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脑子坏了吗

    少女微微动了动。她侧着身子，拽着刚梳好的马尾辫，感觉很不好意思。
    “别动。”李山河拍掉她的手。
    不过，既然少女都转身了，他索性把她额头前方的头发重新理了理。把比较短的头发做成刘海，把比较长的都拢到一起，温柔的在两侧垂下。
    如此一来，少女美丽单纯的面孔再也没有遮挡，完完全全的显露出来。
    发型可以一定程度上修饰面部的缺陷，但是对叶承影来说，最适合她的发型，就是简单的把脸露出来，不要挡住。
    没有痘痘，没有雀斑，没有黑头……甚至连毛孔都细微到几乎不可见。这么美的一张脸，使用任何化妆品都只是画蛇添足的行为。
    很奇异的，当这张漂亮脸蛋重现的时候，李山河的脑袋里并没有出现诸如“完美、妩媚、艳丽”等形容词，而是——“健康”。
    对，就是健康。
    叶承影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光泽，只有由内而外的健康，才会有这样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而这种美丽，是在美容院里花多少钱都得不到的美。
    这，才是我当初见过的那个女侠嘛。你好，林青霞，你好，王祖贤，你好，朱茵……我们又见面了。
    李山河微笑的看着少女，几根头发在他手上拨来拨去，就是不肯完工，只为了趁机多看她几眼。
    叶承影的眼睛，也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拨弄。
    此时无声胜有声，年少慕艾心渐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山河逐渐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微微侧着头，眼睛中带着一点俏皮，似乎是在对他说：看够了吗？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少女突然笑了。她身子在长椅上微微一缩，网球鞋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她双手一撑，身子如纸燕一般凌空跃起，白袜在长椅上轻轻一点，再一跃，竟然站在了长椅细细的靠背上。
    她穿着白袜的脚很小，但站在弯曲的椅背上却如同在平地散步。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双手在身后交叉，轻柔的垫着脚步，像一只活泼的小鹿一般，走到长椅最远端。
    她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自从李山河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表情。
    叶承影只是很平常的微笑，但是她此时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从领口露出的锁骨，到细嫩的脖子，再到娇小的耳朵，一直到脸颊，完全被染成了一片红色，就像身披天边的晚霞，明艳不可方物。
    这种羞涩中展现的单纯，让李山河只感觉心头被一剑刺穿，在上面留下一个空洞，急需什么东西来填补。
    爱情就像是战争，一方进攻，一方防守。李山河出招了，但是叶承影的反击却更加凌厉，只是一回合间，就把他打的落花流水，俯首称臣。
    少女的眼角带着一个弯弯的小勾，仿佛是在问，好看吗？
    李山河呆呆的点点头。
    普通的女孩，若是戴了牙箍，恐怕连说话都不敢，生怕被人看到嘲笑。但是叶承影不同，她的落落大方，她的美丽笑容，她的特立独行，让牙箍反而增添了她的魅力，只惹的人更加怜爱。
    少女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在椅背上走了回来。她这次走的很慢，李山河发现，她用两只脚趾夹住细细的椅背，每走一步，白袜上拇指和食指之间都会挤出一个凹痕。她正是用这种方法，保证了身体的平衡。
    白袜下面的脚趾一定和她的人一样，灵动又可爱，他想。
    等她完全走回来后，脸上的那片粉红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又恢复成原本的叶承影，只是耳尖的红晕久久不散。
    她坐回椅子上，弯下腰，把网球鞋重新穿好。
    李山河直愣愣的盯着她的动作，她发现，她的袜子竟然一点灰尘都未沾上，甚至连一点汗水的痕迹都没有，仿佛是新的一般。
    走了这么远的路，竟然连袜子都这么干净？这……不科学啊。
    没来得及多想，叶承影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手：“谢谢你，我很喜欢，尤其是那朵白花。”
    “呃，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适合你……”李山河挠了挠头，突然道，“咦，等等，你能看到后面的马尾？”
    “不需要我自己看。”她摇摇头，“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相貌和名字一样，虽然是属于你的，却总是别人用的多。从你的眼中，我什么都知道啦。”
    这是赞美吗？还是在损我啊？……我没那么猪哥吧？
    叶承影又道：“山河，很少有人会扎女孩子的头发，你是怎么学会的？你有妹妹可以练习吗？”
    李山河的脑袋里闪过一个人影，连忙甩头把那身影赶走。他咳嗽两声：“以前我做过洗剪吹，这点手艺还是有的。”
    “洗剪吹是什么？”叶承影好奇的问。
    李山河用手势比了比，嘴巴还配合着发出“呜呜”“嚓嚓”的声音。
    叶承影想了半天，才明白是吹风筒和剪刀的意思，然后就不可抑止的弯腰大笑起来：“你，你也太会总结了吧……洗剪吹，不行了，我肚子都笑疼了……”
    普通的女子，就算会笑，也是矜持的笑。虽然美丽，但总觉得是带着面具。但叶承影不同，她不做任何修饰和遮掩，完全是想笑就笑。
    等了半天，她才慢慢收敛，好奇的问：“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呢？”
    李山河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应该算是艺术家吧……”
    “咦，艺术家，梵高那样的？”
    “差不多……算是不得志的音乐家吧……比饿死的梵高好一点。”
    ……
    聊了片刻，李山河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直子怎么一直没回来？”
    “应该是跑回家了吧。”叶承影嘟着小嘴，“每次做错事都会逃跑……然后回家做顿好吃的赔罪。真像个小孩子那样。”
    跑了？
    李山河心中暗暗感激，作为一个电灯泡，你很有自觉啦！
    他想了想，道：“那个，你不是要参加PTA什么的吗？”
    “啊，我都忘了！”叶承影被他这么一说，连忙站起来，“糟了糟了，要迟到了！”
    “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李山河厚着脸皮说道，他已经把运动包拎在手上了。
    叶承影回头看着他，没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很高兴的。
    刚走两步，叶承影突然蹲下身。没等李山河看清楚她要做什么，她已经直起腰，手里拿着一根鞋带。
    “你拖拉着鞋子，这样走路太慢啦。”叶承影这么说着，突然一扯，崩的一声，鞋带断成了两截。
    她在李山河身前弯下腰，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那样，把半截鞋带插回他右脚的鞋孔中，简单的打了个结。
    叶承影用剩下的半截鞋带，给自己的左脚也打了同样简单的蝴蝶结，然后把这两个半只鞋带的脚靠在一起，语气有点骄傲：“看，我们这下子就一样啦。”
    李山河心中有点微微的触动，点点头：“嗯，我们一样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愉快的聊着，李山河从未感觉和女孩聊天也会如此舒服。不需要什么刻意讨好，也不需要什么察言观色。
    叶承影不会说谎，也不喜欢别人说谎。和她聊天，只需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就好了，这场谈话，更像是双方互相交换自己的观点，然后互相弥补。
    正如直子说的那样，叶承影很喜欢听笑话。但是她的笑点很低，经常是李山河说一个觉得很老的段子，她都能扶在墙上笑半天，弄到最后，不得不咬着牙，不许他再讲笑话了，否则这段路走一周也走不到尽头。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游行集合点，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有个人拿着喇叭，站在车子的天窗上，露出半个身子，高喊着让大家集合的话语。
    “到了。”叶承影拍拍胸口说，好险，差一点被笑死了。她把手上的球拍袋放下来，拉开拉链。
    李山河一直以为她们是去打网球回来，但此刻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球拍袋里，放着的是一个木牌。
    “给孩子一片净土”，牌子上是这么写着的。
    虽然是游行，但不过是一群人拿着牌子喊着口号，按照预定好的路线走一圈罢了。
    李山河从来没有这种经历，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尤其是这场游行的反抗对象还是自己来着。
    但渐渐的，他也觉得无聊起来。因为来人多数是大婶，他们这些年轻人才是异数。这些中年妇女叽叽喳喳起来可能把你烦死，幸好旁边有叶承影帮她分散火力。
    游行队伍走到集英社大楼附近的时候，李山河正在眉飞色舞的对叶承影讲着故事。突然，他耳朵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哎哎……谁揪我耳朵，好疼啊！”
    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你竟然在这里！我都已经去你的公寓一个来回了……你的脑壳真的坏到不可救药了吗？”
    李山河转头，惊悚的发现那人竟然是……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的、随时都可能暴走的……早乙女繁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