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俗二界

　　贺正云里雾里，稀里糊涂被带到偏院一间小屋，宋管家交待了几句，与郝师傅离开，屋里只留下杨先成和贺正二人。
　　杨先成不待贺正发问，抢先道：“是时候把事情告诉你了，今日所说之事，你断无听过的可能，可要听好了。”
　　“辛元大陆分为俗界和玄界，普通人所在的世界即为俗界，而玄界之中皆为修道之人，想的是得道成仙，不过玄界中人最初也是从俗界而来，因此玄俗二界并不能完全割裂。”
　　“各大玄门定期从俗界中挑选可造之材充实本门，高等级的宗门多从附属的小门小派中选拔弟子，低等的小门派则从俗界物色新人，经培养后再送往高级宗门，以供甄选。”
　　“高等的修道之人往往潜心修炼，不问俗务，基本与俗界无所瓜葛，低等的小宗派则免不了与俗界牵扯，诸如派出耳目，设立商铺、酒楼，布置眼线，寻找可用之人与可用之物。”
　　“玄门有严格的例律，限制介入俗务的范围，尤其禁止滥用武力、以玄界功法在俗界横行。违反者轻则废除法力、逐出山门，重则打入宗门牢狱，受风雷烈焰之刑。”
　　“大盛王朝为维护皇权，治安地方，必然要与玄界有所往来，其意不在借玄界之力维护统治，而在震慑那些心有恶念，违律参与俗界事务的玄界中人。”
　　贺正几乎惊掉下巴，杨先成所言，果真闻所未闻，他模糊听出大概，世上还有一群非常厉害之人，生活在不为常人所知的地方。他隐约感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定和那玄界有关。
　　杨先成接着说道：“望远城的陈家老爷是药铺郑东家的后台老板，郑家能开药铺靠的是陈爷的支持。陈府每两年须给一个叫‘九色门’的玄界宗门选送新人，郑家要包掉其中一个名额，当然，若有合适的，多送几个更好。”
　　“四年前和两年前，陈爷送去的两批新人，一个都没被选中，惹怒了九色仙家，怪罪敷衍了事。这次陈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物色好的苗子送去。”
　　“我家老爷很着急，眼看期限临近，却无合适之人可送。我见你生得伶俐，颇具灵气，或许能被仙家看中，两月前便招你进了药铺，经过细细观察，数日前报了老爷，这才带你过来。”
　　贺正心中疑团渐渐解开，问道：“那个郝师傅呢，他是做什么的？”
　　“郝师傅名叫郝升，当年也被送到了九色门，因资质不济，七八年后最终回了俗界。但郝升毕竟在玄门呆过，练就的一身武艺令人生畏，这类退俗的玄门中人，在俗界中算得上非凡的人才，吃香得紧。”
　　“陈爷指派郝升在郑宅护院，守护在祥云镇的产业。退俗之人宗门中亦有造册，依然受例律约束，那郝升十余年来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从没有违规逾矩之举。”
　　“也就是说，你们是想把我送到九色门，试试能否选中，另外进了九色可以做些什么，平日可否回家？”贺正接连问道。
　　“嗯，你先在此调养好身体，一个月后去望远城陈爷府集中，届时九色有人来接。你如有缘进得玄门，将来经宗门批准，自然能回家探望，具体的规定我不甚清楚。至于退出宗门，返回俗界或另投它门，相信九色亦会有相应规则。”
　　“入了玄门有啥好处，如果没被选中，又会如何？”贺正继续问道。
　　“能入玄门自是天大的好事，许多大户人家，每到遴选之时，都会想尽办法，贡献大笔的银两和灵物，将资质平平的孩子送去试选。玄门修炼后学会做法，腾云驾雾。我还听说修道愈高，活得愈久，这些都是大大的好处。”
　　“即使如郝师傅那般，在里面混上几年，练成一身武艺，回来后也可谋得份美差，最不济被直接退回，那你继续采你的药，就当出去玩了一趟，长了见识。”
　　“嗯”贺正点点头，他小小年纪，一下听到如此多神奇的事情，不禁心驰神往，联想到自己血中的怪事，跃跃欲试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
　　“好吧，你先安顿于此，听从郝师傅、宋管家的安排，日后如果有所成就，可别忘了你杨叔啊。”
　　杨先成隐隐觉得，贺正应有所成，来日或许真能回报于他。
　　“那是一定的，选不上也不敢忘记杨叔！”
　　“哈哈，那就好。”
　　杨先成离开不久，郝升走了进来，“贺正，随我来。”
　　偏院面积不大，中央一块空地，铺着厚厚的青砖，院墙边摆放木架、木人、沙袋等习武的器物。郝升言道：“这些日子，你练习练习拳法，懂得些基本的招式，同时活络活络筋骨，将身体练得更灵活些。”
　　“是，师傅。”贺正恭敬的说道。
　　郝升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我并无师徒名份，我只是教你些最基本的东西，选中与否看造化了，还是叫我郝叔吧。”
　　若在平时，郝升怎会将贺正这样的穷苦小子放在眼里，但如今贺正乃玄门待选之人，前事难料，留下三分客气，日后也好相见。
　　他依循惯例，不摆架子，例行公事。
　　郝升，衡州人氏，二十年前试选未中，但恰逢九色补充杂役，有幸留了下来，在九色做了八年杂役。
　　他耳熏目染，学了点九色入门的功法，因为人乖巧，得了个机会被派到陈府任差，从此翻身。从玄门最下等的杂役，一举成了陈府的座上宾客，修道虽然无望，但俗界的惬意日子，已让其心满意足。
　　“先教你一套长拳，你要勤加练习。”郝升说完，摆开架势，打出一套拳法，他双拳舞动，忽伸忽缩，时而中宫直击，时而侧身横打，不时还飞起一脚，整套拳打得虎虎生风。
　　郝升大喝一声，一拳击中沉甸甸的沙袋，“嘭！”，尘土飞扬之中，沙包飞将起来，围着挂梁呼啦啦的转了十数圈，摇摆良久，才渐渐停了下来。
　　“好厉害！”贺正禁不住叫道。
　　郝升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拳经，交于贺正。
　　“这套《长拳》可以说是百拳之祖，虽没什么玄机，但其要义，诠释了最基本的行拳之法。”
　　郝升讲解一番，留下贺正自行练习。
　　待贺正练得气喘吁吁，郝升又回到院中，令他盘腿坐下，传授了一套呼吸吐纳之法，教贺正调匀了呼吸。
　　一拳一法，正是郝升依规传授给待选新人的功法，功法有益试选，九色门对所有待选者一视同仁，这两套功法最是平常不过，无需有泄漏之忧。
　　如此半月，贺正在郑宅好吃好喝，除了练习拳法，又在木架上翻纵跳跃，练得累了，便按吐纳之法静坐呼吸。十余日下来，身手敏捷了一截不说，一套长拳已打得方方正正，颇具气势，虽不能将沙袋击得哗啦啦飞转，但也是砰砰作响。
　　天暗时分，贺正在屋中盘坐，凝神静气，呼吸吐纳。忽的感觉右臂上微微一热，仿佛涨起一个绿豆般大小的气泡。气泡逐渐涨大，“呲”的裂开，一股浅浅的热流顺着经脉向下流淌，行进寸余后迅速消失。
　　贺正激灵吃了一惊，难道连日来吐纳术的修习，竟激发了体内的真气？真气一词，是他听闻村里强壮的猎人们说起，说有的习武之人，体内有热气一样的东西存在，热气四处运行，饱含力量，如果传递出来，几百斤的大锤都能舞得毫不费力。
　　贺正兴冲冲继续练过半个时辰，热气却再也不见踪影。
　　……
　　直至月朗星稀，热气终于重现，却不想此时他脑中突然一晕，顷刻变得昏昏沉沉，很快伏地睡去。
　　昏睡中，贺正只感觉在空中飞舞，贺家村的老宅依稀可见，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破败的土墙一角，长着几株小树，他浮飘半空，直上直下，最后猛然间坠了下去！
　　贺正霍然惊醒，睁眼望去，月光如水银泻地，院外池塘蛙鸣，声声入耳。
　　贺正心有所感：“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娘了？”
　　又过得数日，贺正的吐纳术虽不断提高，热气却依然不受控制，毫无征兆出现，全无规律可言。而当气泡生成之时，大都引起眩晕，贺正几次三番欲问郝升究竟，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小心为上，别乱问乱说。”贺正心道。
　　……
　　贺正躺在冰冷的石床，两个面目狰狞的壮汉破门而入，他跳下床拼命向老宅奔跑，眼见近在咫尺，壮汉追上，紧紧拽住他胳膊，任凭他张大嘴巴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壮汉一通猛扯，居然将他胳膊扯下…
　　“啊~”贺正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额头后背。
　　“我得回家看看，最近怎会有如此多的噩梦。”
　　……
　　“看娘临行前自会安排你回去一趟，你就再等几天。”宋管家面无表情的拒绝道。
　　“哼，我大半月未见到娘，你说不去便不去？”贺正心中生气，表面却未显露出来。
　　“我自有办法！”
　　郝升话语不多，仅偶尔点拨几句，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内院的一间小屋，闭门不出。贺正瞅准时机，这日待郝升一走，匆匆留了张纸条，猛冲数步在院墙上一蹬，伸手墙头一按，轻松跃起丈余，翻墙而出。
　　宅外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贺正在郑宅憋了二十日有余，当下忍不住放慢脚步，边闲逛边往贺家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