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厉害的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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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国荣在考场门口，看见一个胸前挂着红牌子的人，目不斜视，挺胸走步，觉得眼熟，转过正面看，原是初中的同学李幸福，后来听说随他父亲调动，转学去了地区。
贺国荣有些惊异，心里道：哟嗬，厉害了我的老同学？回到县里来啦？变化可真不小，什么时候当上了干部的？而且是在这样要害的部门呢。
贺国荣心里活动加快起来，这个时候遇到老同学，算得上是天赐良机，怎么样？这就主动过去打个招呼？看在友情份上，老同学会不会伸出手来，在关键环节上帮一把？
想着想着，就走近了，贺国荣没加考虑，轻了一下嗓子，朗声叫道：“嗨，老同学！”
其实李红专早看见了贺国荣，心里也是一动，还算是熟悉的一张面孔，初中时的同学，十四五岁到今，有十几年了，成人了，但怎么看还是那副憨样，皮肤到死也不会变白，骨架倒是很硬扎。在李红专的记忆里，贺国荣在班上什么也不是，成绩永远中游，就算在菜园子里那么起劲地挥舞锄头，劳动委员的头衔也落不到头上。现在干什么来啦？要进考场来混上一圈，然后当干部？来个漂亮的咸鱼翻身？
看见贺国荣憨笑的模样，李红专打心底并不喜悦，反而还有点厌恶，那笑容是呆板的，一点也不自然，老成持重更是做作出来的，一点不经看。他不想理睬这个人，身边匆匆忙忙走过这么多考生，竟有几个好奇地站下来，他们看见了有人在主动和考官打招呼呢，还称老同学呢，就这么一个大傻帽，热情洋溢，如饥似渴的样子，谁知道这中间存在什么猫腻呀。
李红专于是板起脸，目光仍放在来往的人群中，大声道：“啊，谁在叫？”
贺国荣赶紧说：“是我呀，我是……”
李红专吊起眉毛：“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
贺国荣有点疑惑，说：“不会吧，老同学，才十二三年，就忘记啦？”
李红专环顾左右，哼了鼻音：“蚊子叮菩萨，你认错人了，我看你是想当干部想疯了，到处胡乱找关系，跑到这里编故事来了。你干嘛只说是老同学，不说是老战友，老兄弟，老父亲呢？咹？！”
这几句话真把贺国荣给唬住了，懵了，只见他顿时脸红脖子粗，嘴巴张合两下，竟说不出话来。李红专开始发笑，挥着手一字一顿道，“不要在这里黏糊了，大家都在看你呢，你的表演一点也不高级，太露骨了，哎哎，走过路过的，你们当中有谁认识这个人？”
站下来观望的人讥笑起来，这个考生昏了头，不分场合，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和考官打招呼，称之为老同学，这是在干什么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该的地方做了不该的事。都摇摇头走了，走好远还听到考官道：“考你的试去吧，怎么？你这个人，胆子真的很大呀，我怕你了好不好，你不走，我走好了。”被训斥一顿丢面子事小，被盯住了就休想考过了，才是事大。
贺国荣似乎明白自己做错了，红着脸朝旁边的考生愧疚地笑了笑，双手举在肩头上，做了一个表示对不起不好意思的动作，转身赶紧走了。
李红专看着贺国荣的后影，使劲摇头，诶，就算要走后门，也不能这样厚颜无耻呀，聪明一点行不行呀，一点也没有长进。就这一副嘴脸，还想要通过这场考试，当干部走仕途，改变自己的人生？心存这样的幻想，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点水平？你若果再黏糊，我就要提醒你了，不论你现在怎么样，认为自己身上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看起来根本没有），那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会被抹掉的，永远地存在着，作为最知情的我，点滴都记在心底，一清二楚。而当事人，你自己难道就不想要记起，要想方设法洗刷掉？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好好地回忆回忆，从中吸取失败的教训吧。
贺国荣身上曾经的失败，一段实实在在的故事，其中的每个细节，李红专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初中毕业准备升高中，人生当中最有价值的一步，贺国荣就没有迈过去。那是因为什么？不是他的成绩，和他成绩差不多的好几个人，都顺利通过了，他却不能，不是别的，完全因为他自己的出身！人的出身不由选择，如果有它项的话，碰到谁都会义无反顾，对于贺国荣来说，那简直是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坎，从此一辈人生行路上都是阴云密布，不见前程。
老师召集全班学生开会，按教育局的要求，面对面推荐能够上高中的同学。程序是先填写个人自愿表，然后自己读一遍所写的志愿书，再由别的同学谈谈看法，表明意见，这叫面对面。大家都说了以后，转过身去，背靠背给这位同学打勾或者划叉。因为有名额限制，全班四十一个同学，给的名额三十个，之前已经有五个同学表明不继续读书，要去打工，干农活，已经离开了。有三十六个同学参加了推荐大会，但是从中要刷下六个，可见竞争力不小。
李红专读志愿书的时候，专门提到了自己的出身，大谈特谈父亲的丰富经历，父亲现在是领导干部，肩负着重要责任，同学当中有父母亲是干部的，但不如李幸福同学的父亲资格老，职务高，这个条件是无以伦比的，所以三十六位同学都举了手。贺国荣也在其中，他就坐在李红专旁边，他不光举手，还发了言，说完后诚恳地朝李幸福看过来。
轮到贺国荣读志愿书的时候，精力很集中，表情也专注，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明朗，抑扬顿挫，因为他平时热爱劳动，和大家相处得好，所以大多数同学也都朝他投去赞赏的眼光。贺国荣丝毫不提及自己的家庭出身，他宁可多说一点自己的表现，声情并茂描述在那比较艰苦的条件下，还怀有一颗热切的心情，热爱生活向往美好未来，信誓旦旦描绘将来，以为这样就能蒙蔽大家，使自己蒙混过关！贺国荣犯的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为此他将悔恨终生。
贺国荣一读完，李幸福立即站起来发言，他说：“我不同意贺国荣升高中。”
那一刹那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大家齐刷刷都转过脸看着他，尤其是贺国荣，睁得牛眼一般大的眼白，红红的脸上一阵惶惑。他一点也不明白，平时一下课就在一起交流，放学后一起走，关系还算密切，很多话都愿意给他讲，突然间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他可能还在想，刚才我不是和大家一样，高举手掌，热情洋溢地表态，完全同意李幸福同学上高中的呀。
李幸福面对很多同学不理解的眼光，清了清嗓子，明明白白说：“我对贺国荣没有意见，他热爱劳动，和大家相处得好，可是，问题是，是的，问题出在他爸爸身上。”
同学们都朝贺国荣投去了疑惑的眼光，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身边这个平时看去老实勤奋的同学，他的爸爸到底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被众多的眼睛那么奇怪地盯着看，贺国荣显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脸红得不得了，不敢回看大家，只好低下了头。
贺国荣小学毕业那阵，父亲就接到通知，下放到农村劳动，一家人都跟去了，在那里长住下来。当时年纪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稍微大一点，从生产队的人对父亲的言语态度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
父亲过去的经历比较复杂，有的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个人档案里就没有填写，后来问题被审查出来了，这样就受了处分，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到农村去参加劳动接受改造。他在生产队与其他社员一样出工，然后经大家评比领取工分，一年下来收成还不够他一个人填饱肚子。好在受处理的除了父亲一人之外，家里没有人受到牵连，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粮食棉花布料一样不缺，对此全家都心存感激，谨慎小心地过着以后的日子。
贺国荣从小学读到初中，和大家共为同学，相处融洽，情感一直都很好。到了要上高中的时候，要搞推荐，要如实诉说家庭情况父母的问题了，这时你越怕丢面子，越不愿意让别人指鼻梁骨，越想要隐瞒的事，就越掩藏不住，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别揭露出来，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贺国荣的表情举止被老师看出来了，老师只能出于某种关心，问李幸福：“贺国荣父亲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
李幸福摇头晃脑说：“我就知道，我爸爸办公室里有花名册，干部履历表，他父亲叫贺成章，子女情况一栏里面写了贺国荣，在城关中学读书，证明人写的就是你陈光辉。”
陈光辉老师也傻眼了，喃喃地说：“那办公室……你还知道谁？”
李幸福抬起头要扫视，就有好多同学赶紧都缩了脖子，回避他的眼光，贺国荣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问题，他张嘴就来，不知道还有好多同学的家长名字被他记住呢。陈老师也看出了同学的紧张，不想事态扩大，赶紧摇手：“我不问了，你也不要说了，好不好？”
不过老师还是忍不住要为贺国荣说话，他希望大家要正确看待同学的具体表现，父辈过去的遭遇已经很遥远了，过去的年代因为特殊，很多事请也都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都不是自己自愿造成的，不应该成为包袱，永远地揹在今天年轻一代身上。
“同学们呀，你们都还小，正在健康成长，大家其实都一样，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读同一本书，戴同样颜色的红领巾，一起面对星星火炬举手宣誓，你们都是新时代的少年，祖国未来事业的接班人……”
尽管老师说的那么好，可那有什么用？尽管贺国荣还那么热切渴望地看着大家，可那有什么用？想想看，爸爸是下放干部，下放干部是什么人？是被清查出来的人，有问题的爸爸，有问题的爸爸的孩子……还能让他继续念高中，谁敢？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老同学他真的忘记了吗？时代变迁，岁月熬人，很多东西，也该慢慢地明白过来了，要是依然还是那样，什么也学不懂，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话，还是要吃大亏的呀。看到那副被打压之后略显佝偻的背脊，李红专心里忽然生出来这么一丝怜悯。
贺国荣有些惊异，心里道：哟嗬，厉害了我的老同学？回到县里来啦？变化可真不小，什么时候当上了干部的？而且是在这样要害的部门呢。
贺国荣心里活动加快起来，这个时候遇到老同学，算得上是天赐良机，怎么样？这就主动过去打个招呼？看在友情份上，老同学会不会伸出手来，在关键环节上帮一把？
想着想着，就走近了，贺国荣没加考虑，轻了一下嗓子，朗声叫道：“嗨，老同学！”
其实李红专早看见了贺国荣，心里也是一动，还算是熟悉的一张面孔，初中时的同学，十四五岁到今，有十几年了，成人了，但怎么看还是那副憨样，皮肤到死也不会变白，骨架倒是很硬扎。在李红专的记忆里，贺国荣在班上什么也不是，成绩永远中游，就算在菜园子里那么起劲地挥舞锄头，劳动委员的头衔也落不到头上。现在干什么来啦？要进考场来混上一圈，然后当干部？来个漂亮的咸鱼翻身？
看见贺国荣憨笑的模样，李红专打心底并不喜悦，反而还有点厌恶，那笑容是呆板的，一点也不自然，老成持重更是做作出来的，一点不经看。他不想理睬这个人，身边匆匆忙忙走过这么多考生，竟有几个好奇地站下来，他们看见了有人在主动和考官打招呼呢，还称老同学呢，就这么一个大傻帽，热情洋溢，如饥似渴的样子，谁知道这中间存在什么猫腻呀。
李红专于是板起脸，目光仍放在来往的人群中，大声道：“啊，谁在叫？”
贺国荣赶紧说：“是我呀，我是……”
李红专吊起眉毛：“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
贺国荣有点疑惑，说：“不会吧，老同学，才十二三年，就忘记啦？”
李红专环顾左右，哼了鼻音：“蚊子叮菩萨，你认错人了，我看你是想当干部想疯了，到处胡乱找关系，跑到这里编故事来了。你干嘛只说是老同学，不说是老战友，老兄弟，老父亲呢？咹？！”
这几句话真把贺国荣给唬住了，懵了，只见他顿时脸红脖子粗，嘴巴张合两下，竟说不出话来。李红专开始发笑，挥着手一字一顿道，“不要在这里黏糊了，大家都在看你呢，你的表演一点也不高级，太露骨了，哎哎，走过路过的，你们当中有谁认识这个人？”
站下来观望的人讥笑起来，这个考生昏了头，不分场合，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和考官打招呼，称之为老同学，这是在干什么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该的地方做了不该的事。都摇摇头走了，走好远还听到考官道：“考你的试去吧，怎么？你这个人，胆子真的很大呀，我怕你了好不好，你不走，我走好了。”被训斥一顿丢面子事小，被盯住了就休想考过了，才是事大。
贺国荣似乎明白自己做错了，红着脸朝旁边的考生愧疚地笑了笑，双手举在肩头上，做了一个表示对不起不好意思的动作，转身赶紧走了。
李红专看着贺国荣的后影，使劲摇头，诶，就算要走后门，也不能这样厚颜无耻呀，聪明一点行不行呀，一点也没有长进。就这一副嘴脸，还想要通过这场考试，当干部走仕途，改变自己的人生？心存这样的幻想，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点水平？你若果再黏糊，我就要提醒你了，不论你现在怎么样，认为自己身上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看起来根本没有），那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会被抹掉的，永远地存在着，作为最知情的我，点滴都记在心底，一清二楚。而当事人，你自己难道就不想要记起，要想方设法洗刷掉？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好好地回忆回忆，从中吸取失败的教训吧。
贺国荣身上曾经的失败，一段实实在在的故事，其中的每个细节，李红专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初中毕业准备升高中，人生当中最有价值的一步，贺国荣就没有迈过去。那是因为什么？不是他的成绩，和他成绩差不多的好几个人，都顺利通过了，他却不能，不是别的，完全因为他自己的出身！人的出身不由选择，如果有它项的话，碰到谁都会义无反顾，对于贺国荣来说，那简直是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坎，从此一辈人生行路上都是阴云密布，不见前程。
老师召集全班学生开会，按教育局的要求，面对面推荐能够上高中的同学。程序是先填写个人自愿表，然后自己读一遍所写的志愿书，再由别的同学谈谈看法，表明意见，这叫面对面。大家都说了以后，转过身去，背靠背给这位同学打勾或者划叉。因为有名额限制，全班四十一个同学，给的名额三十个，之前已经有五个同学表明不继续读书，要去打工，干农活，已经离开了。有三十六个同学参加了推荐大会，但是从中要刷下六个，可见竞争力不小。
李红专读志愿书的时候，专门提到了自己的出身，大谈特谈父亲的丰富经历，父亲现在是领导干部，肩负着重要责任，同学当中有父母亲是干部的，但不如李幸福同学的父亲资格老，职务高，这个条件是无以伦比的，所以三十六位同学都举了手。贺国荣也在其中，他就坐在李红专旁边，他不光举手，还发了言，说完后诚恳地朝李幸福看过来。
轮到贺国荣读志愿书的时候，精力很集中，表情也专注，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明朗，抑扬顿挫，因为他平时热爱劳动，和大家相处得好，所以大多数同学也都朝他投去赞赏的眼光。贺国荣丝毫不提及自己的家庭出身，他宁可多说一点自己的表现，声情并茂描述在那比较艰苦的条件下，还怀有一颗热切的心情，热爱生活向往美好未来，信誓旦旦描绘将来，以为这样就能蒙蔽大家，使自己蒙混过关！贺国荣犯的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为此他将悔恨终生。
贺国荣一读完，李幸福立即站起来发言，他说：“我不同意贺国荣升高中。”
那一刹那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大家齐刷刷都转过脸看着他，尤其是贺国荣，睁得牛眼一般大的眼白，红红的脸上一阵惶惑。他一点也不明白，平时一下课就在一起交流，放学后一起走，关系还算密切，很多话都愿意给他讲，突然间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他可能还在想，刚才我不是和大家一样，高举手掌，热情洋溢地表态，完全同意李幸福同学上高中的呀。
李幸福面对很多同学不理解的眼光，清了清嗓子，明明白白说：“我对贺国荣没有意见，他热爱劳动，和大家相处得好，可是，问题是，是的，问题出在他爸爸身上。”
同学们都朝贺国荣投去了疑惑的眼光，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身边这个平时看去老实勤奋的同学，他的爸爸到底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被众多的眼睛那么奇怪地盯着看，贺国荣显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脸红得不得了，不敢回看大家，只好低下了头。
贺国荣小学毕业那阵，父亲就接到通知，下放到农村劳动，一家人都跟去了，在那里长住下来。当时年纪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稍微大一点，从生产队的人对父亲的言语态度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
父亲过去的经历比较复杂，有的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个人档案里就没有填写，后来问题被审查出来了，这样就受了处分，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到农村去参加劳动接受改造。他在生产队与其他社员一样出工，然后经大家评比领取工分，一年下来收成还不够他一个人填饱肚子。好在受处理的除了父亲一人之外，家里没有人受到牵连，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粮食棉花布料一样不缺，对此全家都心存感激，谨慎小心地过着以后的日子。
贺国荣从小学读到初中，和大家共为同学，相处融洽，情感一直都很好。到了要上高中的时候，要搞推荐，要如实诉说家庭情况父母的问题了，这时你越怕丢面子，越不愿意让别人指鼻梁骨，越想要隐瞒的事，就越掩藏不住，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别揭露出来，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贺国荣的表情举止被老师看出来了，老师只能出于某种关心，问李幸福：“贺国荣父亲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
李幸福摇头晃脑说：“我就知道，我爸爸办公室里有花名册，干部履历表，他父亲叫贺成章，子女情况一栏里面写了贺国荣，在城关中学读书，证明人写的就是你陈光辉。”
陈光辉老师也傻眼了，喃喃地说：“那办公室……你还知道谁？”
李幸福抬起头要扫视，就有好多同学赶紧都缩了脖子，回避他的眼光，贺国荣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问题，他张嘴就来，不知道还有好多同学的家长名字被他记住呢。陈老师也看出了同学的紧张，不想事态扩大，赶紧摇手：“我不问了，你也不要说了，好不好？”
不过老师还是忍不住要为贺国荣说话，他希望大家要正确看待同学的具体表现，父辈过去的遭遇已经很遥远了，过去的年代因为特殊，很多事请也都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都不是自己自愿造成的，不应该成为包袱，永远地揹在今天年轻一代身上。
“同学们呀，你们都还小，正在健康成长，大家其实都一样，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读同一本书，戴同样颜色的红领巾，一起面对星星火炬举手宣誓，你们都是新时代的少年，祖国未来事业的接班人……”
尽管老师说的那么好，可那有什么用？尽管贺国荣还那么热切渴望地看着大家，可那有什么用？想想看，爸爸是下放干部，下放干部是什么人？是被清查出来的人，有问题的爸爸，有问题的爸爸的孩子……还能让他继续念高中，谁敢？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老同学他真的忘记了吗？时代变迁，岁月熬人，很多东西，也该慢慢地明白过来了，要是依然还是那样，什么也学不懂，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话，还是要吃大亏的呀。看到那副被打压之后略显佝偻的背脊，李红专心里忽然生出来这么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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