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文明的哥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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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阿贾伊感到痛心疾首的，还有加勒比海盗民主传统的消亡，过去再船上的时候，他们执行的是严格的一人一票制度，因为到了打仗的时候，船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战斗员。哪怕是断了一条腿改行当厨师的人，也因为他之前的贡献而有平等的投票权。
上了岸之后，经济基础改变了，上层建筑当然也无法维持了。尽管阿贾伊尽力保持加勒比共和国制度中的民主成分，但还是有很多问题变成了开小会决定的。召开全国所有战士的全体会议根本不现实，因为涉及土地问题，以往船长合议时一船一票的制度也只能废除。
甚至有人建议，应该从欧洲迎来一个贵族国王，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以便和欧洲国家建立稳固的关系。因为农业的发展，加勒比人也出现了明显的阶级分化，阿贾伊的岳父也不满足于做个酋长，想弄顶王冠戴戴。
劝阿贾伊称王的当然也有，还有人异想天开地提出，既然我们和中国的外交关系很好，可以让中国皇帝册封我们的总统为国王，这样欧洲国家就不得不承认我们。提出这些意见的人压根没去过中国，对中国的了解还停留在分不清广东巡抚和皇帝有什么区别的水平上。
在阿贾伊看来，这些都属于脑子缺根弦的想法。琉球国王倒是得到了和他们打交道的所有欧洲国家的承认，每个到琉球贸易的外国商人都按正规的觐见国王的礼节来觐见琉球王。这能说明什么？琉球王国为亚洲人赢得了尊严？加勒比共和国和欧洲的外交至少有一半建立在蔗糖的基础上，就算大明崇祯皇帝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斐迪南三世一起发来贺电，承认阿贾伊是个皇帝，能让“加勒比帝国”多卖出一担糖吗？
加勒比共和国的政局涉及英国、法国、丹麦、瑞典、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七国，在这么多欧洲强国的搅和之下，加勒比国会若不是群魔乱舞，反倒奇怪了。
其实阿贾伊这些昔日兄弟还算挺有眼光，至少他们和塔尔摩一样，认为欧洲的大战快要打完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受到这些年欧洲和日本蔗糖消费低迷的影响，即便是中国的蔗糖出口大幅下滑，也不敢再吸纳更多的蔗糖工人，还有削减生产规模的打算，而加勒比共和国的决策者却在缓慢地扩大蔗糖生产。至少他们不会出现经营一个跨越半个世界的大公司还保持小商贩心态这样的事情，对于政治局势的判断力和起码的远见还是有的。
阿贾伊在中国贸易上投入精力，大家是赞成的，又有高额利润，又打击西班牙人。他们已经不用出没波涛了，只要握着手里的股票就能赚钱，但是对于阿贾伊在契约工问题上“莫名其妙”的关注，他们完全不以为然。加勒比海盗里当然也有自由的海上战士，但大部分人做海盗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为了发财，还指望他们做了统治者之后有多高的道德觉悟？契约工问题根本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成本问题。
阿贾伊又想保证加勒比海盗的民主传统，又要保障契约工的生存，但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的，统治阶级内部民主了，只能让他们更好地压榨被统治者。但要是统治者的高层都开始把统治者的底层当成工具，还指望他们能把被统治者当成人？阿贾伊是把自己的立场放在了那些没有种植园和贸易公司股份的普通海盗那里，试图守住他们最后的一点政治权力，但这批人和契约工的立场也是不同的，两头兼顾的办法不能说一定不存在，但至少不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
与阿贾伊正好相反，红斗篷现在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易洛魁人的民主传统太顽强了。
“烟草！弗吉尼亚的烟草！只要一个铜板！免费提供烟斗！”此时正是农场的午休时间，亚瑟·迈耶草草吃了一口饭，正在用还不太熟练的易洛魁语卖力推销他的烟草。
“给我来一份。”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麻点的原住民递给他一个铜板，亚瑟急忙装好烟斗，双手捧给对方。
“我之前似乎没有在这里见过您？”亚瑟套着近乎。大个子说：“我来这里看看我的表弟，他在这里做事。”亚瑟说：“那您一定是一位大人物了。”这个农庄的原住民并不多，因为来得早，多少都有些职司。
“也谈不上，我就是个打仗的。你的烟草不错嘛，这一带卖弗吉尼亚烟的人多吗？”大个子问道。亚瑟说：“已经不少了，我也是看大家都卖才开始卖的。”
大个子笑道：“当年詹姆斯敦被夷为平地的时候，我一度还以为那里的烟草种植业再也发展不起来了。”亚瑟说：“我听说过那件事，那些英国人把烟草当作棕色的黄金，却不去种粮食，让原住民提供粮食，却用绑架和威胁的办法，没有什么比这更找死了。”
亚瑟真正的观点未必是这样，但是既然面前的人是一个原住民军人，这么说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个大个子却似乎立刻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你很害怕战争是吧？”亚瑟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个胆小的人，只希望永远不要打仗。”
大个子问道：“你是战俘转成的契约长工对吧？看你的长相，是犹太人？”亚瑟答道：“是的，我原本住在德国，后来去乌克兰做点小生意。但是我那些做包税人的同胞激怒了那里的哥萨克。好在我还算走运，至少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做工。”
大个子说：“你家里人还好？”亚瑟说：“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被卖到这里了，都在这个农庄干活。这一次哥萨克变得文明了许多，有一个大官不许他们将一起俘虏的人拆开，也不许随便杀掉或者强暴俘虏，也许是因为这样能换到更多的钱。”
大个子吸完了烟：“你是个很勤劳的人，现在美洲发展很快，欧洲的战争也快结束了，等到三年期满后恢复自由，你肯定会发财的。”
亚瑟想说，其实自己签的契约是七年，理论上的规定在这里并没有得到落实。
但是他只是目送这个大个子离开，什么也没说。虽然农场主把他一家买过来，签了比合法契约时间长得多的压榨契约，天天催逼他们干活，但亚瑟反倒挺感激这个农场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俘虏可以被卖到美洲换钱，哥萨克会怎样对待他们可想而知，这可就不是靠某个大官的命令就能约束的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荒唐。
上了岸之后，经济基础改变了，上层建筑当然也无法维持了。尽管阿贾伊尽力保持加勒比共和国制度中的民主成分，但还是有很多问题变成了开小会决定的。召开全国所有战士的全体会议根本不现实，因为涉及土地问题，以往船长合议时一船一票的制度也只能废除。
甚至有人建议，应该从欧洲迎来一个贵族国王，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以便和欧洲国家建立稳固的关系。因为农业的发展，加勒比人也出现了明显的阶级分化，阿贾伊的岳父也不满足于做个酋长，想弄顶王冠戴戴。
劝阿贾伊称王的当然也有，还有人异想天开地提出，既然我们和中国的外交关系很好，可以让中国皇帝册封我们的总统为国王，这样欧洲国家就不得不承认我们。提出这些意见的人压根没去过中国，对中国的了解还停留在分不清广东巡抚和皇帝有什么区别的水平上。
在阿贾伊看来，这些都属于脑子缺根弦的想法。琉球国王倒是得到了和他们打交道的所有欧洲国家的承认，每个到琉球贸易的外国商人都按正规的觐见国王的礼节来觐见琉球王。这能说明什么？琉球王国为亚洲人赢得了尊严？加勒比共和国和欧洲的外交至少有一半建立在蔗糖的基础上，就算大明崇祯皇帝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斐迪南三世一起发来贺电，承认阿贾伊是个皇帝，能让“加勒比帝国”多卖出一担糖吗？
加勒比共和国的政局涉及英国、法国、丹麦、瑞典、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七国，在这么多欧洲强国的搅和之下，加勒比国会若不是群魔乱舞，反倒奇怪了。
其实阿贾伊这些昔日兄弟还算挺有眼光，至少他们和塔尔摩一样，认为欧洲的大战快要打完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受到这些年欧洲和日本蔗糖消费低迷的影响，即便是中国的蔗糖出口大幅下滑，也不敢再吸纳更多的蔗糖工人，还有削减生产规模的打算，而加勒比共和国的决策者却在缓慢地扩大蔗糖生产。至少他们不会出现经营一个跨越半个世界的大公司还保持小商贩心态这样的事情，对于政治局势的判断力和起码的远见还是有的。
阿贾伊在中国贸易上投入精力，大家是赞成的，又有高额利润，又打击西班牙人。他们已经不用出没波涛了，只要握着手里的股票就能赚钱，但是对于阿贾伊在契约工问题上“莫名其妙”的关注，他们完全不以为然。加勒比海盗里当然也有自由的海上战士，但大部分人做海盗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为了发财，还指望他们做了统治者之后有多高的道德觉悟？契约工问题根本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成本问题。
阿贾伊又想保证加勒比海盗的民主传统，又要保障契约工的生存，但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的，统治阶级内部民主了，只能让他们更好地压榨被统治者。但要是统治者的高层都开始把统治者的底层当成工具，还指望他们能把被统治者当成人？阿贾伊是把自己的立场放在了那些没有种植园和贸易公司股份的普通海盗那里，试图守住他们最后的一点政治权力，但这批人和契约工的立场也是不同的，两头兼顾的办法不能说一定不存在，但至少不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
与阿贾伊正好相反，红斗篷现在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易洛魁人的民主传统太顽强了。
“烟草！弗吉尼亚的烟草！只要一个铜板！免费提供烟斗！”此时正是农场的午休时间，亚瑟·迈耶草草吃了一口饭，正在用还不太熟练的易洛魁语卖力推销他的烟草。
“给我来一份。”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麻点的原住民递给他一个铜板，亚瑟急忙装好烟斗，双手捧给对方。
“我之前似乎没有在这里见过您？”亚瑟套着近乎。大个子说：“我来这里看看我的表弟，他在这里做事。”亚瑟说：“那您一定是一位大人物了。”这个农庄的原住民并不多，因为来得早，多少都有些职司。
“也谈不上，我就是个打仗的。你的烟草不错嘛，这一带卖弗吉尼亚烟的人多吗？”大个子问道。亚瑟说：“已经不少了，我也是看大家都卖才开始卖的。”
大个子笑道：“当年詹姆斯敦被夷为平地的时候，我一度还以为那里的烟草种植业再也发展不起来了。”亚瑟说：“我听说过那件事，那些英国人把烟草当作棕色的黄金，却不去种粮食，让原住民提供粮食，却用绑架和威胁的办法，没有什么比这更找死了。”
亚瑟真正的观点未必是这样，但是既然面前的人是一个原住民军人，这么说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个大个子却似乎立刻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你很害怕战争是吧？”亚瑟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个胆小的人，只希望永远不要打仗。”
大个子问道：“你是战俘转成的契约长工对吧？看你的长相，是犹太人？”亚瑟答道：“是的，我原本住在德国，后来去乌克兰做点小生意。但是我那些做包税人的同胞激怒了那里的哥萨克。好在我还算走运，至少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做工。”
大个子说：“你家里人还好？”亚瑟说：“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被卖到这里了，都在这个农庄干活。这一次哥萨克变得文明了许多，有一个大官不许他们将一起俘虏的人拆开，也不许随便杀掉或者强暴俘虏，也许是因为这样能换到更多的钱。”
大个子吸完了烟：“你是个很勤劳的人，现在美洲发展很快，欧洲的战争也快结束了，等到三年期满后恢复自由，你肯定会发财的。”
亚瑟想说，其实自己签的契约是七年，理论上的规定在这里并没有得到落实。
但是他只是目送这个大个子离开，什么也没说。虽然农场主把他一家买过来，签了比合法契约时间长得多的压榨契约，天天催逼他们干活，但亚瑟反倒挺感激这个农场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俘虏可以被卖到美洲换钱，哥萨克会怎样对待他们可想而知，这可就不是靠某个大官的命令就能约束的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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