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放下仇恨

　　“我并未爱上他！”婷婷迎着霜月的目光，矢口否认道。
　　听到婷婷如此坚定的回答，刘思成的心头为之一紧。
　　“那你为何要庇护他？”霜月追问道，“不光如此，我让你上报襄樊一带隐士名录，为何你却抗命不从？”
　　婷婷在霜月面前气势居然不减，只见她直视着霜月深邃的双眸，坦然回应道：
　　“我违抗将军之令皆因其不合理！”
　　“如何不合理？”霜月对婷婷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她不紧不慢地问道，“刘表病重已是时日无多，而继任者刘琮又被保守派裹挟，故而荆州实难抵御曹操进犯。我方未雨绸缪，秘密暗杀襄樊一带隐士何错之有？”
　　刘思成闻言浑身一颤，想不到霜月竟会如此狠心，意欲屠戮襄樊一带隐士。这些人与世无争，究竟所犯何罪？
　　婷婷右臂一挥，义正言辞地回应道：
　　“将军此言差矣！”
　　“喔？但不知婷婷有何高见啊？”
　　霜月虽身为军神将军，婷婷的上司，却耐着性子听取婷婷的意见。看来在霜月的心中，婷婷的地位确实不一般。
　　婷婷据理力争道：
　　“将军下达暗杀计划的初衷无非是不想让荆州名士投入曹操帐下。其实依我所见，这完全是将军多虑了。
　　“其一、这些名士多因战乱而逃至此地避祸，且曹操为人残暴，曾因私怨而屠戮城池。当年他因父亲之死血洗徐州便是一个例证，所以很多名士不愿为他效力。
　　“其二、曹操内部的谋士集团早已饱和，即使荆州名士投奔曹操也无法得以重用。而且让曹操招揽一部分名士对我们而言也是利大于弊，曹操无法重用这些名士，会寒了更多正在观望的名士之心，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另谋出路。毕竟我们无法杀尽天下之名士，通过此法岂非比之尽屠襄樊隐士更胜一筹？”
　　听罢婷婷所言，霜月为之默然。
　　只见她摇了摇头，口中叹息道：
　　“婷婷，你变了。”
　　“我，我哪有？”婷婷闻言一惊，说起话来也变得吞吞吐吐。
　　霜月的脸上满是怜惜之情，对着婷婷缓缓说道：
　　“没想到你竟然开始同情地上的男人！虽然我心知你是在找借口庇护他们，但你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所以我决定暂时中止暗杀计划，待到下次作战会议讨论之后再行决定。”
　　“太好了，军神将军！”婷婷喜出望外，她顺势言道，“思成乃是孔明之高徒，应该也算隐士吧，所以……”
　　“刘思成不行！我绝不会放过他！”说话间，霜月的目光瞬间扫向刘思成的面庞，眼神登时变回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婷婷为了保住刘思成，此时也只能勉力而为，于是她强辩道：
　　“将军，你刚才不是承诺暂停暗杀计划吗？”
　　“刘思成不在此列！”霜月缓步向刘思成靠近，冷然答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了他！”
　　霜月的言语冰冷刺骨，兼之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虽是盛夏，但却仿佛一阵凌冽的寒风，瞬间将刘思成冻僵。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霜月，刘思成就如同海啸来临前站在沙滩上的游人，面对着如山高的海浪，除了祈祷奇迹降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出路。
　　此时，挡在刘思成身前的婷婷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做着最后的挣扎。只见她凝视着霜月的双眸，用极尽谦卑的语气哀求道：
　　“将军，难道真的不能放过思成吗？”
　　“你要我放了他吗？”霜月“黑洞”般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寒光，“婷婷，实在抱歉……”
　　话音刚落，霜月突然一个前冲，速度快得惊人。
　　婷婷为了保护刘思成，当即宝剑出鞘，硬着头皮向霜月使出了毕生绝学“幻影剑”。
　　霜月只是左手一挥便准确无误击中剑身，霜月的力度极大又岂是婷婷所能承受？但听一声脆响，婷婷的宝剑随即脱手而出。在婷婷还未及反应之前，霜月已经欺至身前，一记重拳便将婷婷打昏。
　　刘思成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霜月破解“幻影剑”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仅仅一招，霜月便轻松将婷婷制服，刘思成清晰地意识到他与霜月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不由得背脊发凉。不过刘思成并不甘心就此放弃……
　　于是他向后一跃，尽量拉开与霜月的距离，然后摆出守势。
　　霜月并未理会刘思成的反应，只见她将昏倒的婷婷抱起，接着将其轻轻放于卧榻之上。安置好婷婷之后，这才豁然转身，口中冷哼一声，随即径直朝刘思成冲来。
　　刘思成向着霜月那快如闪电的身影挥出一记“徒手刀”，但未等触及霜月身体，刘思成的手臂便已被霜月牢牢按住，随后他的颈脖被霜月单手锁住，整个人旋即被提至半空中。
　　果不其然，刘思成与霜月交手不过一合便败下阵来。
　　此时，刘思成只觉脖子被越勒越紧，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
　　刘思成试图用双手掰开霜月紧锁的“铁爪”，可纵使拼尽全力也是枉然。
　　死神正一步一步向刘思成逼近，他心中焦急万分，却是回天乏术……
　　突然之间，霜月将刘思成用力猛摔出去，重重砸到墙壁之上，受此重击，刘思成全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万分。
　　趴在地上的刘思成艰难地站起身，却赫然发现霜月那“黑洞”似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赶紧扭过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刘思成，如此简单便结果了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霜月说话的语气毫无温柔可言，冰冷得几乎要将人给冻住，“我要让你在无比的痛苦中挣扎！”
　　原来霜月这是要折磨自己。一想到她适才所言，刘思成不禁不寒而栗……
　　刘思成胡乱猜测霜月的手段，心中越想越怕。
　　但霜月却并未向刘思成靠近，而是移步婷婷身边。只见霜月将婷婷抱在怀中，然后坐到榻边，接着将右手放在婷婷身上，左手则按在自己的颈脖上。
　　霜月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刘思成寻思道。
　　突然，刘思成感到鼓膜胀得厉害，视线逐渐模糊，四肢酸软无力，胸口郁闷疼痛，全身似乎要爆裂开，异常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便是霜月的手段吗？可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未碰一下，为何自己竟会如此痛苦呢？刘思成大惑不解。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思成只觉身体越来越重，就连站立都变得异常困难。
　　血液不断向上翻涌，似乎要挣脱血管的束缚，喷射而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刘思成从霜月身上感应到三股“精神力”，分别集中在她的左右手指尖以及舌尖之上。伴随着这三股“精神力”，霜月的指尖与舌尖都在微微颤动。更奇怪的是这三个地方都在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做着等频振动。
　　刘思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痛苦的原因竟然是……
　　次声波，一定是霜月通过“精神力”使指尖与舌尖产生振动，进而产生了次声波。
　　次声波是低于20赫兹的声波，它虽然不能被人耳听到，但却可以被人体感知到，而且对一定频率、强度的次声还有较明显的反应。人体各个器官都有固定频率，大致在3—17赫兹之间。若是产生的次声波在这一频率范围内，就会引发共振，进而破坏人体组织。
　　既然霜月是产生次声波的波源，为何她自己却不受影响呢？对了，振动可以抵消振动。霜月将手放在婷婷以及她本人身上就是为了通过振动抵消振动，保护婷婷与她本人免受伤害。
　　既然霜月可以通过此法免受伤害，那么刘思成依样画葫芦，应该也行得通。
　　于是刘思成将手放在身上，运足了“精神力”产生与霜月等频却慢半个周期的振动。转瞬之间，刘思成身体的痛感消失一空。
　　刘思成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一个懂得物理知识的现代人。如若不然，自己一定会莫名其妙地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痛苦消失之后，刘思成瞬间意识到眼下正是反击的大好时机。在霜月未曾察觉之前，打她个措手不及，这便是自己唯一取胜之法。
　　此时，刘思成感应到从霜月心中传来的一阵惊愕，难道她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受次声波影响了吗？
　　无意间，刘思成瞥见身旁的桌案上摆着一把带血的菜刀，正是昨晚杀鱼时遗落之物，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房中。危急时刻不及细想，刘思成抓起菜刀便朝霜月投掷而去。
　　霜月眼疾手快果断运起“硬气功”格档，投掷而来的菜刀瞬间便被弹开，不成想却朝婷婷的面门飞去。
　　刘思成、霜月见状皆是一惊。霜月不及细想，赶忙伸出左臂去替婷婷挡刀，可能是太过仓促，霜月未及运起“硬气功”，菜刀旋即在她的手臂上划破一道口子，渗出一抹殷红。
　　突然间，霜月竟然身体一软，与昏迷不醒的婷婷一道从榻上摔落。霜月躺在地上全身严重抽搐，根本爬不起。这究竟又是何故？
　　刘思成寻思这把菜刀上并无剧毒，只有昨晚杀鱼时沾染上的鱼血，而且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鲫鱼罢了。
　　难道说霜月患有鱼血变态反应过敏症不成？患有这种过敏症之人一旦有鱼血进入血管，哪怕是一丁点，都会立即产生过敏症状，心跳加速、头痛欲裂、严重痉挛、呼吸困难、肌肉无力，严重者甚至会窒息死亡。
　　眼见霜月如此状况，刘思成判断她一定患有这种过敏症。想不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正中霜月的“要害”，心中不免大呼侥幸。
　　“是否是婷婷……告诉你……我的弱点……”霜月说起话来都异常吃力，她口中呢喃道。
　　“你误会了，这只是个巧合。”刘思成连忙摆手否认道。
　　“果然……婷婷……绝不会出卖我……”说罢霜月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看到霜月昏倒在地，刘思成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想不到自己在机缘巧合下竟能战胜霜月。劫后余生的畅快感让刘思成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刘思成才缓过劲来。他将霜月与婷婷二人重新抬到榻上，并排而卧。
　　此刻，刘思成开始思索如何处理霜月。
　　杀了她吗？肯定不行，她是小雪的姐姐，自己绝对下不了手。放了她吗？也不行，霜月已经被仇恨所遮蔽，必然会卷土重来，届时自己可不会如此幸运了。
　　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她锁起来吧。
　　刘思成想起草庐后院中有一个上锁的房间，它便是月英的研究室。研究室内有一条两指粗的铁链，本来是要用到月英的发明之上，但岂料尺寸不合适，所以就一直闲置，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另外，院内还有一块大青石，把霜月用铁链绑在大青石上应该没有问题。
　　主意已定，于是刘思成便将霜月抱出屋外。
　　小院门口，六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让刘思成触目惊心。他心中愧疚不已，毕竟这六人皆因自己而死。同时刘思成也对霜月的残忍无情感到发指，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何她竟也要痛下杀手呢？难道只因这六人都是男人吗？
　　必须在霜月恢复之前完成束缚工作，眼下刘思成也无暇顾及其他。
　　只见刘思成先用铁链套住霜月的四肢，然后结结实实地将其绑在大青石上。为了让霜月的手脚可以适度活动，刘思成还贴心地给她预留下一些空间。
　　一切完毕之后，刘思成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生怕有所遗漏。
　　看着眼前霜月昏睡不醒的模样，刘思成实在无法想象，醒来的她竟是如此冷酷无情，嗜血成性。
　　顷刻间，刘思成突发奇想，他想看看面具之下的霜月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于是刘思成伸手轻轻拿掉霜月脸上的铁面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刘思成还是被霜月的美貌震了一下。
　　霜月果然生得与小雪一模一样，她们两人都拥有一张“绝对完美”的面容，他人根本无法分辨两者的区别。
　　正当刘思成端详霜月容貌之时，霜月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顷刻间，从她那“黑洞”似的双眸中蹦射出一道骇人的光芒，如同利剑一般瞬间将刘思成刺穿。
　　刘思成心中一凛，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却不成想霜月竟如同地狱中的厉鬼一般径直朝他猛冲过来。此时此刻，刘思成方才后悔自己给霜月预留活动空间，这下可出大事了。
　　慌乱之中，刘思成一个踉跄被身后的石头绊倒，霜月因为距离太近，也连带着被刘思成绊倒，她的身躯压在刘思成身上，樱口却不偏不依地贴上了刘思成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同时惊呆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亲密接触，刘思成清晰地感受到霜月身前一对高耸之物的压迫感，鼻腔之中充满了混杂着霜月体香的芬芳空气，时间也似乎停住了。
　　如此迷醉的场景并未让刘思成深陷其中，冷静下来之后他在心中暗叹道：
　　完了，这下完了，这下的误会可大了！
　　万般无奈的刘思成只得紧紧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可等了许久，仍是毫无动静，刘思成于是豁然睁开双眸。
　　他惊讶地发现霜月依旧压在他身上，对方眉头紧皱，拼命想直起身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刘思成见状瞬间明白过来，霜月此刻应该尚未彻底恢复，所以使不出力气。
　　心怀愧疚的刘思成赶紧将霜月搀扶起来，然后支支吾吾向她解释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只是一场意外……”
　　霜月听罢，并未答话，刘思成感应到她全身的“精神力”正在急速涌动。
　　霜月身上的“精神力”越来越强，难道她正在迅速恢复不成？
　　刘思成不禁暗自叫苦，慌忙从霜月身边跑开，不敢稍作停留。
　　很快，霜月便恢复了原状，不顾一切朝刘思成冲来。几乎是瞬间，铁链便被巨大的力量扯得笔直。虽然绷紧的铁链阻碍了霜月的行动，但从她身上迸发出来的压迫感依旧让刘思成战栗不已。霜月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吊睛白额斑斓猛虎，纵使被铁链所缚，也让人望而生畏。
　　铁链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哗哗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就连固定铁链的巨石也仿佛在缓缓向前移动。刘思成见状，不由得又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声含着慑人气势的怒吼从霜月嘴里发出，回荡在整个山林中。刹那间，铁链竟被霜月扯得粉碎！
　　霜月就如同挣脱牢笼的食人猛虎一般，面目狰狞地朝刘思成扑了过来，刘思成早已被霜月无比骇人的气势所慑，吓得呆若木鸡，根本挪不动脚步……
　　转瞬之间，刘思成的脖子便被霜月如铁爪一般的双手牢牢拧住，刘思成无力反抗，只得引颈受戮。霜月的双手越勒越紧，刘思成已经不能呼吸了，一种死亡的恐惧感瞬间占据了刘思成的内心……
　　此时，刘思成无意间瞥见了霜月的双眼，“绝对完美”的面容配上“黑洞”似的双眸以及毫无表情的脸孔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刘思成仿佛要被这无边的黑暗所吞噬，而霜月那种毫无表情的冷峻深深烙印在刘思成心头，挥之不去。这是一种胜过死亡的恐怖……
　　刘思成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却清晰地传来山风吹过的声响。
　　循声望去，刘思成的眼前豁然开朗，黑暗在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刚才的那一切只是刘思成脑海中的幻象。
　　刘思成迅速沉下心关，不做他想。在那之后，刘思成重新将目光移至霜月身上，却发现对方依旧在拼命拉扯着铁链。束缚霜月的铁链十分牢固，并没有断裂的迹象。
　　就在二人目光相交的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随即袭来，刘思成赶紧转过头去，不敢与霜月对视。
　　难道之前产生幻象竟是源于这“黑洞”似的目光吗？刘思成心中惊呼道。
　　此时，霜月侧过脑袋，她的目光透过破损的墙壁落在昏迷不醒的婷婷身上，“黑洞”似的双眸中登时泛起一阵波澜。她转过头，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刘思成身上。
　　突然间，“黑洞”似的眼神瞬间消失不见，她的目光中竟然带着几分哀求。
　　霜月轻咬嘴唇，第一次放低姿态向刘思成哀求道：
　　“我求求你，求你放过婷婷好吗？你有怨气就冲我来，婷婷她是无辜的！”
　　原来霜月竟误以为刘思成欲把昏迷不醒的婷婷当作人质，才改用哀求的语气跟刘思成说话。在霜月的哀求声中，刘思成却因为紧张，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为难婷婷……”
　　显然霜月并不相信刘思成的承诺，只见她攥紧了拳头，继续哀求道：
　　“真的，我真的求你了！放过婷婷吧！”
　　看着曾经高傲的霜月为了婷婷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刘思成的心中矛盾异常。
　　一方面刘思成不能答应霜月的请求，因为他不愿意与婷婷分离；另一方面刘思成也没有勇气拒绝霜月的请求，因为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在霜月的哀求声中，刘思成沉默无言。
　　突然间，一声骇人的怒吼陡然响起。只见霜月用力扯着铁链，然后大声嘶吼道：
　　“刘思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恨的人应该是我！只要你放了婷婷，我可以拿我来做交换！若是你想杀了我泄愤，我决不会还手。若是你还嫌不够，想用酷刑来折磨我，我也决不会反抗。有怨气你就冲我来吧，千万不要伤害婷婷！”
　　听罢，刘思成为之愕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言语，刘思成便可听出霜月对自己得力下属的关爱。
　　为了“救”婷婷，高傲的霜月完全不顾身份，竟向刘思成这个男人低声下气地哀求，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
　　霜月对自己的下属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最心爱的妹妹呢。
　　顷刻间，刘思成对霜月的恨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已经完全被霜月所打动。刘思成心想当初霜月误杀小雪之后，内心一定是无比煎熬，也一定是饱受自责。既然如此，刘思成又怎么忍心奢谈复仇呢？霜月身上所受的苦痛，并不比自己来得轻。
　　“你答应吗？”霜月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刘思成。
　　“霜月……其实我……”刘思成抬起头，吞吞吐吐说道。
　　霜月闻言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
　　“休要真呼我名讳！”
　　刘思成被吓得一激灵，赶忙解释道：
　　“啊！抱歉……林将军，其实是你误会了，我绝不会伤害婷婷分毫。”
　　显然霜月并不相信刘思成的回答，她当即厉声质问道：
　　“刘思成，时至今日，你无需伪装好人！难道你不愿意交换吗？”
　　“我……我没有……”刘思成被霜月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因为霜月对刘思成缺乏基本的信任，她竟伸手去摘面具，企图以美貌来打动刘思成。但是当霜月的手指触及自己的脸颊时，她的表情瞬间愕然了。因为直到此刻，她方才发觉脸上的面具早已被摘下，她一直是以真面目示人。
　　霜月立刻扭头凝视着刘思成，竟发现刘思成的眼神并无任何变化，震惊与错愕瞬间爬上霜月心头。
　　刘思成记得小雪曾经说过：若是有人可以不受她外表的影响，那么此人一定对她有一份特殊且真挚的情谊。刘思成相信霜月对此一定心知肚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霜月双目圆瞪，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口中不断念叨，“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刘思成心有不忍，于是主动向霜月解释道：
　　“霜……不，林将军，我之所以不受影响或许是因为你与小雪生得一模一样。我深爱着小雪，所以自然未受影响。这同时也证明了我不是一个欺骗感情之人！请你相信，我所言非虚，也并非在与你谈条件！”
　　此言一出，霜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表情。
　　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霜月重新开口说话，但却只是在重复之前所言。
　　“刘思成，请你答应放了婷婷吧！”
　　很显然，霜月并未相信刘思成的解释。
　　“林将军，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吗？”刘思成摊开双手，焦急问道。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了婷婷？”霜月对刘思成的解释置若罔闻，两人各说各话，相互之间的沟通顿时陷入僵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素来高冷的霜月却显得越发焦虑。她当即反问道：
　　“难道你要我下跪求你不成？”
　　刘思成闻言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霜月对男人的误解与抵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由此可见霜月过往的遭遇一定对她造成了刻骨铭心的伤害……
　　想及于此，刘思成把心一横，决定冒险一搏。
　　于是他俯身从地上拾起婷婷掉落的佩剑，然后一步一步向霜月走来。
　　霜月见状，表情顷刻间慌乱起来，她急声道：
　　“刘思成，你打算此刻便杀了我吗？我死不要紧，但我求你让我办完一事，因为此事可以让小雪复活！”
　　霜月此言便如同晴日里的一声惊雷，在刘思成的头脑中轰然炸响，刘思成不由得浑身一颤，惊呼道：
　　“小雪可以复活？”
　　刘思成的反应让霜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于是嘴角一扬，口中反问道：
　　“对！你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小雪吗？你应该也想让她复活吧？”
　　刘思成重重地点头，急声追问道：
　　“如何才能让小雪复活？”
　　霜月抬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要将我的心脏换给小雪即可。以我的生命换取小雪的重生，对你而言岂非一举两得？你只要将我释放，我马上回国将自己的心脏换给小雪。我不骗你，这的的确确是真事！云霄天国拥有交换心脏的技术及设备！”
　　莫非真有此法不成？倒不是刘思成不相信霜月，他只是惊讶霜月为了小雪，根本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在危机关头，霜月念兹在兹的竟仍是自己的妹妹。刘思成不得不承认，霜月对小雪的爱，远远超过了自己。
　　“你是怕放了我，我会毁约对否？”霜月眼见刘思成并未答应越发慌乱起来，她举起右手，无名指上居然戴着一枚与小雪一模一样的戒指，然后急声道，“这样吧，在你放我之前，我将这枚戒指吞入腹中，如此一来，我将必死无疑。而且在我死之前还会肠穿肚破，受尽煎熬，你的心里也会高兴吧。若是你担心我会找你拼命，你大可砍去我的双手，只要能让我赶回云霄天国之前不死，我的身体任由你来处置！”
　　霜月此言让刘思成不忍卒听，他心下一横，做出了决定。
　　但闻他长叹一声，然后高高举起手中佩剑。
　　霜月见状面如死灰，她高叫道：
　　“不要啊！”
　　尖刺的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竹林。
　　只听“乓”的一声脆响，霜月身上的铁链与刘思成手中的佩剑一齐断裂。原来刘思成的这一剑并未砍在霜月身上，而是砍在了铁链上。
　　其实刘思成早已下定决心要放了霜月，只是霜月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面对如此结果，霜月为之愕然，但就在刹那间，霜月的大脑便迅速恢复清明。脱离铁链束缚的霜月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刘思成冲过来，刘思成未及做出反应，手中的断剑便被霜月打飞。随即刘思成的脖子被霜月的“铁爪”牢牢按住，借着冲劲将刘思成重重撞在墙壁上。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刘思成已经是头晕目眩了。
　　霜月的铁爪逐渐收紧，刘思成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
　　当霜月的手臂触碰到刘思成胸前的衣衫之时，系挂在刘思成胸前的心形戒指与霜月手上的戒指产生了共鸣。
　　转瞬之间，小雪的影像在刘思成的眼中升腾，而霜月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影像。
　　在小雪影像出现的刹那间，霜月“黑洞”似的眼神尽数褪去，目光顷刻间变得无比温柔。
　　“小雪，是你吗？”霜月惊呼道。
　　小雪的影像随即朝两人微微一笑。
　　耳畔传来空灵的声音，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天际的神谕。
　　“姐姐打算杀了他吗？”
　　“是的，我要报仇！是他害了你！是他让你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小雪从未从这个世界上离开。”
　　“真的吗？”
　　“只要你们对小雪的思念还在，对小雪的记忆还在，小雪就不会从这个世界上离开。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东西都不在了，那么小雪就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
　　霜月闻言默然无声。
　　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与思成都是小雪的记忆承载体，是小雪依然能够留在世间的证明。难道姐姐竟打算毁掉他吗？”
　　霜月长叹一口气，勒住刘思成脖子的力度减小了许多，最终她放开了刘思成。
　　随着两人肢体脱离接触，两枚戒指间的共鸣也一并终止，顷刻间小雪的影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雪的影像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许这与田都尉的情况别无二致，在这枚戒指上保留了小雪的残留意识，而自己与霜月两人同时接收到了这股意识。刘思成暗忖道。
　　那么为何残留意识会回答霜月的提问呢？也许这只是霜月内心当中潜意识的具象化，回答霜月的不是小雪，而是她自己。具象化的潜意识通过小雪的影像把两人内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由于刚才剧烈活动的缘故，刘思成胸前系挂的戒指从衣衫之中滑落出来，霜月瞥见之后，眼神微微一颤。
　　只见霜月抬手指向刘思成的胸前，厉声呵斥道：
　　“果然是你偷走了小雪的戒指！”
　　刘思成闻言，将胸前系挂的戒指用手掌轻轻托起，然后坦诚相告道：
　　“抱歉，当时在争抢之中，小雪的戒指掉在地上，我捡到之后便一直贴身携带，不能算作是偷……”
　　这枚戒指对于霜月而言意义非凡，只见她面色凄苦，垂首低语道：
　　“这枚戒指可是我与小雪的定情信物……”
　　刘思成闻言目光骤起波澜，然后赶忙再次向霜月致歉。
　　而霜月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间她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刘思成，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射穿刘思成的心灵，口中厉声质问道：
　　“刚才你为何要放了我？”
　　刘思成叹了一口气，对霜月坦诚道：
　　“因为你对小雪以及婷婷的关爱深深打动了我，我实不忍心伤害你……我心知无法通过言语解除你的怀疑，所以只好付之于行动。请你相信我的真心，我并未欺骗你！”
　　霜月听罢，眼神为之一颤。
　　只见她俯身拾起掉落于地上的铁面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重新戴在脸上，遮住绝美的容颜。在那之后，霜月一言不发径直走入东厢房中，将昏迷的婷婷背在身后便欲离去。刘思成心知霜月一定会将婷婷带回云霄天国，原来至始至终，霜月仍不愿意相信自己。
　　望着霜月渐渐远去的背影，望着霜月背上仍未苏醒的婷婷，刘思成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自此一别，自己与婷婷此生便再难相见，而自己苦等半年所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想到此处，刘思成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远处，霜月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但在刘思成心中激起的波澜却越来越大。就如同一柄重锤，不断敲击着刘思成的心灵，他的心仿佛要在这脚步声中支离破碎。
　　为何天意竟如此弄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至爱，为何又要失去另一个？既然上天让两人有缘走到一起，为何又要残忍地将两人分离？对于这一切刘思成无力阻止。刘思成幻想着冲上去从霜月的手中将婷婷夺回，虽然明知此乃徒劳之举，但仍然不愿意放弃。刘思成曾经奇迹般地打败过霜月，可这种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虽然获胜的希望几乎为零，但刘思成依旧决定孤注一掷。
　　主意已定，刘思成咬紧牙关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挡住霜月的去路。
　　霜月见状柳眉倒竖，大声呵斥道：
　　“你快让开刘思成，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在霜月锐利的眼神之下，刘思成的全身都在不住颤抖，头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刘思成才鼓起仅有的勇气，对霜月说道：
　　“今后你还打算找我复仇吗？”
　　“无可奉告。”霜月哼了一声，冷冰冰地回应道。
　　霜月的回答早在刘思成的预料之中，于是他咬了咬牙，颤声说道：
　　“若是你还打算找我复仇……就请你动手吧？”
　　霜月闻言勃然大怒，她呵斥道：
　　“你以为放了我，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刘思成摇摇头，颤声回答道：
　　“我自知根本赢不了你，我不愿因我而连累身边无辜之人。还有……失去了婷婷，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听罢，霜月“黑洞”似的眼神微微有些褪色。她不动声色地绕开刘思成继续前行，才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是小雪的记忆承载体，我不打算找你复仇了。”霜月背对着刘思成，冷然说道。
　　刘思成闻言，默然无语。
　　“不过，你别以为我不来找你便可高枕无忧。你跟我听好了，若是你今后胆敢与云霄天国为敌，我会在战场上将你碎尸万段！”霜月大声威胁道。
　　刘思成苦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霜月继续冷言冷语道：
　　“还有刘思成，若是你是真心为婷婷着想，就不该阻止我将她带走。婷婷继续留在你身边，只会毁了她的前程。因为此举与叛国无异！”
　　霜月所言非虚，刘思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只听霜月咬牙切齿说道：
　　“你已经毁了我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再毁了我最得力的下属！”
　　刘思成听罢再次默然了。
　　霜月深吸一口气，昂首望着遥远的天际，然后郑重承诺道：
　　“此外，与小雪交换心脏之事我决不食言。不过并非此时，必须等到云霄天国统一天下之后。”
　　说罢，霜月迈开步子，继续上路。
　　失魂落魄的刘思成独自一人呆立在原地，仿佛泥塑一般，脸上全然没了血色。
　　虽然已是夏日，但刘思成心中却如同寒冬一般冰冷。
　　赤亮的阳光将他裹成了鲜红色，仿佛是他那颗破碎的心脏所流出来的血液。
　　一片“绿洲”已然干涸，如今另一片“绿洲”也要离去……
　　他暗淡无光的双眼中只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