让她带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圣女？即使你们人类向来人才辈出，但也没到这么奢侈的程度吧？”
“阿库她……真的很强吗？”
“嗯，就目前来说，只能算是‘比较优秀’，但考虑到她的年龄，如果认真培养的话，以后必定能成为神庭的中流砥柱——要不是现在我的立场和以前不同了，坦白说，我想立刻就将她在这里毁掉。”
……就和这个一脸让人不爽的天真面相的圣女一样。
只是，对于当前的露来说，她倒是希望能看到阿克蕾德这名天资出众的圣骑士能尽早成长起来。反正，她终究只是人类，寿命与露这样的魔族是无法相比的，恢复自身力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阿克蕾德老死或者战死之前，露和她没有直接的冲突。若是运气好，人类和魔族再次开始了战争，如阿克蕾德这样的强者，反而能够给露的敌人造成沉重的打击和威胁，至于她是死是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能同归于尽自然很好，不能同归，那也就说明阿克蕾德可以干掉数量更多的魔族，对露而言其实更加有利。
“……”
——这只萝莉虽然长相萌力十足，但其本性之中的冷酷，较之那种病娇式的残忍，更加让诺娅不寒而栗。
诺娅深刻地认识到，对于“露”来说，选择不杀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换而言之，倘若有一天，形势反转，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来取走自己的性命。
“好了，你现在的情况，继续站着会着凉的，既然都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就赶紧给我回到被窝里！”
见到穿着睡袍的诺娅还是不愿意回到床上，露也是毫不客气地朝着她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如果你这笨蛋，在我的看护下还会得重病，那就会变成我人生中的巨大污点！”
作为一只萝莉，这样的行为理应很萌，但由露做出来意外的有压迫力……至少，诺娅敢肯定，若是自己真的执意“抗命”，最后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敲击催眠法”了。露的那只巨大的魔力手套看着的确是很威风凛凛，可诺娅绝对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测试其硬度。
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回到被窝里吧。
……
“已经无计可施了吗？一旦暴露在了圣光之下，足以制造出巨大恐慌的你，就只剩下了这几手了，寄生虫？”
不久前还很热闹的酒馆，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屠宰场——血浆和肉糜，就好像是涂鸦一样在室内肆意泼洒，乍一眼看去，宛如一个血腥的扭曲异界。地板早已经让血水浸染，变得泥泞又粘稠，当最后一只成虫，被阿克蕾德踩在脚底，高跟鞋跟戳穿了它的头部，魔虫虫母的身边，已是再无护卫。
“不行啊不行啊！依靠着人类的恐惧来增殖的妖魔，怎么这么简单就让我一个人类屠了个干净？我看你也像是个惯犯，吃了那么多的生灵，就只有这点实力，简直就是在浪费食物啊你个废物！”
“你这个……怪物……”
本来，这只虫母以为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镇子，打算饱餐一顿，这下可是将整个巢穴的虫子全部带来了，万万没想到，却被一名“恰巧”路过的人类圣骑士给全灭了。作为一只恶魔，虫母对自己的“子女”可没多少亲情，被杀光了也不会掉眼泪，但没有了护卫，单凭它自己，如何从这名怪物一样的人类手里逃脱？
不穿铠甲，武器也被她用作结界基点而放到了一边，眼前的人类圣骑士就穿着一身毫无防御力，也不存在着魔法属性的普通布衣，赤手空拳就将整个虫巢的战斗力悉数歼灭，她的手臂看着细嫩多汁，可实际上几乎就和出鞘的利刃没有区别！只需要一记手刀，有着甲壳保护的成虫就如同切奶油一样被截断，毫无还手之力。
——这根本不是它所知晓的，圣骑士的战斗方式！
“似乎你也没什么招了……嘛，资料也收集的差不多，你可以去死了。”
……要……要被杀了……
然而整个小镇被强大的结界所笼罩，虫母所擅长的空间移动之法，也无法发挥。眼见死亡将至，虫母也顾不得副作用，将自己压箱底的保命之技用了出来……以自己的身体外壳作为施法媒介，从内部打开传送节点，撕裂自身血肉的方式！
——噗嗤！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虫母并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那噩梦之地，只是有一只纤细的手，直直地刺入了它的躯壳，炽热的光之力，仿佛岩浆一样涌入虫母的肉体，将其从内部焚烧殆尽。
“为什么……没……没起作用……”
带着不甘的的愤恨，虫母的意识就此消失。
“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阿克蕾德将被烧得只剩下了躯壳的“尸体”随手丢到了地上，正打算将这已经洗不干净了的酒馆也一并烧掉，从远处猛地传来一阵让她心惊肉跳的空间震动。
因为空间转移行为而引发的震动，并不算少见，但那发生的“点”，实在是让阿克蕾德大惊失色——那正是诺娅落脚休息的旅店！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原因了，阿克蕾德如同箭矢一样冲出了酒馆……
32.
“露……我突然感觉，脑袋好痛……”
“哦呀？你这位人类的圣女，竟然主动向我示弱求助了？”
这样的发展无疑是让露感到非常的兴奋，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既然对方都摆出这么弱势的态度了，自诩为魔界贵族的露，也不介意适当地给予一些善意……宠物狗表现乖巧听话，主人都会赏点东西吃不是吗？
然而当露的手触碰到了诺娅的额头的时候，仿佛被电流攻击到了一样，一阵刺痛当即让露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从诺娅的身上，就猛地爆发出一股冲击力量，将露当初掀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
露条件反射地以为这是诺娅处心积虑暗算了自己，可当她做出了备战的姿态时，她惊讶地发现，这名人类圣女的面孔，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无比扭曲——一团诡异的雾状光晕，在诺娅的头顶显现，带给了露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在这团光晕之中，露感受到了那对于魔族而言，几乎形同死敌的圣光的力量，现在的诺娅，也被灿烂的光芒包围着，乍一看，这是完全不负她【圣女】身份的形象。
然而，诺娅脸上无比痛苦的神色，否定了这一切。
“诺娅！你还清醒着吗？如果能听到我的话，就赶紧回应我一声！”
但诺娅只是一个劲地哀鸣着，她的意识显然已经因为这突发的情况而陷入了混沌。面对这种情况，露也是颇为惊慌——因为诺娅的身体，显然被人做了手脚，以诺娅【圣女】的身份来推断，十有八九不会是人类的手笔。而露现在的状况，如果暴露在这些“神”的视线里，后果不堪设想。
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准备动手毁掉诺娅这个“容器”。
这么做，之后一定会遭到以阿克蕾德为首的神庭势力方面的追杀，但不管怎么说，面对一群强大的凡人强者，也总好过直面神的触须！
“……不对！这种感觉……”
混沌的黑炎就差一点要挥出去了，最后关头露还是收住了手。在面前的圣女身上，出现了魔族所特有的混沌波长，有一个暴躁激昂的魔力源，正在她的身体之中快速成型——那是带有空间裂解前兆的危险魔法。
“自发式封印术式？但是……如果是以诺娅的身体作为封印媒介……”
露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暗藏在生体之中，通过特定条件强行触发的术式真的是一点都不稀奇，眼前诺娅的异样，似乎就是某种封印术式发动的迹象。考虑到正在喝阿克蕾德撕的正high的那些魔虫，恐怕这道防御机制所针对的，应该是“具有大破坏力的魔族的攻击”——连空间属性的魔法技能都能直接封印禁锢，强度搞不好相当高。
想想也是，诺娅本身就是拥有着【圣女】资格的人类，既然那些“神”在她的身上动了手脚，不捣鼓成决战兵器的等级才说不过去吧。
问题是……这次封印术式所捕捉到的危险级别的魔族攻击本身。
如果只是正常的空间魔法攻击，以露所观测到的封印式的强度，估计撕裂空间这个等级的也能轻松搞定，但眼下被封印到诺娅身体之中的“空间魔法”，竟然是一种由内而外，在身体内部形成“节点”的诡异法术。
这种法术露也有所耳闻，是一些魔族独有的脱身之法——它们的身体构造不同于其他生物，只要最关键的“核心”不被破坏，就能苟全性命，而这种撕裂自身肉体的空间转移术，因为“代价”相当高昂，效果也是出类拔萃，甚至可以突破“次元锚”一类的空间封锁手段。
这种法术施展出来，肉体破碎后还会引发次元风暴，逃脱的同时还可以杀伤敌人，可谓是一举两得。理论上，除了持有相应的对抗手段的人，方圆几公里内的活物，都会被肆虐的次元风暴中的高次元能量所杀死——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暗藏在诺娅身体之中的防御术式才会自行启动。
但这个防御机制仅仅只是将这个即将成型的魔法强行封印起来，杜绝了它对外界的破坏力，却没有针对性地去中断法术的运行。而现在，诺娅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露知道，这是她的身体，正在被不稳定的空间所吞噬的迹象。
放着不管……很快诺娅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恶！我是魔族，本就不应该管这种事情！”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露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诺娅，但当事态并不是那么危急的情况下，露还是会将荣誉感放到比较靠前的位置上的。就像是现在，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遵守和人类的约定，选择保护人类圣女的性命。
露强行冲入了诺娅身边的圣光的包围网，魔气暴涨，当场撕裂了圣光的保护，突入到了诺娅的身边。哪怕目前露没有太多的余力，可她毕竟曾经是魔界的一方领主，没有“量”还留存着“质”，魔气的强度相当高，对付当下这种情况，不在话下。
阻止诺娅的“自爆”也很简单——将自己的魔气注入到封印术式内部，中和掉那个被空间魔法的活性即可。
本来应该是这么简单轻松又愉快的。
但是……
“什——”在接触到诺娅的身体的一瞬间，露不由地大惊失色，“我的力量……不对！不止是能量在消融，我的‘位格’也正在被剥离！”
诺娅身体之中的，真的是一个用来封印危险术式的防御机制吗？
“这个女孩，原来是……用来封印‘魔王’的吗……”
“初战”就拿自己这名过气魔王来练练手，露觉得，搞不好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但不管怎么说，看来自己的人生得在这里划上句号了，比起死在背叛者的手里，阴差阳错之下被圣女封印，倒也不算是不能接受的结局。
——当然，也仅仅只是能够接受“结局”。
放弃抵抗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等待着末日的降临？露表示，这种消极的态度，可不适合堂堂的前“魔王”！
“不就是……【魔王】的位格吗？拿去就是！”
自己可是因为有着“魔王”的身份所以才强大的，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自身强大，才踏上了“魔王”的宝座。比起自身的自由，区区身外之物的力量，失去了也不可惜——能获得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无非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就是。
33.
“总觉得……最近我的运气，是不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呢？”
露尝试着催动自身的魔气，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从源头上被切断了的河流一样，河床如今已经干涸。尽管不想承认，但露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只废露的事实。
丢掉“魔王”的位格，造成的影响，比起露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先前，露以为没了“魔王”的位格，顶多也就是自身力量的上限被大幅度降低，顺带丧失一些强大的能力，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几乎“退化”到了自己的幼年期……和为了减少消耗而主动变为年幼姿态不一样，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倒退回了幼女时期。
“这家伙身上一股浓浓的兵器改造的味道。”
可以的话，露还是想把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给捏死的——自己的遭遇只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潜伏在诺娅身后的未知存在，让露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很明显，诺娅身上的封印式，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着魔王级别的强者而设置的，这意味着什么，让她不寒而栗。
但理智阻止了露的杀意。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诺娅的个人意识并没有被一同改造，换而言之，在没有了【魔王】的身份后，诺娅对于露来说，其实是无害的，况且从之前的点点滴滴中，也能看出，这名性格有点跳脱的圣女，本质上，甚至还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
感谢这幅好皮囊！
“太耻辱了，想不到我竟然也有这种处境，不依赖自己的外貌就活不下去——唉，这算是出卖声色吗？”
以这个思路，自己遇到的是圣女而不是圣子真是太好了……
“唔……”
“醒了吗，诺娅？”
看到诺娅刚苏醒，朦朦胧胧无防备的表情，积在露心头的那股怨气，一时间也是宣泄不出来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计后果的胡乱发泄戾气，那是蠢货的行径。现在露得依靠着诺娅才能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确定了这一个大前提后，过往的不愉快，就必须留在过去了。
我们魔族就是有一点好，那就是变脸比谁都快——露如是想道。
“露……你——呃！！！”
魔族幼女的模样在自己的视线中越发清晰，这使得正睡意朦胧的诺娅猛地清醒。
“瞧你这幅样子，似乎没有丢失记忆啊……也好，省去了我解释说明的功夫了。”露一边坏笑着，一边坐到了诺娅的身上，自上而下和她四目相对，“你是圣女吧？那要负责哦~作为夺走了我力量的补偿，你得肩负起保护我的责任——当然，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会收敛起魔族的凶性，暂且当一个‘人类’的。”
露直接堵死了诺娅的所有退路。
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魔王，而在遭遇到了背叛之后，以往被她所忽视的一些东西，露也逐渐重视了起来。例如说，照顾别人的感受……这种行为，以前的露是不曾在意的，可现在，她发现这看似“弱者”表现的做法，意外的好用。
眼前的圣女，在心性上毫无疑问是正直的，所以露先以“受害者”的身份，要求诺娅承担起保护的任务，她也不会立刻产生抵触的情绪。之后，率先表明自己愿意丢掉魔族的凶暴习性，则进一步打消了诺娅的顾虑——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手段，在负罪感的驱使下，这名天真善良的人类圣女，不存在驱赶自己的选项。
“露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被你夺走封印了力量之后，如今的我，已经弱到走出这扇门就有大概率被暴徒绑走凌辱的程度了。”
“呃……”
露的比喻让诺娅当即面色一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露你也是女孩子，这种话少说啦……”
“啊咧？难道诺娅你真的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明明只是一只幼女，形象比先前还要更加幼小，但露的面容在调笑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缕妖艳的色彩，让诺娅也是不由地心神一荡——还别说，在这个法治远不合格的异世界里，如同露这样魅力四射的女孩子不作提防，真有可能发生那般不可描述的情况。
“也是为了你好，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因为你引发的时空转移，我和你非常‘幸运’地被转移到了一个法外之地。老实说，这地方真的很有名哦，即使在我们魔族看来也是一样，毕竟每年从这里献祭过来的灵魂，比别处都多诶~”
“……法外之地？”
“不受任何国家管理，完全自治的城市【永夜城】——诶？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完全没有，这种名字里流露着一股俾睨众生的狂霸之气的城市，如果听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难道说这座城市是吸血鬼所统治的吗？”
“并不是。”
“所以说‘永夜’只是单方面突出了夜市繁华和黑恶势力两点啊……”
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地方，但是诺娅毕竟也读过不少天朝网文，类似的设定脑海里简直一抓一大把，对于露所强调的“危险”，多多少少也有了些认识。在这种地方，弱小就是罪，被强者欺压、凌辱乃至于被杀死，都没处伸冤，而拥有着超出一般水准的美貌的少女，更是容易招来恶意的窥视。
“等等，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住处，不像是旅馆啊！”
看房间里的物品摆设，很显然这是一处有主人的私人居所。
“啊，你说这里的主人啊？在那边躺着呢。”露指了指不远处房门紧锁的一个房间，看样子似乎是卫生间来着，“现在我失去了力量，没法便利快捷地毁灭证据，所以我也在像该如何处理掉那具尸体呢。”
“……啊咧？”
没记错的话，好像刚刚露才说过，自己要暂时舍弃魔族的凶性，当一个“人类”吧。
“别这样看着我啦，这家伙本来就是心怀不轨的烂人，不信你去看他尸体，裤子都脱了好不好？你现在能有一个较为安全的容身之处，可都是我出卖了色相的功劳……哇！你，你干什么！？”
诺娅忽然一个翻身，将幼小的魔族幼女反压在了身下，让露不禁惊呼出声。
“你没有被占便宜吧？”
“当然没有！我虽然没了力量，但也还没到需要榨干才能杀掉那金鱼佬的程度！在他一脸嬴荡地朝我扑过来，空门大开的时候，我就勒断了他的喉咙了——所以别傻愣愣地‘检查’我身体啦，现在反倒是你，像个兽欲大发的恋童癖诶。”
【率先想到的不是被我杀死的那家伙，而是我吗？嘿嘿，也就是说，在这个笨蛋心里，身为“魔族”的我，重要性高过身为“人类”的某人渣啊……稍稍有点开心呢~】
34.
“好惨……”
诺娅去看了一眼藏尸体的房间，很快就一脸抽搐着倒退了出来——倒也不是说她对于尸体产生不适，毕竟此前也算是见识过被商队屠杀后的惨状，只是这个可怜的家伙的死状实在是……
真正意义上的“下体粉碎”啊。
“所以说这尸体该怎么处理？”
看这房子的格局布置，也是相当的寒酸，估摸着这个被露击毙的痴汉，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最底层的那一类人，诺娅倒也不担心这桩命案会招来啥麻烦。只是，放着一具尸体在屋子里总不是事，等过两天它开始腐烂就糟糕了。
然而，尽管按照露的说法，这是一座法外之城，但是当街抛尸什么的风险系数也依然很高——于是，可选的方法，就只有“毁尸灭迹”一途了吗？
直接焚烧是不行的。
屋子里没有这个条件，而到露天的场合，焚烧尸体引发的浓烟和焦臭气味，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现在诺娅还是个战五渣，露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孱弱的很，被有心人注意到、盯上，非常危险。
诺娅没有兴趣去体验一把“热兵器”的经历，而有着更长更悠久的寿命的露，也绝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成“魔族传家宝”。
“我倒是还记得一些炼金配方，如果有合适的素材的话，应该能够调配出强效的溶解剂。”
传说中的化尸水么……
好吧，考虑到露的原来的身份，作为魔族知晓一些性质恶劣的炼金物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种凶恶的言论，对于在和平世界里长大的诺娅而言，着实是刺激了一点。
身处这样无慈悲的地区，她才迫切地感受到了，“砖制毒菜不籽油”的法治社会的美好。
“你的身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呃……好像病好了呢。”
诺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虚地瞄了一眼露——还好，魔族幼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毕竟，诺娅也知道，自己的病情突然转好，肯定和夺走了露的力量有所关联，现在露不找她麻烦，她已经知足了。
“那你去帮我购买这些素材吧~”露毫不客气地将危险的任务直接甩给了诺娅，“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的素材，在这种繁华的无法之地，应该都能买到。”
“等……我去？”
“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来吗？让一个实际上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小女孩，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可是我也……”
“你作为一名圣骑士学徒，现在的力量好歹也能够应付三到五个普通的成年男人，比起我这种需要耍手段才能勉强击杀一个痴汉的弱女子要强不少——难不成堂堂圣女，竟然要弱质幼女来承担风险，以求得苟安？”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诺娅也找不到理由去推脱。说到底，她们现在会流落到这种地方，露会失去自保的力量，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诺娅的身上。面对一个小女孩，诺娅还做不到把责任和过失推干净。
露愿意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保护自己，并且找到了一处容身之处，而不是将自己丢在大马路上，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不管露的魔族身份，是否邪恶，救助自己的行为是否抱有着特殊的目的，她对于诺娅的恩情，是无法质疑的——诺娅已经没法再去强求露付出什么。
“如果我现在还是男人的身份多好……”
小心翼翼地遮蔽住自己的容颜，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的诺娅，算是深刻地明白了，缺乏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不受控制的“自由”是多么可怕的情况——那些无法无天的暴徒，甚至都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辨认出来，如同潮水一样的残暴、阴戾的负面情感，将诺娅团团围住，行走其中，她也是倍感压力。
仿佛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暴露在这些凶徒的眼里，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路过了第三个街角的时候，诺娅就看到两伙佣兵，因为口角的问题当街动起了手，也不知道是其中一方有意藏拙扮猪吃老虎呢，还是另外一方真的眼界不行，两伙人实力相差悬殊，其中一方很快就被砍翻在地上——行凶者是完全没有留手，招招致命，就算是门外汉的诺娅也看得出，脑袋都搬家了的显然是救不活了。而周围的路过群众对于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感到恐慌，反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的结束，甚至当行凶者扬长而去后，好几个人直接跑到尸体旁边，搜刮着死者尸体上有价值的物事。
而闻讯赶来的守卫，也完全没有打算追查行凶者的意图，只是过来清扫了尸体血污，便离开了。如同这样五六条人命的命案，在这里实在是稀松平常，恐怕用“日常”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可以想见，就连当街杀人都不是什么事，那么偷盗、抢劫、强暴等恶行，就更加没人管了。被伤害是因为自己弱小，而弱小在这里就是原罪……意识到这一点的诺娅，放弃了走小道的打算。
那种偏僻的道路，在普通的城市了也都是盗窃事件的高发地点，若是为了减少被关注的视线而选择这种危险的路线，实在不明智。
但当诺娅走在了大道上，她也明显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多了……尤其让她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夹杂在视线之中的恶意，似乎根本就没有掩藏的意思。
就算遮蔽了容颜，她那少女的玲珑婀娜的身段也隐藏不了。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这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人上前找诺娅的麻烦。也许是因为放在发生的命案的缘故吧？那个因为没长眼睛冲撞了看似低调孱弱的高手，以至于招来了杀身之祸的佣兵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对于诺娅这名包裹在大袍子下的神秘女子，人们一时间都选择了敬而远之。
【在这座城市里，“神秘”本身就是一张护身符吗？】
默不作声地看着周遭人们的表现，诺娅将其暗自记在了心底——比起她那几乎微不足道的个人武力，或许这才是目前她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依仗。
35.
“欢迎光临……”
这一声有气无力的招揽客人的声音之中，诺娅实在是听不出多少热情，反倒是隐隐有种赶客的意味在。不过考虑到这座城市的特殊性，可能对这家炼金店来说，商机和麻烦是相伴而生的吧？
看一眼柜台周边陈列着的货物，就算是初来乍到的诺娅，也能分辨出，其中好多都是常见的毒物……这家炼金店主打经营的项目，也不言而喻了。
“完全不避讳吗？”
炼金店的店主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诺娅，见到了诺娅的打扮也没做出太多的表示，只是语气平淡地向她问道：“刚来这座城市？”
这种仿佛看待将死之人一样的视线，让诺娅也是不由地感觉到胸口一闷，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她，控制住了自己露怯的情绪，自然地迎了上去。
“是的，因为各种各样无法明说的理由，暂且得在这座城市里待一阵子。可是该如何形容呢，这座城市比我预想的要更加让人困扰。”
诺娅将露给自己写下的清单递了过去。
炼金店的店主瞥了一眼纸张上的文字，也是不由地眼皮一抽。
“我能问一下，你购买这些素材，是想做什么吗？”
“嗯？大叔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去触碰顾客隐私的那种好事之人呐……怎么了？”
“我的确不去理会那些麻烦事，不管顾客是打算用我这里买到的东西做成毒药杀人，还是拿去养蛊，都和我没关系——但你购买的这些东西实在是让我不得不多嘴问一句。这座城市基本不会管私下的殴斗乃至于杀人，可要是明天死了半条街区的人，动摇了统治者的根本，届时我也会很麻烦的。”
“有这么毒么？”
“……你都不知道这张纸上写着的东西，有怎样的功效？”
诺娅表示自己如果能搞懂就有鬼了，不过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够装出一副感慨的无奈模样，向炼金店主“抱怨”道：“这是我同伴要求我来采购的——我问过她，她说这些药材是准备涌来调配一些……嗯……毁灭证据用的‘小道具’而已。”
炼金店店主听了诺娅的解释，似乎若有所悟地多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包含着的那种说不清楚的意味，不禁让诺娅也是有点心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的确是有类似的配方——但那是我在一次和恶魔的交易中得到的。提醒你一下，尽管这座城市对于使役恶魔的人不在意，并不意味着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无视。还有建议你去约束一下你的‘同伴’，我不希望这些药材，有一天会用在活人的身上。”
很显然，炼金店店主是将诺娅当作了恶魔术士一类的异端者。
虽然就结果上有所偏差，但是大致方向上，也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放心，只是待一段时间就会离开这里，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惹到麻烦了吗？”
“大叔你打算推掉这单生意咯？”
容颜都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之中的少女，发出了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但这听上去青春洋溢的声音，却是让店主隐隐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所以我才讨厌和恶魔打交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即使知道眼前这名和恶魔有着关系的少女，天生就是个惹祸的料子，但炼金店店主也不觉得当面拒绝她会是一个好选择。他按照着清单上名列出来的项目，一味一味地将其分开包装好后，交给了诺娅。
看了一眼账单，诺娅也是不由地低声惊呼了起来。
“好贵！”
“成本高，没办法。我想小姐你也不是那些俗人，应该知道，在这种混账地方，进一趟货得过多少道关，被孝敬多少的好处。”
嗯，店主的这种抱怨，换一个角度来理解那就是——爷我交过保护费了，上头有人。当着诺娅的面，他耐着性子如此说明，也算是在向这名恶魔相关者摆明自己的立场，若是这名少女和她的同伴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避过风头，就不会选择和他发生冲突。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我都选择了走正经的交易买卖的流程，我会按照账单老老实实付钱的。”
牛皮谁不会吹！
既然这位炼金店的店主，用“关系”这顶保护伞来向自己示威，那诺娅自然也不甘示弱，顺着对方的话头，将自己包装成了半个“强取豪夺的暴徒”——反正吹牛又不需要付费，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不过这里的价格虽然坑人，但诺娅勉强也能够支付，毕竟那位好心人不但解决了住房的难题，还提供了一笔资金……估计那也就是他的所有积蓄了吧？诺娅翻出钱袋子清点了一下，买下这批危险的药材后，还有一点点剩余。
而就在诺娅翻找钱币的时候，她无意之间，露出的别在腰间的匕首，引起了店主的注意。
【——那个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自称曾经和恶魔打过交道的炼金店店主，还是看出了那一柄匕首的异样——那上面有类似于魅魔设下的吸取精力的“机关”。当然，这样的匕首并不算什么，重点是这种明显是用于暗算别人的道具，佩戴在这名少女的身上，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魅魔能够将坚毅的勇者都引诱进黑暗，其手段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抵挡的，这把匕首抽取的精力，积少成多，必定能对佩戴者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下子又快没钱了呢。”
“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你若能舍得那把匕首，这里能给出一个丰厚合理的收购价……有兴趣吗？”
“当然——没兴趣。”
诺娅将钱币放在了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商品转身就离开：“钱固然是好东西，但是这把匕首是我的朋友赠送给我的，是那如履薄冰的危险友谊的证明。想拿走它的话，仅仅给出‘金钱’作为报酬，可是远远不够的哦。”
“……”
——这人竟然将这被诅咒的物品，称之为“礼物”？
36.
诺娅回到那临时住处的时候，还未走进房门，便嗅到了一缕淡淡的血腥味——自己的嗅觉有这么优秀吗？诺娅也来不及深思，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用尽可能镇定的动作，缓缓推开房门。
果不其然，在房间的客厅里，歪歪斜斜地躺着三个男人的尸体，而在一旁，露也捂着肚子，虚弱地倚靠在墙角，从她的指缝间，隐隐可见血液从中汩汩流淌着。
“呦，回来了吗？”
“露！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诺娅关紧房门，赶紧跑到了露身边，试图查看露腹部的伤口，但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碍事。
“无妨，简单的刃器贯通伤而已，并没有涂毒。你现在看到我这么虚弱，其实更多的原因是脱力——即使失去了力量，魔族的生命力还是要比人类强很多的。”
见到诺娅还是很不放心，露向她做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别担心啦，要是简单的流血就能杀死一名魔族，还要圣光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知道你没有危险……”
“嗯？”
“没，没什么。”
诺娅支支吾吾地错开了目光。
“我会担心你”这样的话，诺娅还是说不出口——如果她只是“原装”的少女，大概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可是以男性的视角去看待露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多多少少难免会带上你一点憧憬和幻想，至少诺娅没法心态平常地将这种话随意说出口。
而且话又说回来，露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少女，而是对杀人的行为完全不存在抵触的魔族，善恶和价值观都异于常人，她愿意正常地和自己交流，那也只是露的眼界和心胸远高于寻常魔族。考虑到自己直接导致了她力量的大幅度下跌，诺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任性地表现出保护欲……刺激到了露的自尊心那可就糟糕了。
“既然回来了就别傻傻地杵在这里了，我现在不太方便行动，诺娅你能把这几具尸体都丢进卫生间吗？”
“没问题。”
毕竟这些尸体摆在外边也实在是碍眼。这些对幼女露施以暴行的人渣，诺娅是半点同情心都欠奉，即使看清楚了他们的死状，诺娅也不过感慨于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罢了。
一人咽喉被撕裂，一人额头被击穿，而手上还握着沾血的匕首的那人，则是心脏的位置被炸开了一个大口，血肉横飞。
露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练魔族，在杀人的技艺上非常优秀，即使在身体虚弱力量尽失的情况下，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击毙三名成年男性。看这几个人的装束，似乎是地痞流氓一类，那应该是来向这间屋子的原房主收保护费来了吧？不说他们有多强，起码不会弱于现在的诺娅，要不然这保护费收起来也不利索。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呢，只是几个依靠着敲诈胁迫比自己更弱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苟延残喘的渣滓吧？当时他们似乎也很惊讶我的存在，想来本来只打算来找卫生间躺着的那位收点闲钱的……所以很遗憾，他们身无分文，完全没有收获。”
“喂喂，露你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下杀手吧？”
“你说呢？”
露指了指自己的裙角，不禁笑了起来——在那里可以看到一道因拉扯而被撕开的口子。如此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这鬼地方对女性可真不友好……对了，诺娅你这次上街，没有遇到麻烦吧？”
见到露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还关切地问起自己的情况，诺娅不禁感动了：“没有，像我这样阴沉的打扮，在这座城市里似乎也很常见，再加上一袋的炼金药材看上去挺有威慑力的，总之一路平安就对了~”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恶徒一路尾行过来，现在的我这状态估计要糟。”
“………………诶？不是在担心我吗？”
“为什么要担心你？现在你的实力还要强过我，与其担心你出状况，我还不如思考着早一步跑路呢。”
好现实的回答，但仔细想想，逻辑上也没什么不对。
不如说，这就是魔族应该有的思维方式——想通了这一点后，诺娅也是不自觉地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轻了一些。尽管她此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同那些小说动漫里描述的那般，异族少女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发展，但果然还是两条平行线，相处起来会让自己更加轻松一些。
“炼金药材都买齐全了吗？”
“当然……不过身上的资金也差不多都用光了，一些零碎的小钱，我便顺道买了点食材回来。等我清理掉客厅里的血污，我就开始做晚饭。”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直接买几个粗粮面包，不是更加便宜？”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当我看到那个面包店老板在装面包的时候，偷偷地在糖霜的位置洒了一点可疑的粉末后，我选择用毒蘑菇来以物易物，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估计那些是蒙汗药一类，那个黑心老板是打算跟踪我找到住处，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掳走一名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吧。”
这城市里端的是人心险恶。
反正在诺娅用剧毒物做出了警告之后，她便放弃购买现成的食物了，尽管麻烦一些，保证原料没问题，至少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食物，可以放心吃下。
【……普通的蒙汗药，能对圣女起效吗？】
露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
能够肯定的是，一家面包店老板的存货，想来不是什么高级的炼金药物，要放倒露基本不可能。要是诺娅买下了那些有问题的黑货，等过两个小时露的身体好转了过后，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反过来制服对方，敲诈一笔嘛。
“你会做饭吗？”
“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还是不在话下的。”
唯一让诺娅感到遗憾的是，异世界似乎是没有“稻米”这种农作物，市面上的主食仅有麦子磨成的面粉。
看着诺娅似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模样，露欲言又止，脸色微微有些古怪。
——她这名圣女，真的就不觉得，将搬尸体和做饭两件事放一起，多少有点不合适吗？就算是露都会选择缓一会儿调整调整情趣气氛，可诺娅好像是压根就没在意的样子……这家伙，该不会有着北方的蛮子的血统吧？
被“遗弃”的男子尸体，看似早已是一团毫无生气的烂肉，但对于有着相当丰富的讨伐恶魔经验的阿克蕾德而言，它几乎就像是一个信标，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微弱，却节奏鲜明的邪能波动。很明显，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提醒它的同胞“进餐”的信号。
而这具尸体本身，也在发生着转变——寄生在死者身上的恶魔幼虫，将这一具躯壳改造成了传送的节点。不得不说，恶魔的种类极多，它们所具备的特殊能力，也都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一个活人的身体，究竟是怎样被一条弱小的“虫子”给改造成传送节点的，阿克蕾德是完全想不通，当然，她也没这个必要去追根究底。
很快，时空节点出现在了这个酒馆之中。
阿克蕾德想了想，决定先隐藏起来，等时空节点对面的恶魔全都过来后，再一网打尽。毕竟，这种肉食性的寄生虫，虽然杀伤力和危险性不算大，但它营造出来的氛围，对常人而言过于恐怖了，最好能在这里将其全歼。
最先从节点中出现的，是一个有着人形形态的生物。
“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个守备力量薄弱的人类聚居地了！孩子们，放开肚皮尽情享用美餐吧~”
听声音是一名“女性”的声线，但这似乎是魔虫们“母亲”身份的恶魔，形象上，着实有点骇人——它尽管有一个类似人类的身体结构，但其头部还保留了不少昆虫的特征，至少眼睛还是一对大大的复眼，而嘴巴的位置，长着的是螳螂一样的口器；而其身体，也和虫子类似，外骨骼包覆着全身，充满了几丁质甲壳的色泽；在它的背后，伸出了两对尖锐的鳌爪，单单看它们那泛着冷光的爪尖，就知道，这是一种残酷的杀人凶器。
这是从没见过的恶魔的品种呢……
就视觉上的效果，阿克蕾德只能给它打50的低分。
伴随着隆隆作响的“嗡嗡”声，不断有飞虫从时空节点中鱼贯而出，这些体型庞大的飞虫，看起凶恶的模样便能知道，它们都是残暴的肉食性昆虫。如果真的让这些虫子肆虐于这个小镇，数量一多，一夜的功夫，已是足够将满镇的人们，悉数吃光了。
联系到自己先前打听到的信息，阿克蕾德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只恶魔的行动方式——它攻击野外落单的人类，诸如冒险者，在其身体中植入幼虫的卵，寄生在其身上，等到受害者进入到人类的聚居地之后，便以寄生体的肉体为“材料”，构筑时空节点，将族群转移过来捕食人类。
之所以白天时候的那名受害者，没有出现现在这样的时空节点，大概是当时，寄生幼虫仍然在观察这个城镇，是否有危险的守护者吧？而到了夜晚，它们已经将这个城镇的情况基本摸了个透彻，所以才决定大举进攻。
不用多说，这是一种相当狡猾，又极为贪婪的恶魔。
它嫌野外落单的人类分量不够，所以“放长线钓大鱼”，利用人类的社交性，等待被寄生者主动回到聚居地，为其“带路”。在这个过程中，还会考察目标地区的综合战斗力和威胁程度，判定明了后才会动手。
阿克蕾德发现自己先前的评价并不合适。
这种恶魔非常危险。
这种贪婪而狡猾的食人恶魔，不谈强度，其行动模式就注定了，对人类的威胁性巨大，应当列为必须优先征讨的对象。
“嗯？怎么这边都没人，难道这个镇子上的人已经进入到睡梦之中了吗？哼哈哈哈，这敢情好，孩子们进食就更方便了……”
魔虫们得到了虫母的号令，立即兴奋地向着酒馆外面飞去，它们的嗅觉已经让它们闻到了人类新鲜的血肉的味道，饿了好一段时间的虫群，现在彻底兴奋起来了。
“哼。”
阿克蕾德怎么会将这些食人恶魔放出去祸害镇民呢？她将存放中的巨剑解放了出来，径直插进了地面中，以此为中心，整个酒馆被结界所覆盖，将阿克蕾德与这些魔虫，一同封锁在了结界内部。
“是谁！？”
突然升起的神圣结界，让等待着大餐的虫母当场一愣，好几只冲的太快的魔虫，一头撞在了金色的结界上，顿时惨叫着摔落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宛如遭到了强烈的电击一样。只是，这些魔虫是不会从“麻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它们体内的神经与肌肉，已经让结界的圣力破坏殆尽。
“只是一个路过的圣骑士罢了。”
阿克蕾德从吧台后走了出来，因为巨剑要用来维持结界的运作，她便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了两把餐刀……赤手空拳不是不可以，但考虑到对方是一群虫子，想要杀伤到它们就必须打破其外骨骼的防御，而外骨骼碎了，内部的血肉肯定要溅自己一身血！
用刀子和魔虫战斗，尽管也难免魔虫的汁液四溅，但总好过拿拳头开路。
“圣骑士！？不可能，我明明都仔细探索过了，这个镇子的守备力量极为薄弱，怎么还会有名圣骑士在活跃？教堂等地可都是我重点关照的地方呐！
“很简单呐，因为我都在这家店里打工呢，把一个服务生给忽略了，也是挺自然的情况。”
阿克蕾德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他是表现的轻松，但虫母此时此刻心中早已经是大声骂开了街——堂堂圣骑士，竟然屈尊躲在了酒馆里去打工？
这也太不现实了，就虫母对人类世界的了解，圣骑士这个职业作为神庭的中流砥柱，待遇历来都是极高的，怎么会需要去酒馆打工赚外快？相信地位不凡的圣骑士会去打零工，还不如期待着，以后在快餐店里看魔王炸薯条呢。
“你这种恶魔，我此前还没有见到过，麻烦你能帮我完成一下图鉴的信息的收集汇总吗？作为报偿，我会让你，还有你的孩子，享受一个较为体面的结局的。”
“比方说——四分五裂之刑，如何呢？”
一边说着，阿克蕾德便挥舞着拿来的两把餐刀，轻易地将一只向着自己扑来的魔虫切成了数段。
31.
阿克蕾德完全没有在一般民众前低调行事的意图，为了避免漏网之鱼对小镇上的无辜市民继续造成伤害，她直接将被祝福过的巨剑作为“基石”，展开了覆盖全小镇的广域结界。当然，即使她没有这么做，酒馆中发生的猎奇杀人事件也已经传遍了整个小镇，现在卫兵们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住了事发的酒馆……但也只是包围。
普通民众或许不怎么了解，一般士兵也知之甚少，但能当上军官的，只要不是完全托关系走后门的酒囊饭袋，不可能认不出，神庭的神职人员“执法”的状况。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酒馆内部的战斗，并不是他们所能掺合进去的。不是猛男的他们，怕不是分分钟就要送人头。
“我说，你的那位随从，有点强呐。”
身在旅馆中的露，远远地瞧着那边事态的发展，而阿克蕾德的反应，着实也有点出乎她的预料——按理说，圣骑士很少有能够单人作成大型领域结界的能力，因为这种职业所需要兼顾的方面太多。作为圣骑士，在战斗技能上就比寻常战士要吃力，“矛”与“盾”必须兼修，光这一点就比寻常战士要多花费起码一半的精力；然后，他们需要学习一定数量的奇迹法术，不谈有多精通，起码得学会呼唤圣光砸妖邪、治伤病；接下来，圣骑士们还得抽出一定的时间和心力，去钻研经典，修身齐心，巩固信仰……
像是阿克蕾德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圣骑士，还是战斗力突出的那一批，就已经让露觉得她是个“隐患”了，而现在她还表现出了强有力的结界作成能力……不同于之前，这次露是可以确定，方圆数里，仅有她一名神职人员的。
“像她这样强力的精锐圣骑士，神庭竟然舍得让她带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圣女？即使你们人类向来人才辈出，但也没到这么奢侈的程度吧？”
“阿库她……真的很强吗？”
“嗯，就目前来说，只能算是‘比较优秀’，但考虑到她的年龄，如果认真培养的话，以后必定能成为神庭的中流砥柱——要不是现在我的立场和以前不同了，坦白说，我想立刻就将她在这里毁掉。”
……就和这个一脸让人不爽的天真面相的圣女一样。
只是，对于当前的露来说，她倒是希望能看到阿克蕾德这名天资出众的圣骑士能尽早成长起来。反正，她终究只是人类，寿命与露这样的魔族是无法相比的，恢复自身力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阿克蕾德老死或者战死之前，露和她没有直接的冲突。若是运气好，人类和魔族再次开始了战争，如阿克蕾德这样的强者，反而能够给露的敌人造成沉重的打击和威胁，至于她是死是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能同归于尽自然很好，不能同归，那也就说明阿克蕾德可以干掉数量更多的魔族，对露而言其实更加有利。
“……”
——这只萝莉虽然长相萌力十足，但其本性之中的冷酷，较之那种病娇式的残忍，更加让诺娅不寒而栗。
诺娅深刻地认识到，对于“露”来说，选择不杀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换而言之，倘若有一天，形势反转，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来取走自己的性命。
“好了，你现在的情况，继续站着会着凉的，既然都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就赶紧给我回到被窝里！”
见到穿着睡袍的诺娅还是不愿意回到床上，露也是毫不客气地朝着她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如果你这笨蛋，在我的看护下还会得重病，那就会变成我人生中的巨大污点！”
作为一只萝莉，这样的行为理应很萌，但由露做出来意外的有压迫力……至少，诺娅敢肯定，若是自己真的执意“抗命”，最后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敲击催眠法”了。露的那只巨大的魔力手套看着的确是很威风凛凛，可诺娅绝对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测试其硬度。
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回到被窝里吧。
……
“已经无计可施了吗？一旦暴露在了圣光之下，足以制造出巨大恐慌的你，就只剩下了这几手了，寄生虫？”
不久前还很热闹的酒馆，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屠宰场——血浆和肉糜，就好像是涂鸦一样在室内肆意泼洒，乍一眼看去，宛如一个血腥的扭曲异界。地板早已经让血水浸染，变得泥泞又粘稠，当最后一只成虫，被阿克蕾德踩在脚底，高跟鞋跟戳穿了它的头部，魔虫虫母的身边，已是再无护卫。
“不行啊不行啊！依靠着人类的恐惧来增殖的妖魔，怎么这么简单就让我一个人类屠了个干净？我看你也像是个惯犯，吃了那么多的生灵，就只有这点实力，简直就是在浪费食物啊你个废物！”
“你这个……怪物……”
本来，这只虫母以为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镇子，打算饱餐一顿，这下可是将整个巢穴的虫子全部带来了，万万没想到，却被一名“恰巧”路过的人类圣骑士给全灭了。作为一只恶魔，虫母对自己的“子女”可没多少亲情，被杀光了也不会掉眼泪，但没有了护卫，单凭它自己，如何从这名怪物一样的人类手里逃脱？
不穿铠甲，武器也被她用作结界基点而放到了一边，眼前的人类圣骑士就穿着一身毫无防御力，也不存在着魔法属性的普通布衣，赤手空拳就将整个虫巢的战斗力悉数歼灭，她的手臂看着细嫩多汁，可实际上几乎就和出鞘的利刃没有区别！只需要一记手刀，有着甲壳保护的成虫就如同切奶油一样被截断，毫无还手之力。
——这根本不是它所知晓的，圣骑士的战斗方式！
“似乎你也没什么招了……嘛，资料也收集的差不多，你可以去死了。”
……要……要被杀了……
然而整个小镇被强大的结界所笼罩，虫母所擅长的空间移动之法，也无法发挥。眼见死亡将至，虫母也顾不得副作用，将自己压箱底的保命之技用了出来……以自己的身体外壳作为施法媒介，从内部打开传送节点，撕裂自身血肉的方式！
——噗嗤！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虫母并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那噩梦之地，只是有一只纤细的手，直直地刺入了它的躯壳，炽热的光之力，仿佛岩浆一样涌入虫母的肉体，将其从内部焚烧殆尽。
“为什么……没……没起作用……”
带着不甘的的愤恨，虫母的意识就此消失。
“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阿克蕾德将被烧得只剩下了躯壳的“尸体”随手丢到了地上，正打算将这已经洗不干净了的酒馆也一并烧掉，从远处猛地传来一阵让她心惊肉跳的空间震动。
因为空间转移行为而引发的震动，并不算少见，但那发生的“点”，实在是让阿克蕾德大惊失色——那正是诺娅落脚休息的旅店！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原因了，阿克蕾德如同箭矢一样冲出了酒馆……
32.
“露……我突然感觉，脑袋好痛……”
“哦呀？你这位人类的圣女，竟然主动向我示弱求助了？”
这样的发展无疑是让露感到非常的兴奋，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既然对方都摆出这么弱势的态度了，自诩为魔界贵族的露，也不介意适当地给予一些善意……宠物狗表现乖巧听话，主人都会赏点东西吃不是吗？
然而当露的手触碰到了诺娅的额头的时候，仿佛被电流攻击到了一样，一阵刺痛当即让露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从诺娅的身上，就猛地爆发出一股冲击力量，将露当初掀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
露条件反射地以为这是诺娅处心积虑暗算了自己，可当她做出了备战的姿态时，她惊讶地发现，这名人类圣女的面孔，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无比扭曲——一团诡异的雾状光晕，在诺娅的头顶显现，带给了露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在这团光晕之中，露感受到了那对于魔族而言，几乎形同死敌的圣光的力量，现在的诺娅，也被灿烂的光芒包围着，乍一看，这是完全不负她【圣女】身份的形象。
然而，诺娅脸上无比痛苦的神色，否定了这一切。
“诺娅！你还清醒着吗？如果能听到我的话，就赶紧回应我一声！”
但诺娅只是一个劲地哀鸣着，她的意识显然已经因为这突发的情况而陷入了混沌。面对这种情况，露也是颇为惊慌——因为诺娅的身体，显然被人做了手脚，以诺娅【圣女】的身份来推断，十有八九不会是人类的手笔。而露现在的状况，如果暴露在这些“神”的视线里，后果不堪设想。
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准备动手毁掉诺娅这个“容器”。
这么做，之后一定会遭到以阿克蕾德为首的神庭势力方面的追杀，但不管怎么说，面对一群强大的凡人强者，也总好过直面神的触须！
“……不对！这种感觉……”
混沌的黑炎就差一点要挥出去了，最后关头露还是收住了手。在面前的圣女身上，出现了魔族所特有的混沌波长，有一个暴躁激昂的魔力源，正在她的身体之中快速成型——那是带有空间裂解前兆的危险魔法。
“自发式封印术式？但是……如果是以诺娅的身体作为封印媒介……”
露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暗藏在生体之中，通过特定条件强行触发的术式真的是一点都不稀奇，眼前诺娅的异样，似乎就是某种封印术式发动的迹象。考虑到正在喝阿克蕾德撕的正high的那些魔虫，恐怕这道防御机制所针对的，应该是“具有大破坏力的魔族的攻击”——连空间属性的魔法技能都能直接封印禁锢，强度搞不好相当高。
想想也是，诺娅本身就是拥有着【圣女】资格的人类，既然那些“神”在她的身上动了手脚，不捣鼓成决战兵器的等级才说不过去吧。
问题是……这次封印术式所捕捉到的危险级别的魔族攻击本身。
如果只是正常的空间魔法攻击，以露所观测到的封印式的强度，估计撕裂空间这个等级的也能轻松搞定，但眼下被封印到诺娅身体之中的“空间魔法”，竟然是一种由内而外，在身体内部形成“节点”的诡异法术。
这种法术露也有所耳闻，是一些魔族独有的脱身之法——它们的身体构造不同于其他生物，只要最关键的“核心”不被破坏，就能苟全性命，而这种撕裂自身肉体的空间转移术，因为“代价”相当高昂，效果也是出类拔萃，甚至可以突破“次元锚”一类的空间封锁手段。
这种法术施展出来，肉体破碎后还会引发次元风暴，逃脱的同时还可以杀伤敌人，可谓是一举两得。理论上，除了持有相应的对抗手段的人，方圆几公里内的活物，都会被肆虐的次元风暴中的高次元能量所杀死——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暗藏在诺娅身体之中的防御术式才会自行启动。
但这个防御机制仅仅只是将这个即将成型的魔法强行封印起来，杜绝了它对外界的破坏力，却没有针对性地去中断法术的运行。而现在，诺娅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露知道，这是她的身体，正在被不稳定的空间所吞噬的迹象。
放着不管……很快诺娅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恶！我是魔族，本就不应该管这种事情！”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露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诺娅，但当事态并不是那么危急的情况下，露还是会将荣誉感放到比较靠前的位置上的。就像是现在，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遵守和人类的约定，选择保护人类圣女的性命。
露强行冲入了诺娅身边的圣光的包围网，魔气暴涨，当场撕裂了圣光的保护，突入到了诺娅的身边。哪怕目前露没有太多的余力，可她毕竟曾经是魔界的一方领主，没有“量”还留存着“质”，魔气的强度相当高，对付当下这种情况，不在话下。
阻止诺娅的“自爆”也很简单——将自己的魔气注入到封印术式内部，中和掉那个被空间魔法的活性即可。
本来应该是这么简单轻松又愉快的。
但是……
“什——”在接触到诺娅的身体的一瞬间，露不由地大惊失色，“我的力量……不对！不止是能量在消融，我的‘位格’也正在被剥离！”
诺娅身体之中的，真的是一个用来封印危险术式的防御机制吗？
“这个女孩，原来是……用来封印‘魔王’的吗……”
“初战”就拿自己这名过气魔王来练练手，露觉得，搞不好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但不管怎么说，看来自己的人生得在这里划上句号了，比起死在背叛者的手里，阴差阳错之下被圣女封印，倒也不算是不能接受的结局。
——当然，也仅仅只是能够接受“结局”。
放弃抵抗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等待着末日的降临？露表示，这种消极的态度，可不适合堂堂的前“魔王”！
“不就是……【魔王】的位格吗？拿去就是！”
自己可是因为有着“魔王”的身份所以才强大的，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自身强大，才踏上了“魔王”的宝座。比起自身的自由，区区身外之物的力量，失去了也不可惜——能获得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无非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就是。
33.
“总觉得……最近我的运气，是不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呢？”
露尝试着催动自身的魔气，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从源头上被切断了的河流一样，河床如今已经干涸。尽管不想承认，但露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只废露的事实。
丢掉“魔王”的位格，造成的影响，比起露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先前，露以为没了“魔王”的位格，顶多也就是自身力量的上限被大幅度降低，顺带丧失一些强大的能力，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几乎“退化”到了自己的幼年期……和为了减少消耗而主动变为年幼姿态不一样，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倒退回了幼女时期。
“这家伙身上一股浓浓的兵器改造的味道。”
可以的话，露还是想把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给捏死的——自己的遭遇只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潜伏在诺娅身后的未知存在，让露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很明显，诺娅身上的封印式，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着魔王级别的强者而设置的，这意味着什么，让她不寒而栗。
但理智阻止了露的杀意。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诺娅的个人意识并没有被一同改造，换而言之，在没有了【魔王】的身份后，诺娅对于露来说，其实是无害的，况且从之前的点点滴滴中，也能看出，这名性格有点跳脱的圣女，本质上，甚至还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
感谢这幅好皮囊！
“太耻辱了，想不到我竟然也有这种处境，不依赖自己的外貌就活不下去——唉，这算是出卖声色吗？”
以这个思路，自己遇到的是圣女而不是圣子真是太好了……
“唔……”
“醒了吗，诺娅？”
看到诺娅刚苏醒，朦朦胧胧无防备的表情，积在露心头的那股怨气，一时间也是宣泄不出来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计后果的胡乱发泄戾气，那是蠢货的行径。现在露得依靠着诺娅才能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确定了这一个大前提后，过往的不愉快，就必须留在过去了。
我们魔族就是有一点好，那就是变脸比谁都快——露如是想道。
“露……你——呃！！！”
魔族幼女的模样在自己的视线中越发清晰，这使得正睡意朦胧的诺娅猛地清醒。
“瞧你这幅样子，似乎没有丢失记忆啊……也好，省去了我解释说明的功夫了。”露一边坏笑着，一边坐到了诺娅的身上，自上而下和她四目相对，“你是圣女吧？那要负责哦~作为夺走了我力量的补偿，你得肩负起保护我的责任——当然，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会收敛起魔族的凶性，暂且当一个‘人类’的。”
露直接堵死了诺娅的所有退路。
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魔王，而在遭遇到了背叛之后，以往被她所忽视的一些东西，露也逐渐重视了起来。例如说，照顾别人的感受……这种行为，以前的露是不曾在意的，可现在，她发现这看似“弱者”表现的做法，意外的好用。
眼前的圣女，在心性上毫无疑问是正直的，所以露先以“受害者”的身份，要求诺娅承担起保护的任务，她也不会立刻产生抵触的情绪。之后，率先表明自己愿意丢掉魔族的凶暴习性，则进一步打消了诺娅的顾虑——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手段，在负罪感的驱使下，这名天真善良的人类圣女，不存在驱赶自己的选项。
“露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被你夺走封印了力量之后，如今的我，已经弱到走出这扇门就有大概率被暴徒绑走凌辱的程度了。”
“呃……”
露的比喻让诺娅当即面色一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露你也是女孩子，这种话少说啦……”
“啊咧？难道诺娅你真的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明明只是一只幼女，形象比先前还要更加幼小，但露的面容在调笑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缕妖艳的色彩，让诺娅也是不由地心神一荡——还别说，在这个法治远不合格的异世界里，如同露这样魅力四射的女孩子不作提防，真有可能发生那般不可描述的情况。
“也是为了你好，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因为你引发的时空转移，我和你非常‘幸运’地被转移到了一个法外之地。老实说，这地方真的很有名哦，即使在我们魔族看来也是一样，毕竟每年从这里献祭过来的灵魂，比别处都多诶~”
“……法外之地？”
“不受任何国家管理，完全自治的城市【永夜城】——诶？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完全没有，这种名字里流露着一股俾睨众生的狂霸之气的城市，如果听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难道说这座城市是吸血鬼所统治的吗？”
“并不是。”
“所以说‘永夜’只是单方面突出了夜市繁华和黑恶势力两点啊……”
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地方，但是诺娅毕竟也读过不少天朝网文，类似的设定脑海里简直一抓一大把，对于露所强调的“危险”，多多少少也有了些认识。在这种地方，弱小就是罪，被强者欺压、凌辱乃至于被杀死，都没处伸冤，而拥有着超出一般水准的美貌的少女，更是容易招来恶意的窥视。
“等等，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住处，不像是旅馆啊！”
看房间里的物品摆设，很显然这是一处有主人的私人居所。
“啊，你说这里的主人啊？在那边躺着呢。”露指了指不远处房门紧锁的一个房间，看样子似乎是卫生间来着，“现在我失去了力量，没法便利快捷地毁灭证据，所以我也在像该如何处理掉那具尸体呢。”
“……啊咧？”
没记错的话，好像刚刚露才说过，自己要暂时舍弃魔族的凶性，当一个“人类”吧。
“别这样看着我啦，这家伙本来就是心怀不轨的烂人，不信你去看他尸体，裤子都脱了好不好？你现在能有一个较为安全的容身之处，可都是我出卖了色相的功劳……哇！你，你干什么！？”
诺娅忽然一个翻身，将幼小的魔族幼女反压在了身下，让露不禁惊呼出声。
“你没有被占便宜吧？”
“当然没有！我虽然没了力量，但也还没到需要榨干才能杀掉那金鱼佬的程度！在他一脸嬴荡地朝我扑过来，空门大开的时候，我就勒断了他的喉咙了——所以别傻愣愣地‘检查’我身体啦，现在反倒是你，像个兽欲大发的恋童癖诶。”
【率先想到的不是被我杀死的那家伙，而是我吗？嘿嘿，也就是说，在这个笨蛋心里，身为“魔族”的我，重要性高过身为“人类”的某人渣啊……稍稍有点开心呢~】
34.
“好惨……”
诺娅去看了一眼藏尸体的房间，很快就一脸抽搐着倒退了出来——倒也不是说她对于尸体产生不适，毕竟此前也算是见识过被商队屠杀后的惨状，只是这个可怜的家伙的死状实在是……
真正意义上的“下体粉碎”啊。
“所以说这尸体该怎么处理？”
看这房子的格局布置，也是相当的寒酸，估摸着这个被露击毙的痴汉，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最底层的那一类人，诺娅倒也不担心这桩命案会招来啥麻烦。只是，放着一具尸体在屋子里总不是事，等过两天它开始腐烂就糟糕了。
然而，尽管按照露的说法，这是一座法外之城，但是当街抛尸什么的风险系数也依然很高——于是，可选的方法，就只有“毁尸灭迹”一途了吗？
直接焚烧是不行的。
屋子里没有这个条件，而到露天的场合，焚烧尸体引发的浓烟和焦臭气味，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现在诺娅还是个战五渣，露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孱弱的很，被有心人注意到、盯上，非常危险。
诺娅没有兴趣去体验一把“热兵器”的经历，而有着更长更悠久的寿命的露，也绝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成“魔族传家宝”。
“我倒是还记得一些炼金配方，如果有合适的素材的话，应该能够调配出强效的溶解剂。”
传说中的化尸水么……
好吧，考虑到露的原来的身份，作为魔族知晓一些性质恶劣的炼金物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种凶恶的言论，对于在和平世界里长大的诺娅而言，着实是刺激了一点。
身处这样无慈悲的地区，她才迫切地感受到了，“砖制毒菜不籽油”的法治社会的美好。
“你的身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呃……好像病好了呢。”
诺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虚地瞄了一眼露——还好，魔族幼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毕竟，诺娅也知道，自己的病情突然转好，肯定和夺走了露的力量有所关联，现在露不找她麻烦，她已经知足了。
“那你去帮我购买这些素材吧~”露毫不客气地将危险的任务直接甩给了诺娅，“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的素材，在这种繁华的无法之地，应该都能买到。”
“等……我去？”
“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来吗？让一个实际上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小女孩，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可是我也……”
“你作为一名圣骑士学徒，现在的力量好歹也能够应付三到五个普通的成年男人，比起我这种需要耍手段才能勉强击杀一个痴汉的弱女子要强不少——难不成堂堂圣女，竟然要弱质幼女来承担风险，以求得苟安？”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诺娅也找不到理由去推脱。说到底，她们现在会流落到这种地方，露会失去自保的力量，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诺娅的身上。面对一个小女孩，诺娅还做不到把责任和过失推干净。
露愿意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保护自己，并且找到了一处容身之处，而不是将自己丢在大马路上，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不管露的魔族身份，是否邪恶，救助自己的行为是否抱有着特殊的目的，她对于诺娅的恩情，是无法质疑的——诺娅已经没法再去强求露付出什么。
“如果我现在还是男人的身份多好……”
小心翼翼地遮蔽住自己的容颜，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的诺娅，算是深刻地明白了，缺乏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不受控制的“自由”是多么可怕的情况——那些无法无天的暴徒，甚至都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辨认出来，如同潮水一样的残暴、阴戾的负面情感，将诺娅团团围住，行走其中，她也是倍感压力。
仿佛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暴露在这些凶徒的眼里，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路过了第三个街角的时候，诺娅就看到两伙佣兵，因为口角的问题当街动起了手，也不知道是其中一方有意藏拙扮猪吃老虎呢，还是另外一方真的眼界不行，两伙人实力相差悬殊，其中一方很快就被砍翻在地上——行凶者是完全没有留手，招招致命，就算是门外汉的诺娅也看得出，脑袋都搬家了的显然是救不活了。而周围的路过群众对于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感到恐慌，反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的结束，甚至当行凶者扬长而去后，好几个人直接跑到尸体旁边，搜刮着死者尸体上有价值的物事。
而闻讯赶来的守卫，也完全没有打算追查行凶者的意图，只是过来清扫了尸体血污，便离开了。如同这样五六条人命的命案，在这里实在是稀松平常，恐怕用“日常”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可以想见，就连当街杀人都不是什么事，那么偷盗、抢劫、强暴等恶行，就更加没人管了。被伤害是因为自己弱小，而弱小在这里就是原罪……意识到这一点的诺娅，放弃了走小道的打算。
那种偏僻的道路，在普通的城市了也都是盗窃事件的高发地点，若是为了减少被关注的视线而选择这种危险的路线，实在不明智。
但当诺娅走在了大道上，她也明显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多了……尤其让她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夹杂在视线之中的恶意，似乎根本就没有掩藏的意思。
就算遮蔽了容颜，她那少女的玲珑婀娜的身段也隐藏不了。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这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人上前找诺娅的麻烦。也许是因为放在发生的命案的缘故吧？那个因为没长眼睛冲撞了看似低调孱弱的高手，以至于招来了杀身之祸的佣兵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对于诺娅这名包裹在大袍子下的神秘女子，人们一时间都选择了敬而远之。
【在这座城市里，“神秘”本身就是一张护身符吗？】
默不作声地看着周遭人们的表现，诺娅将其暗自记在了心底——比起她那几乎微不足道的个人武力，或许这才是目前她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依仗。
35.
“欢迎光临……”
这一声有气无力的招揽客人的声音之中，诺娅实在是听不出多少热情，反倒是隐隐有种赶客的意味在。不过考虑到这座城市的特殊性，可能对这家炼金店来说，商机和麻烦是相伴而生的吧？
看一眼柜台周边陈列着的货物，就算是初来乍到的诺娅，也能分辨出，其中好多都是常见的毒物……这家炼金店主打经营的项目，也不言而喻了。
“完全不避讳吗？”
炼金店的店主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诺娅，见到了诺娅的打扮也没做出太多的表示，只是语气平淡地向她问道：“刚来这座城市？”
这种仿佛看待将死之人一样的视线，让诺娅也是不由地感觉到胸口一闷，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她，控制住了自己露怯的情绪，自然地迎了上去。
“是的，因为各种各样无法明说的理由，暂且得在这座城市里待一阵子。可是该如何形容呢，这座城市比我预想的要更加让人困扰。”
诺娅将露给自己写下的清单递了过去。
炼金店的店主瞥了一眼纸张上的文字，也是不由地眼皮一抽。
“我能问一下，你购买这些素材，是想做什么吗？”
“嗯？大叔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去触碰顾客隐私的那种好事之人呐……怎么了？”
“我的确不去理会那些麻烦事，不管顾客是打算用我这里买到的东西做成毒药杀人，还是拿去养蛊，都和我没关系——但你购买的这些东西实在是让我不得不多嘴问一句。这座城市基本不会管私下的殴斗乃至于杀人，可要是明天死了半条街区的人，动摇了统治者的根本，届时我也会很麻烦的。”
“有这么毒么？”
“……你都不知道这张纸上写着的东西，有怎样的功效？”
诺娅表示自己如果能搞懂就有鬼了，不过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够装出一副感慨的无奈模样，向炼金店主“抱怨”道：“这是我同伴要求我来采购的——我问过她，她说这些药材是准备涌来调配一些……嗯……毁灭证据用的‘小道具’而已。”
炼金店店主听了诺娅的解释，似乎若有所悟地多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包含着的那种说不清楚的意味，不禁让诺娅也是有点心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的确是有类似的配方——但那是我在一次和恶魔的交易中得到的。提醒你一下，尽管这座城市对于使役恶魔的人不在意，并不意味着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无视。还有建议你去约束一下你的‘同伴’，我不希望这些药材，有一天会用在活人的身上。”
很显然，炼金店店主是将诺娅当作了恶魔术士一类的异端者。
虽然就结果上有所偏差，但是大致方向上，也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放心，只是待一段时间就会离开这里，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惹到麻烦了吗？”
“大叔你打算推掉这单生意咯？”
容颜都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之中的少女，发出了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但这听上去青春洋溢的声音，却是让店主隐隐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所以我才讨厌和恶魔打交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即使知道眼前这名和恶魔有着关系的少女，天生就是个惹祸的料子，但炼金店店主也不觉得当面拒绝她会是一个好选择。他按照着清单上名列出来的项目，一味一味地将其分开包装好后，交给了诺娅。
看了一眼账单，诺娅也是不由地低声惊呼了起来。
“好贵！”
“成本高，没办法。我想小姐你也不是那些俗人，应该知道，在这种混账地方，进一趟货得过多少道关，被孝敬多少的好处。”
嗯，店主的这种抱怨，换一个角度来理解那就是——爷我交过保护费了，上头有人。当着诺娅的面，他耐着性子如此说明，也算是在向这名恶魔相关者摆明自己的立场，若是这名少女和她的同伴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避过风头，就不会选择和他发生冲突。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我都选择了走正经的交易买卖的流程，我会按照账单老老实实付钱的。”
牛皮谁不会吹！
既然这位炼金店的店主，用“关系”这顶保护伞来向自己示威，那诺娅自然也不甘示弱，顺着对方的话头，将自己包装成了半个“强取豪夺的暴徒”——反正吹牛又不需要付费，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不过这里的价格虽然坑人，但诺娅勉强也能够支付，毕竟那位好心人不但解决了住房的难题，还提供了一笔资金……估计那也就是他的所有积蓄了吧？诺娅翻出钱袋子清点了一下，买下这批危险的药材后，还有一点点剩余。
而就在诺娅翻找钱币的时候，她无意之间，露出的别在腰间的匕首，引起了店主的注意。
【——那个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自称曾经和恶魔打过交道的炼金店店主，还是看出了那一柄匕首的异样——那上面有类似于魅魔设下的吸取精力的“机关”。当然，这样的匕首并不算什么，重点是这种明显是用于暗算别人的道具，佩戴在这名少女的身上，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魅魔能够将坚毅的勇者都引诱进黑暗，其手段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抵挡的，这把匕首抽取的精力，积少成多，必定能对佩戴者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下子又快没钱了呢。”
“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你若能舍得那把匕首，这里能给出一个丰厚合理的收购价……有兴趣吗？”
“当然——没兴趣。”
诺娅将钱币放在了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商品转身就离开：“钱固然是好东西，但是这把匕首是我的朋友赠送给我的，是那如履薄冰的危险友谊的证明。想拿走它的话，仅仅给出‘金钱’作为报酬，可是远远不够的哦。”
“……”
——这人竟然将这被诅咒的物品，称之为“礼物”？
36.
诺娅回到那临时住处的时候，还未走进房门，便嗅到了一缕淡淡的血腥味——自己的嗅觉有这么优秀吗？诺娅也来不及深思，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用尽可能镇定的动作，缓缓推开房门。
果不其然，在房间的客厅里，歪歪斜斜地躺着三个男人的尸体，而在一旁，露也捂着肚子，虚弱地倚靠在墙角，从她的指缝间，隐隐可见血液从中汩汩流淌着。
“呦，回来了吗？”
“露！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诺娅关紧房门，赶紧跑到了露身边，试图查看露腹部的伤口，但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碍事。
“无妨，简单的刃器贯通伤而已，并没有涂毒。你现在看到我这么虚弱，其实更多的原因是脱力——即使失去了力量，魔族的生命力还是要比人类强很多的。”
见到诺娅还是很不放心，露向她做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别担心啦，要是简单的流血就能杀死一名魔族，还要圣光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知道你没有危险……”
“嗯？”
“没，没什么。”
诺娅支支吾吾地错开了目光。
“我会担心你”这样的话，诺娅还是说不出口——如果她只是“原装”的少女，大概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可是以男性的视角去看待露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多多少少难免会带上你一点憧憬和幻想，至少诺娅没法心态平常地将这种话随意说出口。
而且话又说回来，露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少女，而是对杀人的行为完全不存在抵触的魔族，善恶和价值观都异于常人，她愿意正常地和自己交流，那也只是露的眼界和心胸远高于寻常魔族。考虑到自己直接导致了她力量的大幅度下跌，诺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任性地表现出保护欲……刺激到了露的自尊心那可就糟糕了。
“既然回来了就别傻傻地杵在这里了，我现在不太方便行动，诺娅你能把这几具尸体都丢进卫生间吗？”
“没问题。”
毕竟这些尸体摆在外边也实在是碍眼。这些对幼女露施以暴行的人渣，诺娅是半点同情心都欠奉，即使看清楚了他们的死状，诺娅也不过感慨于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罢了。
一人咽喉被撕裂，一人额头被击穿，而手上还握着沾血的匕首的那人，则是心脏的位置被炸开了一个大口，血肉横飞。
露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练魔族，在杀人的技艺上非常优秀，即使在身体虚弱力量尽失的情况下，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击毙三名成年男性。看这几个人的装束，似乎是地痞流氓一类，那应该是来向这间屋子的原房主收保护费来了吧？不说他们有多强，起码不会弱于现在的诺娅，要不然这保护费收起来也不利索。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呢，只是几个依靠着敲诈胁迫比自己更弱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苟延残喘的渣滓吧？当时他们似乎也很惊讶我的存在，想来本来只打算来找卫生间躺着的那位收点闲钱的……所以很遗憾，他们身无分文，完全没有收获。”
“喂喂，露你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下杀手吧？”
“你说呢？”
露指了指自己的裙角，不禁笑了起来——在那里可以看到一道因拉扯而被撕开的口子。如此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这鬼地方对女性可真不友好……对了，诺娅你这次上街，没有遇到麻烦吧？”
见到露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还关切地问起自己的情况，诺娅不禁感动了：“没有，像我这样阴沉的打扮，在这座城市里似乎也很常见，再加上一袋的炼金药材看上去挺有威慑力的，总之一路平安就对了~”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恶徒一路尾行过来，现在的我这状态估计要糟。”
“………………诶？不是在担心我吗？”
“为什么要担心你？现在你的实力还要强过我，与其担心你出状况，我还不如思考着早一步跑路呢。”
好现实的回答，但仔细想想，逻辑上也没什么不对。
不如说，这就是魔族应该有的思维方式——想通了这一点后，诺娅也是不自觉地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轻了一些。尽管她此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同那些小说动漫里描述的那般，异族少女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发展，但果然还是两条平行线，相处起来会让自己更加轻松一些。
“炼金药材都买齐全了吗？”
“当然……不过身上的资金也差不多都用光了，一些零碎的小钱，我便顺道买了点食材回来。等我清理掉客厅里的血污，我就开始做晚饭。”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直接买几个粗粮面包，不是更加便宜？”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当我看到那个面包店老板在装面包的时候，偷偷地在糖霜的位置洒了一点可疑的粉末后，我选择用毒蘑菇来以物易物，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估计那些是蒙汗药一类，那个黑心老板是打算跟踪我找到住处，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掳走一名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吧。”
这城市里端的是人心险恶。
反正在诺娅用剧毒物做出了警告之后，她便放弃购买现成的食物了，尽管麻烦一些，保证原料没问题，至少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食物，可以放心吃下。
【……普通的蒙汗药，能对圣女起效吗？】
露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
能够肯定的是，一家面包店老板的存货，想来不是什么高级的炼金药物，要放倒露基本不可能。要是诺娅买下了那些有问题的黑货，等过两个小时露的身体好转了过后，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反过来制服对方，敲诈一笔嘛。
“你会做饭吗？”
“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还是不在话下的。”
唯一让诺娅感到遗憾的是，异世界似乎是没有“稻米”这种农作物，市面上的主食仅有麦子磨成的面粉。
看着诺娅似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模样，露欲言又止，脸色微微有些古怪。
——她这名圣女，真的就不觉得，将搬尸体和做饭两件事放一起，多少有点不合适吗？就算是露都会选择缓一会儿调整调整情趣气氛，可诺娅好像是压根就没在意的样子……这家伙，该不会有着北方的蛮子的血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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